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商乙

1、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
　　若看了黄历，便知道今日不宜出门。可中元祭祖，月下，人依旧。
　　长安城，是宁静的，忽如凉风拂面，卷起了灯火，城池散发着死寂与安逸，顺着风向，灯笼、烛火，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夜市是热闹的，人与欢声，星与花灯，传说，这夜在街上走千万不能回声，以为，那很有可能是死灵亡魂。这日鬼门大开，先祖亡魂都会重回人世，再食人间烟火。月夜似商女的歌声，婉转而凄凉，动听而忧伤。晚风吹过玉门关，吹进长安城，吹灭了宫灯上的烛焰，吹动了冰凉的湖心。湖畔，有孩子，有妇人，有少女，有老人，人们望着湖，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凝望着远方。
　　小宁年方十二，家住在长安，她的生母在她七岁过世，古人多妻室，她本不爱说话，自然与家人处的不好。莹莹的花灯映着小宁青绿色的衣裳，仿佛是潺潺的流水，依着清风，伴着明月，这是她母亲最喜欢的颜色。从湖心里，吹起一阵凉风小宁抬起头，看去，看去。她挽起袖，垂下眼，小心翼翼的把花灯放在湖面上。她闭上了眼，双手合十。风吹过她的发梢，花灯乘着湖水直流而下，稳稳的，静静的，往湖心漂去。圆月似掉在水里碎了，水浪缓缓地向岸打去，花灯在湖心一转，又朝原路返去。小宁望着推着花灯的浪花，眼里似乎闪着盈盈的泪花，她低下头去，咬着牙，似乎带着几丝期盼，眼巴巴地望着，只是，花灯依然不改航道地漂了回来，如斜风一记，灯花落了，小宁眼前，一片黯然，她没有第二盏了。她再也忍不住了，抽噎了起来，月色透过她拭泪了衣袖，如霜雪般的冰凉。浅浅的湖水间，似乎有一股水流，这时，小宁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朝湖面望去，一如既往的平静。夜，很长，人都散了，朦胧间，似乎能看到一位妇人，青丝夹着白发，向她走来。水面上的寒气一直吹到小宁的脸上，小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很害怕，抿着嘴没有出声，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却有半分犹豫。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很冷，她没敢抬头，一哆嗦，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妇人似乎有点不舍，望着小宁的背影，似乎想伸出手去，却又叹了口气，眉目间似乎是忧郁，似乎是无奈。夜是静悄悄的，湖却是波澜起伏的，不知为何，小宁又跑了回来。她呆呆地望着寂静的湖面，周围没有一个人。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朝湖心望去，浅浅地笑了，就像初七的弦月，笑地那么甜，虽然，她什么也没看见。
　　夜暮笼罩的长安，恍惚间，就破晓了，初阳打破了夜的凄凉，很温暖。小宁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床帘，梦里，她看到了母亲，她们在院子里赏花、欢笑，月照在母亲的青衣上，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