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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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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人心的暑假终于到了,H大又开始上演一年一度的大迁徙,宿舍也一点点地空置了下来。
不过,明子年今年并没有选择回家,跟父母斗争了一番后在H大附中旁的小巷子里租了一间25平米的小房间。
之所以选址在这里,不仅因为房价比较亲民,更是因为李樾前几天发微信告诉她《双子木》第一部分的拍摄就选在H大附中。
她定居后从后门溜进去看了一下,惊奇的发现环境大致与自己笔下吻合,对李樾的敬佩不禁深了几分。
李樾择了个吉日,开机时间定在了7.16。在紧张准备的期间,还抽空约明子年见了一面,说是熟悉剧情,其实说白了就是对她一个纯门外汉的演技探底。
不过说来奇怪,明子年倒是一点都不露怯,好像她天生就注定会步入这个领域一样,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一皱眉一落泪,宛似天成,这般自然,别说李樾,连她自己都大为惊讶。
然而面对李樾的提问,她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模糊答道:“也许是我小时候很想做演员吧。”李樾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但事实是,明子年十一岁以前的记忆,是一张白纸,任她几千次拼命回忆,也无法在上面涂抹一个字。
她也曾隐晦地问过父母,可是父母也很隐晦地告诉她是她发高烧脑子烧坏了,所以她就这么顶着烧坏了的脑仁考上了重点大学,并且用它天马行空杜撰了很多很多故事。
7.15也是个特别的日子,明子年去机场,送戚槭去美利坚办展。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戚槭还嚷嚷着要给明子年的小破屋装个新的防盗门,然后这份沉重的好心被明子年残忍地拒绝了,所以他一路上的眼神都十分怨愤。
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自以为冷战实力极强的戚槭先生终于忍不住开了话匣。
“诶我说明子年,你怎么这么犟呢,不就装个门吗,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很危险啊!”
戚槭先生从来都不会平和地讲话,强忍的恼羞之气随着音调一点点拔高。
明子年有力反击:“这什么跟什么呀……首先,那个路段治安很好,肯定不会出你成天YY的那种事;其次,我是租的房子,哪能说装就装啊。”
“所以我说你犟啊,放着我家别墅不住,非要自己租那小破屋,你说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戚槭一激动就容易跑偏,成功偷换了概念。
意识到话题又偏到了西伯利亚,明子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家房子,我哪能说住就住……”
然而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抢白了。
“能。”
简单的一个字,语气却是那么笃定,少年的心思在这不假思索的承诺里露出了隐藏很久的小狐狸尾巴。
空气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明子年隐隐觉得与这个一同走过五个年头的男孩儿之间有了一层没有捅破的纸,那个隔着两个关系的结界。
但她很快在脑子里拍碎了这个念头,毕竟,这个人她太熟悉了,他喜欢的,绝对不会是自己这种类型,他不厌她,她就感恩戴德了。
“行,就你能。”
轻笑了一声,明子年踮起脚尖轻轻拍了一下面前作呆滞状的戚槭的帽檐,额前柔软的碎发被一下打压。
戚槭回了神,没好气地把帽檐粗暴地转到后脑勺,作势要去揪那不听话的毛丫头的小辫子,不过被对方灵敏地闪开了,甚至对他做了个鬼脸。
戚槭望着抓空的手,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她总是那样,看着很近,不过一芥的距离,但他走向她却像有一光年那么遥远。
正在他失神之时,广播却不应时地响起,该检票了,该走了。
于是某人故作潇洒地大步流星走向检票口,却又在最后五米停顿,然后突然转身,给了身后快步跟上的姑娘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这次,她没能躲开。
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孩子气十足:“活着等我。”
明子年被偷袭,已然很是不爽,又听到这句话,瞬间恨地牙痒,在某人臂弯里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伸出右手,在身前人的腰侧狠狠拧了一把。
“我去,恶毒女人!”戚槭吃痛,却克服了条件反射,强忍着没有闪开。
等恶毒女人打算再下毒手时,戚槭却自愿脱离了。
不过,他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划走了她草草系上的发带,一时青丝落下,佳人面露愠色,对面登徒子笑的一脸荡漾。
明子年气极反笑,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你先活着回来吧。”
戚槭却对这句反击毫不在意,转身举起套着发带的手得意的向后挥了挥,然后消失在了登机口。
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了。明子年心中如是想。
“接下来,是新的征途了。”
7.16上午七点,明子年迎着初夏还算友好的阳光来到H大附中,然后被华丽地吓到了。
学校凡是有围栏有门的地方都进行了封锁,只有一扇正门开着,保安室里明显多了几倍人手,无论是谁,凭证入校。
明子年有些懵地出示了前几天李樾发给她的工作证,怔怔地小心踏进校园。
暑期本该寂静的校园此时却是人头攒动,穿着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不停的穿梭在校园里,肩上大多扛着机器,神色匆匆,汗如雨下。
环顾四周,明子年有些激动,但更多是忐忑,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小场面,小场面,不慌,不慌…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定了定神,沿着某次散步摸出来的路线向与李樾约定好的行政楼走去。
明子年到时,李樾正指导技术人员安装机位,忙得连轴转,只粗粗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让助理带她去了一旁的演员休息室。
这间很大的待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可以看出来都是演员,不过应该都是配角。
主演一般咖位较高,会有独立的休息室和化妆间。李樾说过,男女主演都正好在自己别的作品的宣传期,不方便官宣,保密工作做的也很好,所以在场的几乎不知道主演是谁,只知二人流量很大,所以这些三四线小透明们都挺兴奋,休息室的气氛也很好。
明子年的社交能力还算不错,几分钟下来已经了解到各人所饰演的角色,然后自己比对了一下,心中顿生喜悦,至少从外形来讲,都很贴合原著,可见李樾所下功夫之深,老母亲明子年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明子年正和一个饰演反派的女演员热聊她的吐血经验,对方绘声绘色的叙述让她大开眼界,听到激动处习惯性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摩挲,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仔细一想。
天,红绳不见了。
从她有记忆起,这根小小的红绳就缠在她的右手,绳上串着一只精巧的木纸鹤,十分逼真。
虽然不知来历,但她很喜欢这个小纸鹤,再好看的手链手串,都只戴在左手,从来不曾褪下过它。
红绳一向服帖,明子年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难道是时间长了,绳子磨断了吗?”
找了个借口退出了聊天室,明子年沿着来路一边纳闷一边仔细寻找着,她弯着腰,一手挽着自己荡下来的头发,并不曾看路。
“哈,原来你掉在这了。”
大概猫腰走到导演休息室门口,明子年终于找到了它,伸出手去准备将它捡起来时,那纸鹤却自己起飞了。
啊不对,准确的说是被另一只手捡了起来。
奇怪的是,明明是很修长的少年的手,却微微颤抖着,还带着一丝说不出口的熟悉。
“啊,谢谢……”
明子年以为对方要递给她,赶忙站直身道谢,然而刚站起来,就惊得倒退了几步。
在她面前的,是齐芥,原先只能出现在梦里,现在却近在咫尺的齐芥。
“这个,是你的吗?”
他开口了,是万般熟悉的少年音,却夹着未名的颤抖,和他递过来的手一样。
他原先低着头凝视手里的纸鹤,现在抬起头来,看见明子年,瞳孔一瞬间放大了。
明子年骤然直视他的眼睛,清楚地看见他迅速泛红的眼眶,和眼底压抑着的雾气。
但她此刻已经呆滞了,又是那种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奇妙感觉。
“呃,呃……是的,谢谢,谢谢……”
明子年飞速从他手上拿走自己的红绳,然后迅速抽走了手,再很官方地鞠了个躬,转身以光速闪退,以至于不知道在往哪走,只知道,要赶紧离开,趁脸红透之前找个角落培养蘑菇散火。
在她转身离开时,身后那位慢半拍伸出了手,试图抓住她,却捞空了,定格在半空中。
齐芥现在内心江海奔腾,悲与喜一股脑涌上来,刺得眼眶生疼,他迈出腿准备追上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转头一看,果然,是齐鸢。
齐芥压低的声音悲戚地可怕:“这次我真的没有看错,你让我走……”
“我知道,我也看见了,但是,记住你的身份!”
回应他的是更加低沉的女声,和齐鸢微红的眼眶,她神色凝重地摇着头,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齐芥一下醒悟过来,缓缓收回了腿,强行压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抬头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突然回身对着紧跟而来的李樾扯出一个微笑,接着在齐鸢的引导下向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这反方向的一步又一步,走得那样沉重。
他不能见她,不能触碰她,不能给身边无数双盯着的眼睛任何一个伤害她的机会。
但是谢天谢地,她还活着,谢天谢地,她又出现在他暗淡的生活里,带来久违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