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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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城原本叫风息城，盛产的风息草有止咳之效，草比人高，根茎虽软，微风吹之而不动。风嗅草与之十分相似，唯有一点特殊的气味，嗅觉灵敏者可将两者分辨，因此得名风嗅。
风息城改名，大抵和魔教盘踞之地名为凤栖有关。总有几个地方的口音会将两者弄混，不得不改名避嫌。于是那风息草也成了康草，失了本来的名字。
林清昼在康城的医馆将老人安置好后，将几株康草收入行囊之中，再次踏上了入林比武之路。入林，也就是入康草之林，康草密布，风不能过，气息不流通，视野受阻，极容易被人偷袭，只有能御轻功者才可能免受影响。谁人都可入林，不分先后、门派，更不分武功等级高低，属于混战，极容易被临时结盟的队伍围攻。
光顾康草花穗最多的，不是蜜蜂，而是人血。众人想要的，也不是风嗅草，而是拔得头筹，以期声名大噪。林清昼的目标却只在风嗅草上，三年之后，赤水门试炼，邓钦和金云柯之间有一场恶战，金云柯被重伤，命悬一线，全因他有这风嗅草才救回一命。可他清点过房中药物，更问过制药房，赤水门无此一物。
越早得到越安心。
他在山下，报上名号，得一木牌挂于腰间。再一抬眼，见林外围观者众多，有几人带着木牌，却不进去，他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向前。
山下康草已全部倒伏，被黏重的血往下压，潮湿、腥甜。
他问：“林中还有几人？”
“活着的只余二人。”他身旁的人劝他，“不如来年早些来，还可在其中寻得一些奇物，也不算空手而归。现在进去，只怕是尸骨无存。”
林清昼抱手沉思，突然兵刃相接之声渐近，处于热战之中的两人踏风而行，刀剑相交。激战之中，穿黑衣之人拉动了袖中机关，一枚毒箭射出，林清昼弹出银针，挡了这暗器。那人往林清昼方向一瞥，随即执剑冲来。林清昼拔剑出鞘，也迎了上去。两人挥剑，剑风横扫一片，有人脸颊见血，慌忙后退，战场陡然扩大。
原本参战的另一人远避，在山上静观其变。
“这后来的又是谁啊？射出的针可将短箭击落，速度和力量快得让人难以想象，和魔教交手还能占得上风，有此等武功的人，极少会来参加康城的入林比武吧？”
围观的有几个门派显赫的入门弟子，见过他：“赤水门的林清昼你都不认得？”
“啊，我有所耳闻。他没练过武功就天生神力，可战群狼。赤水门试炼之时屠百人之首登顶，当时谁人不晓。可惜登顶之战，被张沂南断其右手，后来极少听到他的消息了，听说被挫了锐气，手也不能恢复如初，练功难以突破瓶颈，现在已是平庸之辈了。”
话音未落，林清昼已将剑抵在了那人的脖间，剑锋呈割喉之势，但林清昼并未下手，只轻声说：“你出局了。”
那人将剑反向自己刺去，林清昼见状提剑去拨，用力过大，剑从中折断，两人均向后倒伏，撞向血泥之中。
空中突然冲出一人，将那人抱起，飞跃，不见踪影。
林清昼站起，往后一瞧，为满身血污而头疼。
康城城主关切地向前，询问：“可有受伤。”
“无碍。”林清昼叹气，“这入林比武若百无禁忌，恐终将大乱，点到即止，才是比武上策。”
“今日魔教血洗我康草之山，若不是义士相救，恐难以收场。您所提之建议，敝人谨记于心，日后必定整改赛制，不允偷袭、不可使用暗器、审慎筛选比武之人……”
“不如从今日开始。”刚才与魔教中人缠斗的那人，在旁观了许久之后，又站了出来，“比武还未结束，胜负就在你我二人之中产生。”
林清昼看了一眼脚下的断剑，摇了摇头。
“既然你剑已断，我也赤手。”他扔掉剑，抱拳，介绍自己，“百象派，尤因泉。”
赤水门长于用掌与用毒。若不准使用暗器，已经相当于折他一半功力。
尤因泉握紧双拳，朝他袭来，他侧身后退，不知为何将手背在身后，不出招。连退几步，他抬起脚，腾空跃起，朝对方的下颌袭去。尤因泉顿时口鼻出血，向后栽倒。但很快，他又起身，因林清昼一直不肯出手，他觉得古怪，便找准机会，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林清昼的手纤细柔软，根本不似练武之人的手。他用力一掰，只听得骨头断裂之声。
这个声响也吓得他松了力气，习武之人，有内力加持，手怎么会这么容易折断。
林清昼的脸红得欲滴血，他看了一眼耷拉着的手掌，抬眼：“我认输。”
“等等，你手没事吧？”
林清昼不答，御轻功而去。
“看吧，失剑之后连一招都无法招架，少时传奇，怕已经是他人生的顶峰了。”
“赤水门怎会养闲人？你这人说话也不过脑。”
在众人的议论声之中，尤因泉听到了赤水门这三个字，眼中的关切和惊慌慢慢消失，随即填满的，都是不屑。赤水门的人，他见一个杀一个。他接过风嗅草之后，拾起自己的剑，循着林清昼离开的方向追去，胸中充溢着恨意。
隐在人群中的邓钦垂下脑袋，也跟了上去。
林清昼靠在马旁，为自己接骨，接好后用左手轻抚马的鬃毛，安静地站立着。他不怕疼，他也不觉得疼。就是可惜那把剑，通体玄石打造，可将全身之内力尽聚于剑，让右手手臂无力的影响降到最低，现在连这把剑也没了。
一无所有的滋味，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逼迫他一次。
另一边，邓钦追上了尤因泉，他扬起手中金鞭，在对方前方一落，卷起浮尘无数。
尤因泉回望，问：“你是何人？”
邓钦不答，反问：“你来参加比武，是为了争得第一，扬名于江湖，还是为了风嗅草？”
“两者都有，但前者是主要目的。”
“好，那你现在已经得了第一，我不与你争这名号，但风嗅草你得给我。”
尤因泉嗤笑：“有本事就来拿。”
金鞭绕上他的手腕，他挥剑想去斩断这缠人之物，没想到砍下去却纹丝不动。邓钦向前，鞭子绕上对方的脖颈，将人向地面拖拽，他失力剑落，用力挣扎，青筋毕现，仍然不放弃地去抓剑。
突然，他的剑浮在空中，向他的脸刺去，他偏过脸，闭眼，却又未感觉到刺痛，于是慢慢睁开眼睛。那把剑，就悬于他的眼球上方，惊慌之下他猛力闭眼，剑刃划破了他的眼睑，血流下来，像泪。
“现在可以给我了吗？”邓钦的声音全然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之感，寡淡且冷。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对方的命。他想，如果林清昼有剑，也能。可林清昼为了阻止一个魔教中人自尽，废了自己的剑，可惜了，玄石是世间少有之物。
尤因泉将风嗅草双手奉上，再抬头之时，对邓钦满眼钦佩之意。此人武功甚高，刚才恐怕也在比武现场，但并未出手，还是把第一之位让给他人，说明他已有一定的江湖地位，或是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总之，他等到比赛结束之后再来追要此物，且凭真功夫打败自己，他是输的心服口服、心生感激的。
邓钦将此物接过，与金鞭一同卷入袖中，继续朝前走。
尤因泉喊住他：“敢问英雄大名？”
邓钦不答。
他紧追不舍，与邓钦并肩而行：“不知你师承哪个门派？留得名讳他日我也可登门拜访。”
“不用了，日后也不会相见的。”
“江湖虽大，却也小……”他喋喋不休，还未说完，便见邓钦一跃而起，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往前赶。
林清昼倚着老马，在研究手中铁雀的使用方式，突然一个人落在了他面前。
他仰头，逆着光有些费劲地辨识对方的面容。
邓钦问：“那夜，被房屋压塌的老人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我已将他送至医馆救治了，恐怕得休养个三五月。”林清昼有些吃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这风嗅草在我手中便没用了，给你吧。”他蹲下身来，将药放入林清昼的包袱之中。
“你夺这风嗅草，是为那个老人？你与他相识？”
“不识，救人而已。”
林清昼很想开口，说：救我。可心中一种偏执的力量又在阻止他向任何人求救，求救是软弱之人才会做的事。
邓钦看着他自然垂下的右手，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地伸手，握住。林清昼皱着眉头往后抽手，竟无法抽离。攥着别人残废的手臂，算什么英雄好汉？
邓钦棕色的眼睛慢慢泛出金黄的光，没有第一次见那么刺眼，淡淡的金色染上了他的睫毛，显得他温柔而安静。金色也萦绕在他指尖，如雾般笼罩在林清昼断骨之处。
“好了。”片刻之间，疗伤结束，新伤已好，但旧伤未愈。邓钦往上探，直到肩膀处，停下，“并非经脉尽毁，不应该无法练武，恐中奇毒，才会失力。”
“对，此毒叫无翼鸟。”
邓钦未曾听闻过此毒，便问：“风嗅草可解此毒？”
“不可。”
“你将风嗅草赠予他了？”后勉强跟来的尤因泉气愤至极，“你可知他是赤水门的人，性邪，跟魔教无异。”
“我看你才像个魔教中人。”林清昼反唇相讥，说完后自己反应过来，觉得这句话像网络用语一样，着实有点好笑，脸上浮现出一种想笑又一定要憋住的纠结之态。
尤因泉继续向着邓钦的方向说：“英雄，你断不可跟赤水门的人来往啊，你可知他们都干些甚么勾当？”
“甚么勾当？”
“他们私底下联合其他腐臭门派，将小门派灭门，抢夺珍宝与秘籍，最后还会留一个孩子，将其带入赤水门，美其名曰养狼，实则是在养狗。他们竟蒙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小孩，将他们训练成自己的狗，这是何等的无耻，简直丧尽天良！”
林清昼的脸慢慢沉下，这人怎么会知道张沂南的手段？这可是……到了故事后期才揭露的阴谋啊，他暗中派了好几名死士去跟张沂南，都未曾拿到半点线索。他倾身向前，攥住尤因泉的衣领，问：“你可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