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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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布幔在城中所有楼阁垂挂，如红龙般蜿蜒。楚越城中最大的两大门派联姻，盛况空前。
为争这城中势力，彭胡两家已经明争暗斗了数百年，矛盾在四十年前达到顶峰，当时，彭家十一代掌门人彭齐因为家中杂役无故死伤数十人，认为是胡家挑衅，险些引发大战，虽经人调解及时止战，但胡家幼子在此次冲突中意外丧命，让两家关系彻底陷入死局。
这两家若争得两败俱伤，自有黄雀在后可得利。只要楚越城中无势力，就相当于打通了荒野与繁华之间的关卡，武林盟主还未来得及平衡各方势力，汉斯一族就已长驱直入，扰乱太平。受武林盟主管辖的江湖范围，也就会再小一圈。
张沂南与汉斯族勾连已久，百象派与达晔派也参与其中，四方将在几天之内将这两家瓜分殆尽，罪名，却只会落到汉斯一族身上。而汉斯族并不在乎，他们战时群聚，平时却四散，族人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沟通方式。想灭了这族，再是武功滔天的人也难以做到。
陈谌撩起轿帘，往外望去，他们所往的方向并不是楚越城。林清昼说张沂南很有可能会派人尾随，不能直接入城。可这背道而驰，与之距离越发遥远，想在大婚时赶到，怕也太难。
“到了。”
他们到的是临近凤栖城的一处偏远之地，魔教与名门正派的模糊分界处，按理说该是光明与黑暗对半而分的地方，却仿佛全被黑暗吞噬，各种地下交易，一应俱全，其残忍度超乎人的想象。
谁能拒绝巨大的利益？若光明不能盈利，则光明都可能背叛光明。
林清昼过来，是来找玄石的，不仅是剑，他还要一副软甲，覆盖肩膀到小臂，金丝做线，玄石分割成小块，做甲。此种方法可将内力由体内引至指端，虽然存在损耗，但应该也不至于让手的无力表现得过于明显。
玄石太难获得，最大的矿藏地，就在凤栖城内，因此，交易对象极有可能是魔教中人。
从洞穴入交易场，此地来者不拒。
魔教教主唐温青正坐于城墙之上，对站于背后的人说：“此地，该清理一下了。”
他想从这寻几个聪慧点的孩子带回去培养，结果这里卖人，还真就跟卖狗一样，地下有繁殖场。人被关在不足半米高的笼中，只能蜷缩，吃的净是些腐臭不堪的东西，要么瘦骨嶙峋，要么浮肿不堪，双腿已废、蓬头垢面，仿佛肉都是腐肉，散发恶臭，还未到衰老之年，便满口只剩碎齿。这些当然不是拿出来卖的，仅作繁殖之用。卖人者还将昔日画像挂于笼前，证明其人曾相貌俊美，生的孩子肯定容颜出众，身材修长。
孩子的脸颊总归是可爱的，可看起来比凤栖宫中的猫还柔弱。养得了几天？练得了武？
身后那人开口：“此地势力复杂，并非全是我教中人。”
唐温青道：“血洗。”
“全部？还是……有些该留、该救、该收入我教？”
“你若想当救世主，坏了我教十恶不赦的名声，我也不会责罚你。”
这个回答，可进可退。峥嵘不再追问，抬头远眺，看到了林清昼的身影。他又小心地瞥了一眼唐温青，见他没有发现，垂头暗舒一口气。
林清昼要买的东西太难获得了，两人甚至还去温香软玉之楼中寻过，染了一身茉莉香。酒楼有人窥他已久，直到人快走时，才跳下来，要价黄金千两。
林清昼毫不犹豫地摇头：“只付百两，兑成等价银票给你。”
“这个价格我又何必卖给你？”
“你只能卖给我。”林清昼将手中的糖葫芦举起，暗指了一下倚着山洞修建的城墙顶上，“刚才坐在那里的人，你不可能不认识。那人来了，这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贸易几日？凤栖中的玄石，你取来又无成本，锻炼需能工巧匠，可你又付他几成？卖我，你不会亏损。若你想通，今晚来引凤楼找我。”
糖葫芦中的山楂酸得涩口，林清昼咬了一口便不再食，拿在手上。
“今晚我们还在此处停留？”陈谌提醒，“大婚之日就在明晚，一天的时间赶不过去的。”
“没关系，这几日都会风平浪静，毕竟宾客还未散去，武林中人齐聚，不好动手。”林清昼瞥了一眼天上飞着的鸟雀，“而且，我想过了今晚，身后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人才会放心给张沂南报信。”
到了引凤楼，林清昼将尤因泉抛给他的圆管拿出，又摇头，以鸟雀传消息，怕是飞不过一里，就被那人射杀了。他拿匕首，割手掌，将血滴于桌上，再将圆管轻放于上，启唇、但不发声，待停止之时，桌上的血液往中间聚拢，逐渐成为一个圆泡。
林清昼拿手去捏，圆泡立即破裂分散，成为数个悬浮于空中的圆润血点。林清昼俯头，额头与血点相抵，血液重聚，点在他的眉心。
“去找他。”林清昼下达命令。
血滴于地，被灰尘覆盖，像个小泥球一般向前滚动。
林清昼将割伤的左手握拳，等待刺痛过去。他又咬了一口红糖化尽的山楂，舔了舔嘴唇。陈谌进门，见此情景，说：“以前只有陈烽爱吃这个。”
“是啊，很喜欢，每次下山都吵着让我给他买。出云说我把他惯坏了，其他的孩子没有一个像他那样长虫牙的。”
“长了虫牙，脸肿着也还想吃冰糖雪梨呢，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不爱吃的。”
“不怎么爱吃饭。”林清昼轻笑，后低头，将糖葫芦放下，从怀中将玉取出，用手指轻轻摩挲。
陈谌倚靠在门上，问他：“上面雕的是什么花，你知道吗？”
“风雨兰。”
他将玉收回，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一直罩着，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也会起疑，把结界收了吧，再谈谈其他。”
灯盏微亮，两人寡言少语，在谈玄石。
有人轻敲木门：“银票可准备好了？”
陈谌把门打开，接过对方的包袱，低头查验，后对林清昼点头，确认盔甲与剑俱在。
“好，把钱给他吧。”
待一切终了。林清昼对他，也似对另外的人说：“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明日启程回赤水门，你去备马。”
楚越城中，褪去外衣的尤因泉将灯熄灭，欲抬脚往床边走，右脚却仿佛被黏在地面，那股力量似细小的滑蛇，又似软烂的微小植物藤蔓，从脚底一直游走向上。
他的声音都被生生扼住，极像他受了林清昼的银针之后，那股不知缘由只想挣脱的感觉。那东西似乎可变幻形状，游走到了他的耳畔，然后，他听到了林清昼的声音。
他霎时间，有了想杀死对方的冲动。
林清昼在说：“新娘已换，是你门派中人，若不信，请用退容术验之。验后若能脱身，往凤栖宫的方向走，我在路途之中等你。”
尤因泉紧攥的双手松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江湖道义与同门情谊，孰轻孰重？若真做了此事，他还能留在门派中吗？林清昼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一枚可牺牲的棋子来用。
尽管对林清昼颇为不屑，但他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相信对方的判断，马上下了门派中有恶人的结论……
附着于耳畔的那股力量跌落，滑出了这间屋子，渗入土中，不见踪影，只留得他一人身影站于月前。
林清昼与陈谌策马，往赤水门走，入一山林，他抬头，见树木飒飒作响。
来了。
树顶有人传声：“阁下做得一手好生意呀，千两黄金变为百两，到最后只是废纸一张。”
“出门在外，没带那么多钱，权当做借条，通融一下咯。”林清昼从马上下来。前面树上陆续跳下十几人，领头之人怒目而睁，身材魁梧，手上拎着一大把粗壮铁链，用手指他：“不明讲，就是暗抢，我哪知你是哪门哪派，今日你出了这地界，我们还能找得到你？”
“嗯……说得在理。”林清昼点头，“那要看，我今天出不出得了这里了。”
“找死！”壮汉大臂一挥，领数人向前。林清昼向陈谌使了个眼色，两人皆弃马，向林中深处而逃。林中叶繁，难以前进，跟在身后的众人被树枝抽脸，越发愤怒。可追了一会儿，人跟丢了。
“分头找！挖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林中，有人发现一洞穴，见洞外草丛伏趴，肯定有人进了里面。他吹响口哨，将其他人召来，众人一同入内。还未等眼睛适应黑暗，便有剑出鞘之声。
一剑朝领头者袭来，他侧身，手臂被伤。怒火中烧之际，他抡着铁链一扫，骨折之声遍起。身后之人如胡蜂出巢，扬起巨大的灰尘，这灰尘中还携着软骨之药。各种东西，昨晚都为那个无耻小人准备齐全了，就等着扒他的骨。
虽然洞中人数似乎不只两人，但杀气一出，已无暇顾及这些异常。洞中渐明，有人执火把，两方都看清了对方样貌。
对方死伤惨重，他们这边倒是还好，但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这洞中之人，分明从未见过。
“救救我。”有一女子匍在地上，四肢均被束缚，她涕泪四流，“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壮汉眉头又皱起来，把女子从地上提起。软骨散让洞内除自己人外都摇摇欲坠，没人拦得了他了。
这女人是个麻烦，但要是不快走，有人来增援的话，他们更会陷入麻烦。
“撤！”他拎着女子的手臂，粗鲁地往洞外走。路过刚才那两人所弃之马时，他把人扛着，放了上去。女子向他道谢，他开口：“闭嘴。”
马突然前蹄抬起，有些危险，他拉缰绳之时，又觉后颈有水流过，更觉烦躁，用手去拂时，耳边有声音响起：“多谢，马上所驼行囊中有银票，可任取。所救之人请好生待之，必有重谢。”
“妈的，被摆了一道。”他气冲冲地去掏包袱，银票厚厚一叠，拿出一把来，里面还有，他仔细翻动了一下，动作慢慢缓下来，面露喜色，“这次还敢拿假的唬弄我，我把他阉了送到凤栖宫当下人。”
林清昼早已出了林，在草原上缓慢行走。
草原上无处可藏，跟着他们的那人不敢跟得太紧，林清昼与陈谌交谈的声音终于大了些，说着说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陈谌问缘由。
他说：“有人想阉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