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旧悲新》墓鬼

1、恨久悲新 【1】

　　时至今日，令人永远无法忘记的，是那年夏日的光有多耀眼。

　　柔和的快要融化的日光悄悄穿过花廷长廊，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蹦出几个音符，一棵系满红丝的巨大古树把斑驳的影毫无保留地印在白色衬衫上。

　　穿着衬衫的那人的脸略显模糊，只能看出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正是这星星点点零零碎碎的东西，拼凑出了夏天的模样。

　　一切的开始，正是那个夏天中一个略发闷热的夜。

　　在晚风与淅沥小雨的合奏中，夹杂着泥土和地砖的潮湿气息，那是夜晚的味道。

　　“啊——湫。”

　　显然，这清新的空气并没有给带来任何美感，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是不是有人骂我。”

　　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弯臂间的塑料袋被风挤压出“哗啦啦”的声响。抬头望向天空，又是一个没有月的夜。

　　“快走啦小念，还在那傻站着干嘛——”
　　“来了来了！”

　　一群年轻人喧哗着走向24小时营业的大型商场，看样子也就都只有十六七岁。这样的年纪，总是有着稚嫩和朝气。

　　“巧克力——饼干——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陈念蹲在食品陈设的柜子旁边，手里挎着收购篮，同时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嘴里轻轻飘出一阵阵小声到只有自己能听见是什么的话语。

　　“禾乔——你看这个可爱吗？”一个女人娇嗔的对着他面前的男人撒娇道。
　　“你更可爱。”男人的用温柔的面孔说出这样的回答似乎非常符合女人的心意，但是他转过头的一瞬间又闭着眼露出了嘲讽的笑。而随即，睁眼便愣住了。

　　夏禾乔清晰的记得，那天他穿了一件红黑假两件，黑色牛仔裤，带了一副黑色墨镜，头发还是扎着马尾，黝黑到深邃。陈念穿着一件白色连帽衫，牛仔外套，短发微卷，泛着金黄。夏禾乔定格在那儿几秒，死死的盯着，陈念抬头，和他对视。最后夏禾乔被女人的声音拉了回来。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跟着女人继续走。他摸了摸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头的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无法抑制。这绝对是他伪装多年少有的案件。

　　反倒是陈念没觉得什么，要是真有想法，也不过就是一句“这大叔长得还不错”草草掠过，转头继续挑他今天打算吃的零食。

　　夏禾乔表面平静，继续和女友聊天闲逛，不时流露出温柔体贴，而心里那一片净水，像是打着拨浪鼓一样泛着涟漪。总是不时向人群中瞟一眼，想再一次找到那个身影；总是假装无意和那人选着同样的商品，越来越近。

　　“禾乔，那我走了哦？”
　　“今天没法送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消息，打电话也好。”
　　“恩！最喜欢你了——”
　　“恩。我知道。”夏禾乔歪了歪头，依在了旁边的墙上，露出招牌温柔笑，眼里涌出溢于言表的情感。女人很吃这一套，凑上去红着脸亲了一下。他笑着，不做什么动作，也不说什么话，没有其他的表情，还是那个笑。正是他总是处变不惊的带着这个笑容，时间久了总会有人把这个笑容猜想成别的情感，例如悲伤，愤怒，又或是怜悯。当他看着女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眼里却全是不屑。

　　起身离开墙壁，拍了拍肩上为了营造气氛蹭上的墙灰，烦躁。煽动着细密深黑色的睫毛望来望去，从未有过的失手，人不见了。上牙和下牙刚刚分开，即将从里面蹦出好听的声音，而那句“明明刚才还在这”却在还未出声儿就憋了回去。他感觉到背后的东西在一点点逼近，瞬间自我防卫似的转过身退了两步。

　　巨大的影笼罩着他，瞪大的双眼望着面前的人。夏禾乔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个看样子小了自己十岁矮了自己一头又有点傻不拉叽的小鬼，心里满是惊愕和恐惧，以至于他思绪空洞，什么都忘了。

　　器官像是无法工作，听不见了，说不出话，大脑一片空白，更别提肢体能做出什么动作了。只剩下双眼，仅仅是能看见。甚至是直到现在，夏禾乔对于那一刻能记住的也只剩下了，由于背对着灯光而被用金笔描了边儿的陈念的脸。

　　最后打破这种让他窒息甚至浑身疼痛的感觉的人，还是陈念。

　　“大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念啊陈念。
　　一切痛苦源于他，一切美好又源于他。
　　曾经问过夏禾乔，他平静的如同没有感情般说。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想认识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