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亲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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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小马路上，初中的孩子朗声念着语文课本，从街头走到街尾。
马上就要放暑假啦。
顾春禾蹲在大学门口白杨树底下，叼着一根棒棒冰，开了个小口，塞嘴里吸溜吸溜。
手边还举着手机：“姥姥呀，我才二十出头嘞，相什么亲呐。”
顾春禾边说着，边抬头望了一眼晒得她脸发疼的大太阳，心里感慨，哎呀，这白杨树就是太直了，遮不住阳。
哼哼，可她就喜欢白杨树，就乐意待在这。
刚想完呢，手机里传来姥姥努力放大的声音：“霍老大家的儿砸，姥姥记得我们春禾啊，最喜欢了！去不去呀，相亲，去不去呀！”
顾春禾嘴里的棒棒冰差点掉出来。
她瞪大眼，“霍叔家的儿子，霍向远！”
“对啦，就是向远啦，让你去相亲，你去不去呀？”
“去呀，姥姥我去啊！谁抢我跟谁急啊！”顾春禾吸溜一口冰，又瘪了瘪嘴，“可是姥姥啊，哎呀，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啦。他要是把我忘了，怎么办啦？”
姥姥在电话里哼气道：“我们家小春禾，大学生！配得上配得上！我这就去张罗去！”
然后，这电话就这么给挂了。
顾春禾呆呆地望着，心想，姥姥是越来越糊涂啦，都听不懂她说什么了，连话都瞎掰扯了。
可她仍就是信了，霍向远要相亲呀。
还挑上她了！
她是大学生，可是霍向远是军官唉。
嘴里含着棒棒冰，她又托腮傻乐，“哎呀，顾春禾，霍向远，配啊！”
最后太阳晒得熬不住啦，她才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长裙摆，深吸一口气，走啦，回寝室了。
临走时，又舍不得那颗白杨树似的，抬手摸了摸树干，顾春禾乐呵：“要毕业啦，见不着你了，以后可要好好的。”
“我呢？”
“我也要找我的那棵大白杨去啦！”
自言自语地，摇头晃脑地又往回走了。
……
而同年的八月，霍向远的退役申请也被批了下来。
站在军区宿舍的走廊上，霍向远看了眼申请书上大大的五星红章，又遥望向训练场的方向。
八月的阳光实在毒辣，可塑胶操场上军人们挥洒的汗水，仍然被照得闪闪发光。
而军绿色的训练服，在烈日下格外醒目。
曾经，他也穿着那一身军绿，站在那个地方，行军礼，站军姿，挺拔坚韧。
霍向远也是头一回知道，这颜色还能这样刺眼。
感伤没有持续太久，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从里头走出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受吗？”
霍向远摇摇头，“报告首长，不难受。”
中年男人看着他大笑，“你小子，会装。”他从兜里摸出来两根烟，一根叼嘴上，一根塞给霍向远，“喏，闻闻，别抽。这申请虽然批下来了，但你在这里，规矩就还是得守着。”
霍向远不喜欢烟味，不过此时也拿了过来，别在了嘴上，好像男人忧愁的时候，就是需要那么一根烟。
不抽，也要摆摆姿态。
“真不留下来？给你个队长当，文职那种。”男人假装吐一口烟圈，又对他眨了眨眼。
霍向远一本正经地摇头，俨然是没得商量。
“你小子，从进大队那会儿，就跟别人不一样。按理说，从底层摸爬打滚上来的，哪个不是一身的痞气，明明是兵，但一看都是土匪的气质。”
霍向远不说话，只笔直地站着，听他说。
“只有你，也不是话少，就是气质，天生就和别人不同。”男人叹了口气，“我一直都他妈的不懂，霍老大那样的土匪性格，怎么就教得出你这么个儿子来呢？”
“到后来吧……”
男人望他一眼，嘴里的烟微微抖，他眯起眼，“我就知道，你小子是随了你妈。”
霍向远无奈，“首长，我可比不上刘淑玲同志。”
中年男人转身靠在走廊阳台上，似在回忆，“嘿，你说你妈当年好歹咱军区一枝花，怎么就看上了你爹？那个土匪坏胚子？”
霍向远摇头。
他不清楚。
“算了算了，我跟你一个小辈掰扯什么。拿着你的申请书赶紧回家娶媳妇去吧。省得你妈天天念叨，说咱们大队不放人。”
霍向远立正，注目，指尖绷直，敬礼！
“首长，再见。”
男人微微瞥了他一眼，紧跟着严肃地立正，也举起手来：“霍向远同志，再见。”
霍向远转身，身体绷直，背脊笔挺，就算没有身着军绿，也永远保持一颗军人的心。
哪怕是离别已至。
这一声道别之后，他就再也不是这个这个大队的兵了。
……
刚坐上计程车没多久。
霍向远就接到了刘淑玲首长同志打来的电话。
“霍向远同志，回家了吗？”刘淑玲同志的语气非常之欢乐。
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好事，霍向远想。
“妈，我在路上。”
“嗯哼。”
“妈，什么事？”霍向远看了眼时间，中午11点半，到家正好做午饭。
首长同志的声音特别高昂，“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相亲，小春禾来咱们这了！”
霍向远想了想，在上个月的记忆里找出了这个名字。
上个月，刘淑玲同志说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要他去看看。霍向远今年二十四，母胎单身二十四年，到了年纪，也却是该谈个对象了。
于是他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他那会儿还在队里，脱不开身，所以这件事就一直顺延了下来。
“好，你们约好见面就行。告诉我时间，我一定准时到。”
霍妈一顿，凝声，“什么叫做约好见面？”
“……”霍向远敏锐的感觉到，刘淑玲同志生气了。
优雅的人，欢笑时可以放肆咧开嘴角。但优雅的人，生气时必然要保持风度。
这是首长大人的名言。
“你拖延了人家小春禾一个月，现在还说什么约见面？”
“总之，我已经让小春禾去你那里了，你房子的备用钥匙我也给她了。放心，小春禾很乖的，你要相信妈妈的眼光，嗯？”
“妈，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霍向远皱眉。
“儿子呀，我们不讲道理，在这件事上，在这我里，没有任何一点道理可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请问你在和你的母亲讲道理的时候，是否考虑过三年前被你战友的母亲狠狠秀了一把孙子的妈妈的感受？”
刘淑玲同志伶牙俐齿。
霍向远淡定道：“可是我没有自信能够和一个女孩子安然相处，从谈对象到结婚，我需要时间。”
“好了儿子，我不管你那么多。小春禾非常可爱，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
“然后呢？无声抗议？要挂电话了你对母亲就是这个态度？”刘淑玲同志非常委屈。
“……么么哒。”霍向远发誓，他这一生的好耐心全部给了这位生养他的母亲。
“乖，么么哒。”那头开心地挂上了电话。
随后，霍向远抬头看了眼前座后视镜里努力憋笑的司机。
“其实……”他觉得，也许还能解释一下。
司机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霍向远：放弃解释。
自暴自弃。
……
回到自己在这个县城里租的小套间，霍向远望着紧闭的大门犹豫了一下。
终究没有掏钥匙开门。
‘叮咚叮咚。’
回自己家，却要敲门。唉。
当然了，他只是怕敲门之后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叮咚叮咚。”
并没有人回应。
霍向远还来不及疑惑，从隔壁间就传出了一声喊：“爷爷，我先回去啦，他应该回来了，我听见门铃响啦！”
“好好好。”
随着隔壁邻居爷爷连声好的话音落下，长相娇小的丫头从隔壁的门里蹦了出来。
几步远的距离，足够霍向远看清她的模样。
一米五几的身高，扎着两条麻花辫，五官圆润讨喜，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皮肤白嫩得像是捏出来的元宵丸子。
她很可爱。
至于打扮……过膝的碎花连衣裙，干净可爱，脚上踩一双帆布鞋，青春活泼。
霍向远职业本能地将人打量了一遍。
着装得体，没有乱七八糟的妆容。
印象分，七分。
还剩下的三分……他怀疑刘淑玲同志给他找了个未成年当对象。
“你好，我是霍向远。”霍向远伸出手去，握手。
顾春禾看着眼前那只大她一个尺码的大手，抿着唇把手放上去，甜笑：“你好，我叫顾春禾！”
霍向远像是被手心里的软嫩电了一下，看似自然地快速抽回手，“嗯。”
正当霍向远觉得尴尬的时候，顾春禾歪歪头，“哎呀，霍向远，你有多高啦！”她尤其自然地抬高了手，比划了一下。
霍向远抿唇，“一米八七。”
她眨了眨眼，“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像个小丫头？”
霍向远颔首，没错。
白嫩，小个，像个没长大的小团子！
顾春禾似是不满地唔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可是我是来和你相亲的呀。”
“……”霍向远假装没听到，并且心想，等一会儿一定要问问母亲，是不是找了个未成年过来！
顾春禾的思绪总是能在一瞬间拐十八个弯，紧接着她就不想先前那个了，就指了指门口，问他：“你不让我进去吗？”
霍向远下意识地回复：“你不是有钥匙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太失礼了。
顾春禾好动地在门口踏步，像一只停不下来的小白兔，抬起圆溜的眸子望着他：“我有呀，但是我如果拿钥匙进去了，就很不好了啊！”
“你看，你就不开心我有钥匙。”她伸手从自己小黄叽的小包里摸出备份钥匙，还给他。
霍向远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也觉得自己太失礼，于是接过她的钥匙，打开了门，并且稳重道：“我不是不开心你有钥匙。”
“但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拿钥匙自己进去了，就很不好。”他拉开门，退后一步，让她进来。
顾春禾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没错。”
虽然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谁也没说，谁也心知肚明。
顾春禾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但娇小的背影似乎都透着一丝欢快，小脑袋忍住了不探头探脑，但眼神却在小心地四处瞟。
霍向远看得心里一动，想让她随意地看看，坐坐，又觉得发生了刚才钥匙的事，有些说不出口。
“我是自己住，所以过的比较粗糙。”他递给她一杯水。
顾春禾两手捧着接过，非常有礼貌地点点头，“我知道的，婶婶跟我说了！”
她口中的婶婶，就是刘淑玲同志没错了。
霍向远想起自己的母亲，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顾春禾露齿一笑，小虎牙闪闪发亮，“二十一啦。”
很好。
霍向远满意地点点头。
从这一刻开始，顾春禾的印象分，飙升到了十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亲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