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莨昏昏

12、11.彼之潦生

　　11.彼之潦生
　　灵夷被宋鹰带走后，并没有见到什么界主，而是被收押在狱棚。所谓狱棚，便是由围栏围起来的方寸之地，没有棚顶，风吹日晒雨淋。
　　到处黄沙飞舞，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他的嘴唇、面庞和眼角不一会就被风吹的干裂，蓬头垢面，衣服灰土。
　　他太渴了，拍着围栏喊道，“有人在吗？给口水喝吧？”老狱头吴老伯想要给灵夷送点水喝，却被一个守卫拦住，“界主特意吩咐，不许给他水。”
　　其他被关的罪灵都躺着自己的狱棚里，听到他喊，有的斜眼看他一眼，有的眼睛都没睁开，砸吧一下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随着日光越来越毒辣，灵夷已经被晒得有点晕了，这时有人打开狱棚的门，走进来，用脚踢了他一下，“起来了，干活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被一条铁链扣住，接着他被粗暴的生生被拉了起来。
　　等灵夷被推搡着出来时，外面已经站好一队罪灵，手脚上都带着铁链子。
　　旁边有罪灵抱怨道：“让人干活，还带着这么重的链子，还不给吃食和水，哪里干的动活。”
　　走过来一个守卫立马甩了他一潦鞭，“有力气在这里说话，还不如待会多干点活。”
　　潦鞭便是由几股潦藤缠绕而成，使得长鞭的每一处都布满尖刺，用来抽人，针针见血，钻心疼痛，那人冷不防被抽了一鞭子，立马渗出血迹，直疼的打哆嗦，却没敢再说一句话，其他小声嘀咕的罪灵也都禁了声。

　　这队罪灵们在守卫的驱使下，绕过寝棚，厨棚、从寨子围栏的西北角门穿过，过了一座桥，穿过一条小路，就到了劳作的沙丘。
　　已经有其他没有关狱棚的罪灵等在那了，看到这些带着枷锁的罪灵，有的还得意得朝他们吹口哨。
　　沙丘上堆满了潦草，守卫头对着罪灵们说道，“今日这些潦草要全部种完，种完了才能来领取吃食和水。”
　　一听说有吃的，罪灵们都起了干劲，争先恐后的领了潦草就去栽种。

　　仙界众仙为得长生频繁炼丹，丹药吸纳精华，燃烧糟粕，形成浊气，浊气腐蚀灵气，一旦吸入体内轻者灵体被侵蚀，重者产生病害，往常仙家们都将这浊气用瓶罐装好，封存起来，即便如此常年累月还是会泄露许多，自从妄生开界，他们便把所有浊气投放妄生界。
　　妄生界有一种植物，叫潦草，浑身长满尖刺，生命力也极强，再如何贫瘠的土地也能生根，再如何苦寒的地方也能成长，它虽说叫草，却高大如幼树，能够化浊气为养分，是以，妄生界广泛种植此草。

　　栽种潦草的时候，潦草的刺总会扎到手心，沁出的血却不多，但着实令人锥心的疼。
　　灵夷发现用手挖坑，速度速度实在太慢，便去不远处打磨了一个石斧，结果还没有挖几下，一鞭子就抽到了身上，顿时一阵铺天盖地的钻心疼痛便蔓延过四肢百骸，疼得他差点晕了过去，他闷哼一声，忍住没有痛叫出声。
　　身后抽了他一鞭的守卫走上前，“看你了有一会了，不好好干活，在这捣鼓什么呢？”
　　灵夷扭过头，双手捧上石斧，迎上笑脸，“大人，小的做的这个，省力气，挖坑更快，栽种得也会快很多。”
　　那守护仔细翻看石斧，试了一下，果然比手好使，于是说道，“多做几个，给他们也试试。”
　　灵夷笑着应下。
　　当灵夷做好几个石斧回来的时候，罪灵们大多已经干完自己的活，也领到吃食，他们吃着黄糕，喝着苦海水，边吃边骂骂咧咧的…
　　“大爷的，又是黄糕，真够难吃的，”
　　“可不是嘛，谷壳、草籽合着黄面混着做成，没有任何滋味，还很粗糙，简直难以下咽。”
　　“就是，也不多分发点，吃完了还是觉得饿，饿死老子了，不行，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子想吃肉啊。”
　　“要是有米粥也好啊。”
　　“瞧你那点出息，米粥有什么好，草根，树皮合着一点米粒清炖的，泛着一股苦涩味，吃下去腹中简直翻江倒海，我倒是宁愿吃黄糕。”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米粥比黄糕扛饿啊，嘿嘿……”
　　……
　　当灵夷把石斧交给刚才那个守卫时，守卫接过石斧，却没有给他黄糕，灵夷不解，“大人，小的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
　　那守卫扫他一眼，像看一只虫蚁一般，“刚刚头儿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种完潦草，才有吃食，你种完了吗？”
　　看灵夷一幅气急的样子，那守卫拍着灵夷的脸，“哟~不服气啊？你不是聪明有能耐吗？那就多干点活，别浪费了。”说完他大笑起来，并一把推开灵夷，抱着灵夷做的石斧去守卫头子那里邀功去了。
　　看着那守卫走远的背影，灵夷第一次意识到权势的重要，如果没有权势，他是个连守卫都能随意践踏的人，他沉默着，捡起自己的石斧开始继续种潦草。
　　突然，不远处的两拨罪灵，争执起来，细听之下，原是狱棚的罪灵的和其他罪灵吵起来了，
　　“凭什么我们吃黄糕，你们吃米粥？”
　　“就凭你们违反律例，被关进了狱棚。”
　　“那我们带着枷锁干活，也不比你们轻松。”
　　“罪灵就是罪灵，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事。”
　　“大家同是罪灵，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
　　吵着吵着，也不知哪一方先动手，居然打了起来。
　　这些罪灵们干活的时候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干起架来倒是非常有力气。
　　他们大多是亡命之徒，妄生界挫了他们的锐气，并不代表他们都是良善之辈，即便披着人的外表，也难掩他们的穷凶极恶，冷漠是他们的本性，凶狂是他们的特征。
　　吵架这种事守卫们原本不想管，但见人打起来了，已经伤了好几个人，便只好上前，用潦鞭抽打他们，希望他们能停止打架。

　　见识过医棚那一幕，现在这些打斗场面，灵夷反而觉得没什么了，反正有守卫在，也死不了人，他继续种自己的潦草。
　　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日悬高空，这会竟下起雨来，打架的罪灵都陆续回北潦寨了，剩下狱棚的罪灵站做一排，淋着雨，因为灵夷的潦草还没有种完，他们就不能回去。
　　沙子被雨水一浇，立马变得松软，灵夷把草鞋放在沙埂上，赤脚踩进沙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挖坑栽种潦草。石斧粘了沙子，已经不能用，只能用手挖。
　　不一会，衣服全湿了，挖坑时，泥沙溅到溅到他的脸上、身上，但很快就被雨水冲掉了，眼睛也被雨水冲的睁不开，一张口，雨水便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涩，不比苦海的水好多少。
　　忙乱中他被潦草的尖刺扎的浑身疼，血水混着雨水流进沙里，很快就浸没了。最难熬的是冷，雨水像结了冰的凌一样割向他，洗刷尽他最后的知觉，很快他全身便麻木了。雨越来越大，沙子越来越松软，一脚踩进去，陷得很深，拔出脚来又极吃力，灵夷的体力很快就耗没了，倒在沙里，无力动弹。
　　即便是这样，那些罪灵们也只是看着，没有一个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灵夷？”卫蛮急急的喊他，灵夷躺在沙里，听到卫蛮叫自己，艰难的扯嘴一笑。
　　沙子已经没过他半个身子，他挣扎着动了一下，却陷得更深，他无力的看着向他奔来的人，意识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