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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二日,叙枫夫人清早起床,准备送浣青和流光出府。见到浣青还在书房写字,神色自如,没有着急走的意思,叙枫夫人望向流光,流光也是一脸疑惑。
      浣青见母亲来了,便停笔,流光扶着叙枫夫人到软榻上坐下,浣青走到母亲身边,知道母亲和流光的心事,便说:“不急于一时,青儿还有一事未了,算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叙枫夫人和流光正准备开口询问,门口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老奴见过姨……夫人,见过大小姐,阮夫人请大小姐去芙蓉苑。”
      眼前这人是阮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看着面前这老妇人生生把一句“姨娘”憋了回去,流光当时的表情分明是一幅这老妖婆吃错药了的神态。
      浣青倒是冷静多了,笑道:“这可真是不巧,浣青今日打算去布医施药,恐怕无暇和阮夫人话家常了。”
      依着规矩,阮夫人为金家的当家主母,浣青的母亲已经沦为妾室,浣青应当称呼阮夫人为母亲。可是浣青叫不出口,并且这种称呼想想都让她自己觉得恶寒。若是平日里,李嬷嬷又会摆出一副正派的样子,狐假虎威对着这称呼一通指点,而今日,李嬷嬷只是神色微闪,继而脸上堆起殷勤的假笑,说到:“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布医施药广积福泽。”又对叙枫夫人微微欠身继续说道:“夫人有福了。今日请大小姐不是为了闲话,实在是阮夫人身体抱恙,想请小姐过去瞧瞧。”
      浣青装作一脸惊讶,可流光和叙枫夫人都看得出来,浣青明明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
      浣青假装面露难色,说到:“府里养的有大夫,城里的大夫若是阮夫人有疾哪个又敢不好好诊断呢?浣青一介幼女,还未及笄,医术不过略懂些皮毛,阮夫人是贵人,请恕浣青不敢看诊。”
      李嬷嬷听着浣青拒绝的有礼有节又甚是干脆,一时慌了神,扑通跪倒在地,收了假笑,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丝哀求的说到:“老爷遣了府里的大夫,阮城主昨夜也请了城中名医,诊了通宵,别说是治好,连病因都未诊出,小姐虽然年幼,但是医术高明却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还请小姐救救大夫人。”
      浣青心里好笑,医术高明?若不是她从6岁起日日翻看医书,苦学医术,在这个家里,她可能早就变成一具中毒而亡或者因病横死的尸体了。浣青冷了冷声音,说到:“医术高明得多亏府里厨师毒术高超。”忽而又是嫣然一笑,仿佛刚刚那句话并非她所言,浣青扶着母亲的手,欠身乖巧地说道:“女儿一切都听娘亲的。”
      叙枫夫人心里虽然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但是不愿女儿趟浑水的心却是坚定的,正欲开口,阮夫人以纱掩面,踩着碎步,在一众婢子的簇拥下已经摇到了门口。
      恐怕是因为这老嬷嬷久去不归,心里着急了,阮夫人进门前多少听到了几句,队伍里的情形也能猜到,,浣青和流光向阮夫人欠身,行了小辈的礼。叙枫夫人欲欠身行礼,却被浣青一把扶住,浣青开口道:“听闻阮夫人身体抱恙,怎么还有空来离秋坊看望小女和母亲,真是受宠若惊。”
      阮夫人近些年嚣张跋扈惯了,拿眼前的小姑娘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小的时候喂泻药、重病隐瞒老爷不给予医治、落水等这些暗地里的手段她已经用遍了,可叙枫时时护着,这丫头命太硬。阮夫人对这丫头原本自然是没多大仇恨,但这叙枫虽没有娘家依仗,但跟老爷也是患过难的情谊,这么多年她清高自处,老爷还惯着她、养着她,吹了这么多年枕边风,老爷也没把她赶出府,阮夫人自然是觉得叙枫不争还好,若是真的和她争,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尤其是膝下还有一儿半女,保不准老爷顾念骨肉亲情。头些日子,阮夫人从娘家找了几个厉害的家丁,跟着浣青,打算把她绑去花楼柳巷,没了清白,不管如何也是丢了金家的脸面,也能让这一对母女没脸活下去。可是去捉她的家丁个个重伤,她却像是一丁点事都没有,想到这里,阮夫人不禁气的咬牙。可这丫头有这身本事倒不算什么,找个合适的借口照样可以惩戒,收拾了她,可恨就可恨在这丫头平日里见她礼貌又得体,抓不住什么把柄。
      若非无奈,阮夫人今日也不会亲自走这一遭,她扯了扯半边嘴角,开口:“听闻青儿不愿为我这个不亲的母亲看诊,可是在怨我和老爷轻怠了你?既然你不去,做母亲的自然要亲自来。”
      浣青扶母亲坐好,一脸浅笑,声音也是婉转,回答道:“夫人这般说,小女可是消受不了。不过,城里府里医术高超者众多,小女此等废物,自然不敢妄加诊治。再说,我的娘亲今日吩咐了我出府行医施药,这是为金府广积善德的好事,小女实在是有事在身,不便耽误,您说是吧,娘亲?”说到这里,浣青像叙枫夫人低头行了礼。
      叙枫夫人声音冷清,开口道:“青儿年幼,医药之术仅仅是为保命学了些皮毛,不宜给他人看诊。请回吧。”
      若非万不得已,阮夫人哪里会来这里看人脸色,只是她昨日突发红疹,有的已经溃烂,今日已经蔓延到脸上,城中大夫都束手无策,经李大夫提醒,她才想起浣青医术了得,一来是病急乱投医,二来她想这丫头如果医不好,就正好借口陷害除了去。可眼前这情形,浣青分明是在表示一切全听叙枫的,难不成要她来求叙枫夫人?
      阮夫人感觉到脖子上的疹子开始痒了,这是将溃烂的症状,无奈之下,她只得上前一步,朝叙枫夫人欠了欠身,态度和缓,说:“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出府行医是积德,但今日妹妹我身染恶疾,还请姐姐让青儿替我诊断一二,无论结果如何,都与姐姐和青儿无关。以往妹妹做的不好的,还请……求姐姐海涵。”
      叙枫夫人看着眼前这人突然服软道歉,面上依旧冷淡,心里也明白了浣青的一番苦心,浣青站在叙枫夫人的身后,一脸淡然,低头俯身对母亲讲:“娘亲,既然阮夫人今日亲自登门求医,青儿请娘亲准许我为她看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个“求”字被浣青说的格外重,在场的人也听得格外清,浣青接着向阮夫人和众人说到:“医者有救无类,今日夫人前来,也说了好与不好与我们无半分牵扯,还请诸位记得。”
      浣青说完,走到阮夫人面前,命人把书案旁的凳子搬来,让阮夫人坐下,故作严肃地把脉,又用针刺了受伤的溃疮,缓缓开口说:“这红疹是不是突然长出,但是最初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在溃烂之前才有瘙痒刺痛的感觉?”
      阮夫人听完,顿时像是看到了希望,不禁握住了浣青的手,激动的说:“是是是,分毫不差,青儿可有办法医治,最好不要留下疤痕。”说着就去了面纱,露出一张遍布红疹有些骇人的脸,继续说:“我这脸上也有,你快帮我看看。”
      浣青心想:“我这尸毒和腐草配出的毒药果然管用。”但当即,浣青立刻换了一副惶恐万分的表情,掩着鼻子焦急地说:“夫人这疹子难治,而且会传染。”
      听了这话,原本前拥后簇的婢子、家丁连忙四散退开,捂鼻的捂鼻,扇风的扇风,流光也连忙去把窗户打开,阮夫人看到众人的反应,脸都气绿了,眉头拧到一处,嚷嚷着让大家别走,最后看向浣青,拽着浣青的袖子,说:“救救我,救救我……”
      浣青却并不过多理会,反而吩咐流光去禀告老爷夫人的病情,请他安排隔离。又对阮夫人说:“夫人稍安勿躁,也不是完全没救。”说着从书案下翻出一个碧色的药瓶,拿在手上继续说:“这膏药可舒缓此症,至少免除溃烂,但不能阻绝传染,还请夫人自觉隔离,勿要害了其他人。至于解药,我此行也会寻药材配置,还请夫人等候数日。”
      说完这些,浣青把药膏到了些许在手上,帮阮夫人涂了些许在脸上,阮夫人感到一阵清凉滋润,就在享受这片刻舒缓的同时,耳畔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不想死,就收敛点。”阮夫人只觉后背一凉,偏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浣青,见这姣好的面容上仍是浅笑嫣然,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浣青细心的为阮夫人擦着药,体贴至极,可阮夫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刚刚浣青确实在耳边说了这句话。
      阮夫人到离开时,依旧是怔怔的,众人只觉得她是被这病吓得失魂,可她却算是见识到了,浣青恐怕比这病更加可怕。
      “娘亲,她今日回去恐怕只能乖乖隔离一段时日,也不会再来挑事。娘亲放心,女儿不会伤人性命,我给她那药,连用半月,这毒也就解了,还请娘亲原谅女儿擅作主张。”浣青见阮夫人走后,母亲的眉头迟迟没有舒展,便把缘由尽数向母亲道出。
      叙枫夫人自知女儿是为了自己筹谋,但看女儿此番心思和计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最后只说了一句:“罢了,她此番也是自作孽,倒是你这心性千万要向善。”
      倒是流光暗暗向浣青抛来个钦佩、赞许的眼神,浣青白眼回敬了流光,便不多说。
      叙枫夫人此话意味深长,浣青自然理解母亲的苦心,但也相信自己分得清是非对错。收拾了一会儿,叙枫夫人送浣青和流光到门口,叮嘱几句万事小心,便目送二人出府离开了。
      浣青背负青纱斗笠,赶了两天路,到了这人烟稀少之地,浣青才摘了斗笠,流光告诉浣青书上说穿过这片树林,就是“落情道”设的结界,而过了结界,便是落情谷。两人往前在走了一段,数目稀少起来,一道光幕横在面前,浣青伸手想碰触,将要碰到时,却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疼痛,收了手,指尖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流光被这伤口吓到,忙从行李里翻出布条和药膏,帮浣青上药包扎。浣青倒觉得这样的伤口不算什么,对流光说:“我没事,只是,这件事的确比我想得要困难。”
      流光只是翻白眼,说:“还好你没把整只手伸过去,早就跟你说了此行凶险,你不信,现在知道这结界的厉害了吧。咱们就按原计划乖乖等着,十日之后,那两位公子没来,此事就算了,咱们也算尽力了。”
      浣青没有回答,靠着大石头坐了一会儿,起身拉着流光去找了些柴火,把乾坤袋里的干粮拿了些出来,和流光分食。浣青看着这乾坤袋,越发觉得有些自责,想到当日留下此物作为报酬的公子可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便忍不住自责起来。
      面前的柴火燃得越来越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流光吃了干粮便飞身上树,靠着树枝小憩,留意着四下的动静,看到浣青对着乾坤袋呆呆地出神,心中猜测:“难道良心难安是假,我的大小姐莫不是喜欢上了那天留下这乾坤袋的公子了吧?要真的是如此,也说得通,唉,那公子长得也俊俏,我家小姐原来为情所困也是情理之中,这趟出来要是觅得如意郎君,也真是喜事……”流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暗暗欢喜,开始想见面该如何促成两人……
      夜色深了,两个怀着心事的姑娘一人树上,一人树下,打起了盹。
      清晨,流光惊醒的时候,浣青已经掠起一手撑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飞快地闪到了石头后面。
      “师兄,这里昨夜有人来过。”个子稍矮的黑衣人用手翻了翻昨夜燃过的柴火堆对身旁的人说。
      二人皆蒙着面,那位被叫做“师兄”的黑衣人身形修长,随时黑衣,却少了几分邪气。
      浣青正在思量,可抬眼间,一道寒光已经到了眼前,那位被叫做师兄的黑衣人已经闪到了浣青身后,此时隔着斗笠抵着浣青颈上的是一把透着寒光的剑。
      流光和浣青不敢轻举妄动,那人看向流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执着剑轻轻挑起垂在浣青面前的面纱。看到浣青脸时,这位执剑的公子神色复杂了起来,另一位黑衣人也就是他的师弟,跳上前来,见了浣青和流光,一时之间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顿时暴起:“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毒妇,蛇蝎心肠,怎么今日不去糊弄鬼,来清灵界是何居心!”这人边说,便拉下面罩,浣青认识这张不羁又有些刻薄的脸,尤其是这挑眉的动作,浣青明白这两个人就是那日黄泉遇见的两个买药的修士。
      流光听了这人此番羞辱,也明白了两人的来路,又见浣青受制于人,心中盘算帮浣青脱身,于是一跃而起,和那黑衣人一边打一边骂,一来是吸引另一人的注意力,二来是想制服此人,得一筹码。可无奈流光的武功和术法都在此人之下,即便能应付几招,也是苦苦支撑,好在那人虽然看着不好相与,却招招只是压制,并无杀心。不过,两人骂的着实卖力。
      浣青心想,这两人来此地定是为了求药,见两人走路和出招的姿势,也并非中毒之人,那么服药者定然另有其人,但眼下要脱身,只好将计就计,打是打不过,那么自然是有别的办法。眼前这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冷静地注视着浣青,颇有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浣青迅速侧身前倾出手,而那人的反应也是一刹那间,抵着浣青脖子的剑在浣青侧身后刺进了浣青的左肩,而下一刻此人便愣住了,他本以为眼前这女子出手是冲着他的咽喉的攻击,但此刻这女子左肩被沧山刺入,泛出血花,而眼前这女子仍旧向前倾了倾身体,这一下沧山刺入的更深了,而此刻,让他不知所措的是这女子的右手正搭在他执剑的手上,这不是攻击,更像是,是诊脉!
      浣青早就知道出此下策,左肩定然是保不住的,所以这一件刺入时,浣青咬牙忍下了疼痛,心知不能失手,便继续向前,掩面呆地斗笠早已经落在一旁,浣青此时脸上的痛苦、错愕和惊恐,三分是来自身体的疼痛,七分是小心翼翼的筹谋,浣青开口时,自己都没想到声音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颤抖:“日前道长前来求药,走后我方才想起此药修道之人不可滥用,吾等疏忽,险成大错,今日诊脉,道长无事便好......”
      一人执剑,一人受了这一剑,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有些不稳,一手抚着执剑人的脉,两人这样站的,两个人,两种神色,一人错愕怅然,一人痛苦冷清。

  • 作者有话要说:  偷了好几天的懒,我又回来了,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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