《自我救援说明书》samaelku

7、赎罪生物实验室（六）

　　满月夜的校园并不好走。
　　几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不下十只孤魂野鬼了。
　　河岸边的柳树下有幽怨静立的女鬼，河水中浸泡着发青浮肿的横尸。
　　马路中央有支离破碎的肉糜，仅剩的眼球在肉糜里转腾。
　　学校里四处是事故惨死，自杀，他杀的冤魂，没有攻击性的还好，就怕撞上厉鬼。
　　马明作为道士带头领队，以防万一，其余人跟在后头，蹑手蹑脚的回了寝室大楼。
　　宿管大妈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尽管呼噜声震天响，秦乐还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头顶。
　　他们靠着呼噜声的遮掩，回了三楼。
　　马明写了一张照明符，那光线昏暗，还散着绿光。
　　“这附近有鬼魂……”
　　马明压低了声音，那绿火也跟着一抖。
　　走廊的两边都是房门，为了避免两侧突然窜出什么，几人都走在正中间。
　　过于安静的宿舍叫秦乐心慌，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血味，也可能是一路上闻多了产生的余感。
　　“哒——哒——”
　　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成了一个节奏，每一下都让秦乐近乎晕厥。
　　“哒——哒——”
　　他们在慢慢靠近。
　　309。
　　311。
　　313。
　　到了，315。
　　房间门禁闭着，秦乐浑身不舒服，即使他隔着一扇门也依然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果然，还是出事了，这根本不是人数的问题！
　　马明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浓重的血腥味与福尔马林味瞬间打在众人脸上，秦乐忍不住干呕起来，身侧的宋奇舒则厌恶的皱起了眉。
　　“吱呀——”
　　大门靠着惯性缓缓打开，腥红的血迹落入眼眶。
　　那湖泊一般的血滩里，一具硕大的尸体正无声无息。
　　是张盛。
　　他身首分离，脖子被整齐的切断，周边的墙壁上满是他动脉破裂后喷上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眼睛圆睁着，直勾勾的盯着任弛睡的床铺。
　　秦乐顺着他无神的视线看去，顿时浑身一震！胃里翻江倒海，下一秒就快要吐出来！
　　任弛被大卸八块，每一个部位都被单独切开，满是鲜血的头颅紧闭双眼，因为他的眼球已然被挖出。内脏摆的整整齐齐，那心脏还在跳动，它每微颤一下，就会喷出血来。
　　眼球与折叠好的肠子摆在一起，黏腻的血浆混着外翻的消化物，恶臭难耐。眼球对着众人，微微泛白的眸子似乎满是绝望，所有的肢体就那样躺在床铺上，一个不少。
　　“嘻嘻嘻……”
　　一个颤抖且低沉的笑声令几人顿时神经紧张，他们僵硬的扭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瞧去。
　　便看到了杨文昊。
　　眼球布满血丝，傻笑不停，满脸鲜血的杨文昊。
　　黑夜里，惨白的月光照在他那一张笑得诡异的脸上，血迹还泛着绿光。
　　“嘻嘻嘻……”
　　“解剖，解剖嘻嘻嘻嘻嘻嘻……”
　　原本潇洒的杨文昊现在变得痴傻，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嘟嘟囔囔的。
　　按现场情况来看，大约是有人杀害了任弛，张盛为了救他而被牵连，杨文昊睡在任弛对面的上铺上，目睹了全部过程，他不敢动，却被残暴的画面刺激到神经失常。
　　浓重的血腥与福尔马林的味道搅拌在一起，令人难以呼吸，那一排整齐的肢体冲击着视觉，马明强忍着恶心，迅速画了一张镇邪符拍在地上，才猛的冲进卫生间开始呕吐。
　　所有的的一切都在指向死亡，任弛死了，张盛也死了，那么下一个呢?
　　再有几个小时，小女孩的委托时间就截止了。
　　到时候大家都会被自己牵连。秦乐想，尤其是队伍里还有个邝茹洁。
　　等等……
　　邝茹洁……？
　　“……邝茹洁呢？”
　　他开口出声。
　　“对啊……邝茹洁呢?”
　　宋奇舒也喃喃自语。
　　“邝茹洁本来是应该跟着我们一起的，既没有看见她去女寝，也没有和我们来男寝，那她人呢?”
　　邝茹洁的消失让在场的各位更加惊悚了，这个姑娘一直都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今天还说了奇怪的话。
　　马明扛起杨文昊，杨文昊怪叫了一声，随后被苏诚瞪得不敢说话。
　　几人快步下楼，小心翼翼避开宿管，准备原路返回寻找邝茹洁。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邝茹洁就跟在身后，一路上她也没有什么异样，是怎么做到离开了队伍还不被发现的?
　　说起来，他对邝茹洁一直有种奇特的熟悉感。
　　一袭长裙，乌黑的长发，优雅端庄的模样，干什么都不慌不忙的，只是在快走的时候，裙角会被风轻轻带起……
　　裙角……
　　优雅……?
　　秦乐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他瞬间浑身冰凉！
　　邝茹洁，不就和沈依洁完全相符吗！
　　除了回忆片段中没有出现沈依洁的脸以外，那身段，声音，衣着风格，都是那么的相似！
　　他心中越是重复着这个想法，他就越是坚定，他嘴上喃喃。
　　“邝茹洁……就是沈依洁……！”
　　————————
　　实验室物品仓库。
　　有着十多年历史的地下仓库被潮气腐蚀的不成模样，墙皮已然脱落，半存半残的藏在阴影里，像是有个人形。
　　空气潮湿的就要拧出水来，墙边渗出的一角水渍已经结出水滴。
　　“滴答——”
　　它落入地表的水洼。
　　女人提着长裙，踮着脚尖小心的跨过水洼，愉悦的笑声在地底回荡。
　　“嘻嘻——”
　　她走到存放肢体内脏标本的支架旁，找到某个序号，席地而坐。
　　“宝贝……”
　　“妈妈帮你报仇啦，也为自己报仇啦。”
　　她捧起一罐标本，指尖轻轻摩挲着瓶盖。
　　“就是今晚……今晚他们都得死……！”
　　她语气一凌，瞧着标本的眼神却是温柔十分。
　　偌大的玻璃罐子里，淡黄色的药剂中，一个蜷缩的肉团飘在正中，那肉团轻轻转着，一双凸出的眼球与邝茹洁……啊不，与沈依洁对上。
　　还没发育完全的胚胎就那样，蜷缩在一起，怨气已然冲出玻璃罐。
　　“嘘……别着急……再等等……”
　　————————
　　秦乐几人在z大公园的某处坐下了，四个人都沉默不语。
　　“为什么要把李明杰截肢……为什么要把任弛解剖……”
　　“为什么会有那么浓重的福尔马林味……?”
　　秦乐打破沉寂。
　　“福尔马林……是用于保存生物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整齐的摆放好，还有福尔马林的味道……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做成标本?”
　　他边说边抬头看向苏诚。
　　苏诚面色凝重，不予表示。
　　可是为什么要把任弛做成标本呢……
　　秦乐抠着手指，脑中混乱。
　　生物系的三个学生、标本、失踪的沈依洁。
　　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他登时愣住了。
　　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的想法都是成立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猛的站起身，有些磕绊的往实验楼跑。
　　实验楼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会在这种夜晚来这里。
　　通往标本储藏室的大门敞开着，除去安全标识微弱的绿光，剩下的只有漆黑。
　　黑洞洞的通道吞噬着最后的光芒，寂静之中，秦乐喘气的声音显得突兀。
　　储藏室的标本摆放的很整齐，有点类似于图书馆书架的拜访方式。每一个标本瓶侧都有标签与编号，这些东西都是被学校记录在案的。上课有老师需要使用标本就会在储藏室的电脑上记录，哪个标本在位，哪个不在，一目了然。
　　秦乐在这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有些胸闷，他摸上墙壁，试图找到吊灯开关所在。
　　“啪——”
　　清脆的开关弹跳声有些悠长，仅有的两三盏吊灯颤巍巍的发出了电流声。
　　在漫长的“嗡嗡”声后，竟是只亮了最角落的一盏，其他几盏算是彻底罢工了。
　　有光总比没有好，偌大的房间里总算是有了一点光源。
　　秦乐找到电脑二话不说的打开。
　　屏幕散发出蓝色的光，映出秦乐有些疲惫又带着不满表情的脸。
　　登录界面跳出后，电脑自行开机，被设置过的程序自动跳出了检索界面。
　　每一个分类，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编号，整整齐齐。
　　苏诚几人此刻也追了上来，秦乐不说废话，“苏诚负责查询编号，其他人一个一个报给苏诚，这里有未编录的标本。”
　　说罢，转首从第一个查起。
　　“滴答——”
　　墙角的水珠又存不住了，落进水洼。
　　几人来回的对话在空旷的储藏室里产生了微小的回音，他们待的越久，似乎这里越发有人气，没那么阴冷了。
　　“……找到了，这瓶，没被编录。”
　　在秦乐报出一个编码后，苏诚终于是没有找到。
　　至此，他们已经不断核对了一个小时了。
　　在这以后，其余的未编录标本也一个个被翻了出来。
　　十几个玻璃罐摆在空地上，各种各样的器官一个不少，全部被泡在那微微泛黄的试剂里，半漂浮着。
　　【叮——】
　　【支线任务，帮助小女孩找到妈妈，已完成。玩家秦乐获得双倍时间奖励。】
　　这一次，提示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支线任务完成了。
　　这就等于直接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这几罐未编录标本，全部来自沈依洁！
　　“嘻嘻……”
　　一个女人的笑声在储藏室里突兀的响起。
　　“嘻嘻……”
　　“哒哒——”
　　一个轻快的步伐从门外靠近，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一个姑娘正踮着脚尖欢快的向此走来。
　　“哒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律躲入一排排柜子后，从缝隙处向外观察着。
　　“哒——”
　　脚步声突然在门口止住了，一瞬间，这个地下室又陷入了寂静。
　　“嘀嗒——”
　　清脆的水声再次响起。
　　门口，一个脑袋向门里探了探，昏暗的光线没能照出来人的脸。
　　但是那滑落的长发，已然表明的来人的身份。
　　“嘻嘻……你们在哪里呀？出来呀。”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想和你们玩个游戏。”
　　“真的哦……”
　　真的鬼啊，谁信你啊！
　　沈依洁似乎是被玩家们冷漠对待了，很伤心是的，居然是有了点儿哭腔。
　　“你们怎么这样。”
　　她收回探出的头，一步步走了进来。
　　微柔的光总算是伴着血腥味把沈依洁照亮了。
　　在场的几人瞬间感到脖颈一凉。
　　此刻的沈依洁穿着染满鲜血的连衣裙，每个关节都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切口，似乎是只剩一层皮连着，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散架了。
　　好在她没有。
　　她脸颊的两侧有清晰的刀痕，是解剖面部所留下的伤疤。
　　“不用找了……”
　　苏诚道。
　　他从他躲藏的架子后走了出来，直直的走向沈依洁。
　　“什么游戏，玩吧。”
　　————————
　　杨文昊，苏诚，马明，宋奇舒，秦乐。
　　几人以这种顺序将沈依洁圈在中间，围了个圆。
　　“这个游戏，叫做你问我答——”
　　沈依洁拉长了尾音。
　　“是一个小女生之间说小秘密的游戏，嘻嘻。”
　　在座的一群“小女生”：“……”
　　“这个游戏就这么简单，你问我，我回答你，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呢，嘻嘻。”
　　沈依洁微微一笑。
　　“你是怎么混进玩家行列的。”
　　苏诚打断她。
　　沈依洁愣了愣，神色不满。
　　“能不能绅士一点，着急什么，我还没说游戏开始呢。”
　　但是苏诚不是很给她面子。
　　“你，是怎么混入玩家行列的。”
　　一字一顿，不可抗拒。
　　沈依洁撇撇嘴，虽然很不爽，但还是回答了。
　　“这还不简单，我杀一个倒霉蛋就好了啊。”
　　“那个倒霉蛋就传送到我面前，还对我说是不是队友什么的奇怪的话，我灵光一闪，杀了混到你们中间岂不是很好。”
　　她掩嘴嘲笑。
　　这个答案挑不出毛病，谁叫你倒霉呢亲。
　　“你有个女儿吧。”
　　秦乐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依洁目光一凌，皱着眉头瞟了秦乐一眼。
　　“是，死了。”
　　秦乐露出淡淡的微笑。
　　“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
　　沈依洁眼睛兀的张大，里面有些光在闪。半晌，她又垂下眼，有些失落。
　　秦乐拍拍手上的灰，站起了身，“我不想和你玩这个游戏的，很无聊。”
　　“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就是我问你答。”
　　“可是我实际上不需要问你什么。”
　　“原因我不知道，但是，任驰，和那个白大褂，他们俩一定是主谋。”
　　“杨文昊被逼无奈，所以你对他的恨意也少一些，毕竟，你是个教师。”
　　“任驰和白大褂因为某些原因在给你的蛋糕里下了药，你因为药用副作用流产了。”
　　“没有手机和学生在身边，医务室又正好没人，失血过多导致你身亡。”
　　“两人没有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为了消除痕迹，他们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你失踪。”
　　“怎么失踪？”
　　“模仿你的字迹写辞职书，说你要去远方闯荡。”
　　“然后，把你的尸体解剖，混入储藏室。”
　　“上千的标本，成百的灵长类标本，除了每年的定期检查，不会有人发现多了标本的。”
　　“就算多了，也只会觉得是漏了，没有编录。”
　　“对于他们来说，天衣无缝。”
　　“如果没有满月夜的话。”
　　“没有猜错的话，校园里关于你已经死去的小道消息是那个本该在岗的医师传的吧。”
　　“他一定也很害怕，因为他本该在岗位上，可是却擅自离岗导致你的死亡。”
　　“他或许是想通过传小消息的方式来引起学校注意，让这件事情有个交代，让你没有怨气吧。”
　　“但是他没有想到，学校并不想管这件事，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一个校园传说般的存在。”
　　“而你的怨气，也越积越深。”
　　沈依洁有些自嘲的笑了。
　　“你很聪明。”
　　她玩着自己的手指。
　　“他们总是逃课，所以我理所当然的不给他们学分，但是他们却给我下|药。”
　　“有我自己身体的问题，那个药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副作用，它可能会导致羊水破裂，但是只要即使抢救两命都不会有事。”
　　“但是我从小身体不好，又没有及时抢救。”
　　【叮——】
　　【主线任务已完成，玩家秦乐、苏诚、宋奇舒、马明获得奖励，将于60秒后传送离开校园类智障难度副本，赎罪生物实验室。】
　　……智障模式？
　　秦乐对系统有了真切的不满。
　　沈依洁看着秦乐几人，用商量的口吻问到，“我可以杀了他吗？”
　　她指着杨文昊。
　　秦乐看了眼表情诡异的杨文昊，多半是痴傻了。
　　苏诚在一旁学着绅士的模样半弯下腰。
　　“您自便。”
　　沈依洁眼前一亮，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砍下了杨文昊的头颅。
　　他痴傻的表情还留在脸上。
　　血液四溅。
　　【叮——】
　　【60秒倒计时结束，开始传送玩家……】
　　【正在传送中……传送完毕。】
　　【欢迎来到SY世界，祝您生活愉快。】
　　————————
　　阳光明媚。
　　校园里湖泊旁的柳树下，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着，她站的笔直，站的优雅。
　　突然，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妈妈！妈妈！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奔向女人，她长得好看极了，是个美人胚子，精致的五官衬得她更有气质。
　　女人半回过头，脸上浮现出微笑。
　　她好看的眼睛里全是爱意。
　　她缓缓的俯下身子，伸手接过女孩手里的那朵小雏菊。
　　“真好看。”
　　小女孩像是收到了莫大的表扬，开心的笑出了声。
　　“妈妈！这朵花送给你！”
　　“好。”
　　“妈妈快戴起来！一定会变得更好看的！”
　　“好——”
　　女人眼眸里被温柔填满，她用平和的语气回答着女孩，嘴角的弯度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这就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