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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   自那晚被杜醇撞见好事之后,季芹一直都没有给杜醇好脸色,说白了,她把杜醇当成了空气。

      大概是打听到杜醇是孤儿,又是来自偏远乡村,在走廊或是客厅遇到的时候,季芹投射过来的目光清冷傲慢,杜醇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的昂起下巴,如骄傲的孔雀一声不响地在她身边走过,步行间飘来一阵不知名的香水味,亦是泛着冷淡隔绝的味道。

      季芹在唐家住了几天,态度如冰得对待自己,杜醇也从初始的略显难受,到慢慢适应。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多数人都怀疑她的成长环境能否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按说她早该习惯了。可是不然,她恰恰是最最在意这些。

      还是孩童的时候,怕冷的她受不了被窝的冰冷,僵着手脚偷偷得跑进林妈妈房中,笑嘻嘻得钻进妈妈的被窝,林妈妈唬着脸轻轻打她的屁股,她就厚着脸皮得吐着舌头对着妈妈做鬼脸。那时的她,靠在妈妈的臂弯,只觉得她的母亲已经为她驱走了冬天的寒冷,即使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夜深人静时,她偶尔踮着脚透过妈妈的房门缝隙,看到妈妈戴着老花镜在灯下缝补。金色的光芒洒在妈妈瘦小的背影上,她的悲伤自责总是像泉水一样从内心喷涌,曾几何时,她的母亲已经背影蹉跎。那时的她,只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分去一些母亲们的重担。

      稍长些,她慢慢意识到她的母亲们付出的并不只是身体上的辛劳,她们为了无依的孩子牺牲了更多。

      那时,她的一个弟弟小卓因学习优异而被安排与一个差生同桌。老师的本意是让好学生帮助差学生,可是事与愿违,都是热情爽朗的少年,一回生二回熟,两个人就成了勾肩搭背的哥们,同桌出手阔绰,常带小卓出入游戏机房。乖巧的好学生怎玩过这等激烈刺激的游戏,去了几次就上了瘾。

      妈妈知道的时候,小卓已经开始逃学了。老师把妈妈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小卓耷拉着头站在墙角,因为缺少运动而面容苍白。老师则是有些怒不可遏,婉转得问林妈妈是不是忙不过来了,再忙也要管着些孩子,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轻视,孤儿出身总是让人不放心。

      林妈妈却是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单薄的脊梁不停在老师面前弯着,连声保证好好教育孩子。那天傍晚,夕阳日落,天边只剩下血红的朝霞漫布云间,透出些残忍萧索。妈妈在残阳下远远走来,步伐沉重,小卓背着书包低着头跟在她身后,站在大门口的杜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直沉到地平线以下。

      那天晚上,妈妈拿着一叠钱放在小卓面前,温柔得告诉他,玩游戏没有错,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只是他必须保证玩游戏的同时,不耽误学习。狭小的室内,杜醇看到小卓晶莹的泪从稚气的脸缓缓流下,带着沉默的忏悔。谁都知道,院里的孩子们靠着这些钱读书吃饭,可那个夜晚,林妈妈把院里的所有推到他面前,请他自己选择。

      那个深夜,院里的人们已经进入梦乡,在梦中追求未来的圆满。杜醇看到林妈妈坐在小卓的床前,轻柔得替他盖好杯子,有泪无声垂落。杜醇走过去,手搭在妈妈肩膀上,如果可以,她愿意把心中所有力量都送与自己的母亲。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压着她的肩膀,她却是把一切痛楚深埋心中,只留微笑在人前。

      之后,她和妈妈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夜风吹来,耳边时有树叶沙沙声响起,那个清逸悠扬的夜晚,清醒着的人的心却是沉重的。

      妈妈在那一晚述说衷肠。婴儿时的小卓在她手上时已经奄奄一息,肚脐已经发炎严重,流出了脓水。她和陶妈妈抱着他辗转于大医院间,直到流金岁月流逝,他终于长成青涩少年。

      “醇醇,你们都是最好的孩子,却失去了许多。我对你们的未来没有远大的希冀,我只希望你们快乐。我也很痛苦,我不知道今晚对你弟弟做的到底对不对,我想他做那些事的时候至少是快乐的,可是,我希望他不是快乐于一时,我希望他快乐一世。”

      杜醇静静得听着,思索着妈妈的每一句话。镰刀似的月悬挂天空一角,乌云时不时遮住它的光亮,带着时亮时暗的朦胧的夜的美感。

      “妈妈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知道我的孩子们都是好样的,他们并不比谁差些什么。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在意那些,醇醇,妈妈从来都不是你们的救赎,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你明白吗?”

      杜醇望着妈妈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叫做爱的东西,像是无边的阳光填满她心中残缺阴冷的一角,让她明白冬天总会过去,暖春即将来临。

      长大后的杜醇极其努力,即使妈妈说她并不在意,她却不愿意妈妈因为自己再受到别人的诋毁而独自垂泪。那个寂静压抑的月夜,她第一次走进了妈妈的内心,并暗暗发誓,她要努力生活,努力幸福,不辜负妈妈的养育之恩。

      杜醇站在房间窗前,下午的风有些大,吹得窗前的厚厚窗帘飘扬起来,空气中有极淡的栀子花的香味,初夏已经不急不缓得来临。发丝不听话得拂到脸颊,痒痒的,往下望去,季芹从唐穆森的车中钻出,一身黄色轻纱裙装,像是高傲的公主等待着人们的赞美。两人并肩走向大门,美人飘逸的裙角随风摆动,衬托着身旁男人的英挺。杜醇目光不自觉地定在他身上,看不清唐穆森的表情,想起来她已经快一个多礼拜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了。

      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般配,高傲男人与尊贵女人的甜蜜,是一种需要仰视的幸福。杜醇的视线转向天空,小小的她已经被轻风柔柔包围,快乐得眯起眼睛,风儿啊风儿,你何时为我从天边带来幸福?

      晚饭的时候,杜醇依旧是浅浅地听着些饭桌上的闲聊。小丽说季芹花枝招展得出去参加时装发布会了,这些大小姐天天想的就是如何打扮得时髦迷人,游走于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小丽言语中多是些平凡人的羡慕。

      杜醇只是端坐着安静吃饭,不发表任何评论。在她眼里,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了拥有不同的命运。航行在人生海洋上,各人只需把好属于自己的轮盘,在中途收获日出美丽,在终点看到亲人会心微笑,即是成功。羡慕,又是何等苍白的行为。

      那晚,杜醇一时兴起,见张妈厨房做蛋糕的材料丰富,却光是放着不用,手痒起来。征得张妈同意,挽起袖子,做起水果蛋糕来。

      恬静的夜幕已经拉开,厨房里的纤秀身影却是忙碌着。

      动作娴熟得把鸡蛋和砂糖混合,搅出厚重感,之后,将面粉,发酵粉,黄油以及牛奶,奶油香精放进蛋液,搅合均匀。再把搅拌好的面糊倒入容器,铺好保鲜膜放入微波炉加热。

      杜醇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她可是英姿妈妈的嫡传弟子,今天只是小试身手。蛋糕在微波炉中圈圈旋转,厨房里已经飘出香甜气味,一一听唐夫人说杜醇在厨房做蛋糕,一阵小跑冲进厨房。

      “哇,醇醇,好棒哦,你会做蛋糕,我要吃,我要吃。”小不点在微波炉前拍手轻跳,因为可口食物的香味而雀跃,杜醇笑意暖暖的看着一一,只觉得自己也被眼前的甜笑感染。

      一一见杜醇手中满是白色面粉,也好奇得跳上桌玩起纯白的面粉,不一会已经玩得脸上身上白乎乎的一片。杜醇无奈得看着小家伙自得其乐,也就由得她去。取出烤好的蛋糕,用事先准备好的鲜奶油和葡萄干铺好,柔软美味的水果蛋糕正式出炉。

      一一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杜醇,睫毛上甚至也沾上了面粉,像是白色世界走来的小精灵。“醇醇你是魔术师吗?你会变蛋糕。我也要变蛋糕。”

      杜醇撕下一小片蛋糕放进嘴中,点点头,味道不错。笑着也送了一片到小家伙喋喋不休的小嘴巴里,小家伙惊喜得嚼着。

      “哇,好好吃,醇醇你等我下。”说完已经跳下椅子,风一般冲了出去。厨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甜美的味道却仍然寂静流动着。

      仔细得修饰自己的作品,切块,厨房门外脚步有些零落,夹杂着一一的笑声。杜醇抬起头,一一拖着笑眯眯的唐夫人的手快步走了进来,两人的身后是唐穆森。

      杜醇本来放松的心突地一窒,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空间中的气流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奶奶,叔叔,你们快来尝尝醇醇做的蛋糕,醇醇是魔法师哦,一下就把蛋糕变出来了。”一一带着夸张的手势描绘心中的激动,跑到蛋糕面前,拿了两块,踮着脚塞进两个大人手里。

      “好,好,奶奶来尝尝醇醇的手艺。”唐夫人一脸和蔼。

      “我做的不好。。。”杜醇有几丝难为情。

      紧张得看着唐夫人和唐穆森口中尝着蛋糕,毕竟只是随意的产物,哄哄小孩子还可以,给大人品尝就显得有些粗糙。偷偷得瞄了几眼一直沉默的唐穆森,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叔叔,满足可爱侄女的所有要求。此刻的他脱去了往日严肃的外衣,虽然怪异,却也并不是与厨房格格不入,他宠溺的眼光从侄女移到她身上,眼神不变,心里一惊,杜醇装忙拾掇起桌上的狼藉,

      “很好吃。”唐穆森的深邃眼睛温柔看着杜醇,眸子里没有敷衍虚假,是满满的赞美。杜醇小女孩似的看向唐穆森,有些欣喜,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因为一件小事,而受到了旁人的褒奖,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已经飘飘然飞上了天。

      “谢谢。”

      那晚,灯光掠影中,杜醇给一一讲了一个与蛋糕有关的童话。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梦幻的王国,白白屋顶是奶油蛋糕做的,肚子饿了就可以咬一口,家具是方糖雕成的,睡着的人舔一下,就会做美丽的梦。水龙头流出的是醇厚的啤酒,因为太多太多,都流进了小河。那里只有春天,美梦,欢笑,可是谁都不知道去往它的路,只有真正善良勇敢的人,才能找的到它。

      “醇醇,我好想去那里哦。”一一睡眼朦胧的躺在杜醇臂弯,惺忪大眼写满了对奶油的渴望。

      “小傻瓜,快点睡吧,在梦里你就能去喽。”

      轻轻关上一一房门,杜醇转过身才发现唐穆森靠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望着她的眼神淡淡的,却有着温度。

      她有些纳闷得看着唐穆森,那晚的尴尬浮上脑海,心想唐穆森八成在等着季芹。

      “唐先生好。”礼貌得打声招呼,杜醇欲跨上台阶回房。

      “杜醇。”唐穆森微转身,在与杜醇擦肩时,叫住了她。沉寂深夜,优雅男人磁性的嗓音悠悠传来,带着些说不出的迷人蛊惑,杜醇只觉得心跳有些不稳,转头茫然得看向唐穆森,曾几何时,她已经不再惧怕看着他的眼睛。

      “后来有生病吗?”唐穆森往常刻板冷硬的嗓音不知何时,因为眼前的女孩,有了柔意。

      他已经有七天没有见过她,是的,是七天,他清清楚楚得记得这个数字。季芹自作主张贸然搬进家里,让他心中恼怒非常,可碍于两家关系,又不好发作。季芹对自己的钟情他早就心中了然,可两个相识十几年的人,要擦出火花早就擦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她只是在浪费时间和感情。

      往常他疏远季芹,她也没有办法。可不知从谁这打听到的消息,她知道了他现在天天回母亲家,就缠了上来。所以他只能继续躲着,只盼她早点识相。可是他唐穆森低估了女人的意志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他前所未有的思念着一张纯真却略显稚气的脸,在每个空虚寂寥的夜晚,那种陌生的类似于想念的情绪啃噬他的心,置身在繁华灯海中,他的心早就飞回了绿野环绕的大宅。他早就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坚硬如钢,却恍惚发现,何时,他心中的某个部分已经因为某个人柔软了一片。

      “我很好,没有生病,谢谢你的关心。”杜醇想起那个下午,这个男人如天神般出现把自己带离雨水的世界,自己过往的偏见对他实在是不公平,心里有了些歉然。

      “季芹搬进来有没有觉得不习惯?”唐穆森的眼睛灼灼得望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庞,温婉美好,淡粉色衬衣的映衬下,她的脸有了些血色。想起晚间她做的蛋糕,柔软,入口即化,她双手沾满面粉站在他面前,一脸期待得等着他的评价。那一刻的他,心中激扬,竟然迫切的希望这样到永远。

      “呃?季小姐很好,我没有不习惯。”杜醇有些诧异唐穆森的问话,规规矩矩的敷衍着。唐家的事情都与她无关,这种短暂的不适总会过去。

      “那就好。早点休息吧。”唐穆森不舍得目送那抹淡粉色身影远离,夜更深,时间却仿佛已经停滞,无声得提示他,那抹粉红已经填满他心中空虚多年的某个角落,再也容不下其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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