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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守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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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宫中惯例,皇后守灵期为七天,七天后出殡,便开始各宫上下守丧期三月,而全国也要上下也要茹素三月,以示尊敬。
在七天的守丧期里,所有嫔妃都必须在东极大殿,按位妃高低一一从大殿往外排列,只有正五品以上才可留在正殿,以下全跪在殿外。
她们无论是风吹雨淋都不得离开,要从辰时到酉时,其中午时和未时才可以休憩,其余都需留下。
守灵第一天,德妃,贤妃两人是目前最高位份的妃子,魏阳帝暂令她们两人共同主持宫务,当以身作范,不得离场。
她一左一右排在第一位,心里暗暗叫苦,因是正值初秋,天气却仍带着炎阳,但东极殿因停灵缘故,到处放满冰盆,室内如冰室,室外如火盆,温差极大。
一进东极殿就要穿厚衣,一出殿门又要解厚衣,这般极端情况之下,难免会生病,但她们身为表率,却不得告病,只得带病守灵,真真苦不堪言。
也有的较轻松的,没有那么极端的遭遇,那便是陈淑雨,她刚好可进殿守灵,又只是靠近大殿门口,不冷不热刚刚好。
可比她低的位份的,却没有那么好了,全都跪在殿外,清晨有大殿蔽阴,可太阳朝西时,她们就只能跪在阳光之下,不得打伞,个个娇滴滴的妃子那能受得住。
虽然后位空缺了,但她们这时真的没法子这时就开始争斗,就只能眼睁睁看身边的敌人在她眼前晃悠,个个都是有心无力,想斗?先顾着身体吧。
德妃和贤妃都属于那种可分可合的盟友,在受迫时可为友,当利益冲突时她们就是敌人。
她们在这种情况下,便心有灵犀约定在守灵后再开始斗争,所以在七天守灵期里,东极殿内外一片安宁,没有太多的冲突。
于是就这样,七天很快就度过了,终于等到了皇后出殡之日。
魏阳帝没有在白日出现过东极殿,他只在每次处理好政务后,夜深时才独自来到东极殿静静的待上两个时辰。
他第一天夜里来时,东极殿只剩守夜的宫人们,偌大一个东极殿中央停放着,一个华美的金丝楠木灵柩,更显得孤零零无人在乎。
守灵宫人在深夜里,个个都有些许的困乏,力不从心的跪在地上,头一点一点的,没有那么注意那蜡烛该剪了,火光一明一暗的,更显东极殿的孤寂。
魏阳帝慢慢的踏进东极殿,看到此情此景心里更是哀痛,但更多的是心里空了一片,觉得一阵阵空虚,必竟自己的发妻竟早早离开,曾说好的相伴到老,才十年竟只剩他一人。
短短一段路,他在脑海里往事一幕幕回忆:从他还是皇子时,少年好奇心重,从知赐婚的是她时,他曾偷偷离开宫,爬墙偷窥未来妻子的容颜。
他看到她正放声欢笑,和闺友踢花式蹴鞠,从此他便沉溺于她的笑颜中,那将是他此生最美的记忆。
可惜他没有帮她守住笑颜,他让她一直都失望不已,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原谅他,这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他将所有与皇后的过往一一在他脑海中重历一遍,丝丝扣扣入他心里,所有细节都得以放大。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错过了太多了,可他又能怎样?重来一次估计不会好到那里去,可能是糟糕。
这段路不长,他终到了尽头,来到灵柩前,缓缓伸出双手抚摸着冰冷的楠木灵柩。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没有了其他念想,只剩一种最真实的想法,那就是:她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魏阳帝静静的站在灵柩前,用悲伤的眼神望着,他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的待了两个时辰。
之后又如他来时那样,悄悄的离去,没有惊动那些守夜的宫人们,所以他们竟不知魏阳帝曾来过。
第二天夜里,魏阳帝又再次来到东极殿门口,他没有进去,因为守夜宫人们都没有太昏昏沉沉,而是偶尔有人剪蜡花,打发时间。
魏阳帝看到这般情况,眉头一皱,心中是不喜,他们对守灵的态度太过随便,没有尊敬的感觉。
这次他虽然又没有被发现,但他看到守灵宫人们玩忽职守,他虽然没有恼火,但他心里是不满的,所以第三天,守夜的宫人们都换了一批。
这一细节自然逃不过消息灵通的妃嫔们,她们心里细细地琢磨琢磨,不难发现魏阳帝夜深时,都会到东极殿。
不少人就想着能不能,在他面前刷几分好感?毕竟后位空缺啊!
之后的几晚都会有妃嫔去东极殿守夜,目的就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魏阳帝。
可是,她们的如意算盘终落空了,最后那几晚,魏阳帝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再东极殿了,反而白白守了几夜,熬黑了眼圈,生了病落下了病根。
她们悔的肠子都青了,就如那句话: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啊!
聪明的人都不会去守夜,所以去冒险的都是一些不受宠的低位妃嫔,因为她们不想错过,任何能见到魏阳帝的机会。
当时的李宓韵也曾想过,但最后她又放弃了,所以她见到那些人出丑,心里就暗暗开心,毕竟见到有人倒霉了,总会幸灾乐祸的。
事情是这样的,李宓韵心里犹豫不决的,想去守夜,但又怕一场空忙活。于是,她就令人请陈淑雨过来商议。
陈淑雨也听到宫中一些传言,她经过细心的反复的思虑后,心里有九成把握:魏阳帝不会在这种人尽皆知的情况之下,再去东极殿缅怀皇后,最大的可能是去到那白白守夜,无所收获。
在正殿请她去时,她心里也有几分断定,这李宓韵必是为了守夜的事,请她过来旁敲侧击的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想的。
果真,陈淑雨刚坐下去没多久,李宓韵就假装不在意的问她:“妹妹,你想不想去东极殿守夜?”
陈淑雨心里暗笑,这李宓韵果真是为了守夜一事才请她过来。
她故作难为情的摇摇头,低落苦笑:“姐姐,您这不是为难妹妹吗。”
李宓韵一听,见她表情不对,心里生疑,但她还是保持淡定的表情,于是她“哦?”了一声,表示疑问。
陈淑雨心想留个“好”印象给她,毕竟自己想出头,必须要经过她之手,能有几分好感好过厌恶感。
于是她装犹豫不决的样子,吞吞吐吐的,显得自己懦弱无能。
李宓韵等了良久,就是不见她再作声,心里更是不耐烦到极点。
再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不耐烦的问她:“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陈淑雨听到这句,知晓她已经不耐烦了,于是她也不再卖关子了,毕竟演的太过会令人生厌。
她装无奈极了,这才回话:“回姐姐的话,妹妹是想自己本是体弱之人,况且白日守灵晚上守夜的,身子骨儿熬不住啊,怕会落下病根。”
李宓韵扶了扶头上的钗子,心里想了想,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对想去守夜的心思淡了几分,但并不是就决定不去了。
陈淑雨知道她只是犹豫了,但还是怀着几分念头,所以她决定下一剂重药。
她装几分神神秘秘的,左右两侧的看身边的人。
李宓韵本在心里想着事,但无意看到她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开始惊疑:难道她知道更多的内情?
她于是挥退宫人们,这才问她:“妹妹可是知道什么内情?这般神神秘秘的。”
陈淑雨在才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姐姐,您可真不知宫里不可妄议陛下与先后?”
李宓韵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掩饰的又用手扶了扶头上的玉钗。
陈淑雨看出她因被指出不妥处的气虚,她反而觉得这时的李宓韵,显得率性可爱。
她喝了一小口茶,留一些时间让她整理情绪后,她才率先说话,打破当时尴尬的氛围。
“姐姐,您不知道陛下的性子,他既然只在深夜前往,必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第一晚去了,也去第二晚,但事不过三,帝王的怜惜也就这么多了。”说完后,她又喝了一口茶。
李宓韵听了,不禁陷入沉思,她以前常常在家里人说:君王皆薄情。可是她仍怀着一股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倔强倨傲,支持她走到现在。
本是天骄之女,本应事事顺心,但自从她决心进宫起,她便处处受碍,不知不觉她那尖锐的脾气,已慢慢的磨平。
最令人心寒的是,魏阳帝那不冷不淡的态度,仿佛他天生就站雪山之巅,难以接近。
她不得不承认,魏阳帝是那种人,于是她便将想去守夜的心,放回原地,想要走进他的眼前,就不应急于一时,应循序渐进。
陈淑雨一边静下来喝茶,一边等她冷静下来。
李宓韵想到了这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急显得多么愚蠢,她眯眼看着陈淑雨一眼,心里对她的感觉复杂万分,不知该感谢还是该警惕她。
陈淑雨正喝着茶,忽然之间感到一股凝视,心里知道她反应过来了,现应该怀疑自己用心了。
她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之后又很快收起来,瞬间将忧愁挂在眼眉上后,才缓缓抬头看向她。
她又装看到李宓韵怀疑的眼神,感到伤心不已,急忙为自己辩白:“姐姐,这话可不是妹妹说的,是妹妹今日在东极殿听到宫女们的话。”
李宓韵疑心重重地又一再看她一眼,也不在该不该相信她的话,但现在也不便在深思太多,毕竟白天守灵是很累人的,她早已疲惫不堪的,只是硬撑着而且。
她这时刚好困意来袭,于是便让她告退了。
陈淑雨也就趁着这时,很识趣的行礼告退。
陈淑雨在回的路上,也是心不在焉的想:李宓韵她怎么现在越来越心思简单起来?莫不是故意试探自己?
等到她回到自己苑中后,心思也恍惚起来,睡意昏沉,毕竟白天守灵也是很疲乏。
静静的夜里,有人苦等,有人沉于梦乡,就这样一天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