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界里的糊涂仙》点一盏灯

2、第二章 黄泉路 宜相逢

　　“哎哟，我的大小姐，我求求你饶了小流光吧，已经陪你熬了三夜了……”嘟嘟囔囔抱怨的人是流光，流光这丫头跟浣青同岁，母亲是青楼的艺妓，这艺妓亡故前，就怕这女儿重蹈覆辙，便将其送进了临界城的大户——金家，觉得如此为奴为婢也好过流落风尘地、任人糟践，至于流光的父亲是何许人，也没人说得清。
　　流光入府那年才十岁，年龄太幼，管家怕她伺候不好主子，便使她做一些低等下人的粗活，平日里呆在浣衣房里洗衣服。是年腊月，叙枫夫人带着浣青路过时，看着这小丫头脸冻得红扑扑的、双手更是鲜血淋淋的冻伤，又念及这丫头年龄和浣青相仿，浣青也央求着母亲带这女娃回家，便生了慈悲之心，便跟管事的要了这丫头到篱秋坊。平日里府里的下人确实不把叙枫夫人放在眼里，但是这流光年龄小、干不了多少活，一张嘴还得吃饭，管事的老妈子正愁如何悄悄处置了这丫头，这叙枫夫人一开口，浣衣房自然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放了。
　　“嘘！你小声一点，像你这么大声，一会娘亲就被吵醒了。”浣青捂住流光的嘴，佯装嗔怒。流光也很配合，装出一副害怕的可怜摸样，浣青倒很是受用。浣青松开手，小心翼翼绕过母亲的房间，拉着流光来到了阁楼上。
　　已经是三更天，篱秋坊的小阁楼灭了的油灯又亮起了。这几日浣青倒是安分了不少，没有拉着流光上街表演大变活人，也没有让流光放风，偷溜去醉玉楼里弹琴，规规矩矩地呆在篱秋坊，小心应付着偶尔来找茬的阮夫人。
　　只是每到这夜深人静之时，浣青便偷溜着起了床，累着流光小丫头也陪着她一起受熬夜的罪。浣青看过几本母亲从下山时带来的医药之书，前月又带着流光去集市淘了几本回来，白日里浣青带着流光一起看医书。晚上带着流光一起在小阁楼捯饬草药，为的是流光心里的大计划。
　　流光一边研磨着草药，一边问：“小姐，你真的打算中元节入鬼门关，去黄泉卖这药？”
　　浣青手里摇着扇子，对着嗡嗡作响的药罐，道：“那书里说了，中元节，鬼门开，未托生的鬼魂也重回人间，生者可以趁此时机进入鬼节驿站——黄泉，这死了的鬼出来无外乎想看一眼尚在人界的亲人，好放心去入轮回转世投胎。那活着的人去这里自然是为了交易，有的是去偷偷贿赂鬼差多求一些阳寿，有的是去那赌坊，博一把好运势……也有些痴情人想去那地界守着，瞧上一眼心上人；自然也不乏一些受过情伤、只求灭绝情根的人不惜挥掷千金求一碗孟婆汤。”
　　流光不置可否，收起了平日里嬉笑玩乐的模样，问到：“你也说了，人家求的是孟婆汤，我们自制的“离魂引”是否真有功效尚不可知，是否真有人愿意买也未可知，这是其一；其二，我总觉得这样不妥，嗯……这是卖假药吧？”
　　浣青起身，打开窗户让草药味散入扑面而来的空气中，转过身，手撑着桌子，说：“离魂引是我们一起按照医术所言做的，用药分毫不差。我们去了黄泉鬼市，可以找人免费试药，确认有效再卖出去。而且，如果我们此次收获颇丰，那么罗溪旁我们一起看过的那座小院子我们就可以买下来了，我、你、娘亲就搬过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不用呆在这金府平日里受气，岂不妙哉！”
　　浣青想到那座依山傍水的小院子，再想到日后开两亩薄田，种上瓜果蔬菜和花草药材，和母亲、流光一起生活，离开这囚笼一样的家，便心生欢喜。只是眼下靠着做乐师和卖杂耍赚来的钱还远远不够，想到这里，浣青原本喜悦的神情似乎有些暗淡下去。
　　“小姐，我知道你所求之物，只是这去鬼界必定是大事，吉凶难料的……”流光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浣青打断了，“我知道啦，我的好流光，你不用担心，你我都同娘亲学过些道法，这普通人带两张黄符就敢走这一遭，我们自然是不用害怕。再者说，三界早已经定下了规矩，中元节期间，生者与鬼怪须得和平相处，不可互相伤害。你也不用担心被哪个小鬼掳了去。”
　　叙枫夫人披了一件披风，站在院子里，望着阁楼上闪烁的烛光，丝丝缕缕的药草香入鼻，心下已了然。“想要做什么，便去罢，娘亲注定不能替你走完一生，能做的便是不阻挡你选择自己的人生。”几声喃喃自语，终是被风吹得细细碎碎的，混进了四下的虫鸣鸟啼之中。
　　这中元节一般用来指七月十五，但通晓些奇门灵异之术的人皆知这七月自十三起，直到十七五日皆为中元节日，普通人家的长辈总是不忘叮嘱家中小辈“七月半，鬼乱蹿”。所以这每逢七月半中元节，天色渐暗，临街的铺子、寻常住户皆是大门紧闭，生怕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七月十三，浣青难得没有陪叙枫夫人抚琴夜话，吃完晚饭便早早地拉着流光收拾了碗筷，借口要休息便上了小阁楼。叙枫夫人也没有多言，拿出了两枚她和金玉当年拜入“落情道”得来的驱祟辟邪落情结挂在浣青和流光脖子上，只道这玉做的月牙佩二人戴起来十分好看，并嘱咐二人时时佩戴，并未说出这玉的来历和功用。
　　浣青和流光上了阁楼，便用黄纸画出了通灵符，符纸将燃尽时，烟雾中出现了一闪玄青色的门，浣青知道这便是所谓的“鬼门关”了，浣青和流光交换了眼神，推门而入，再回头，阁楼上的小房间已然不见了。
　　浣青一身青衣，流光一袭蓝裙，青衣女子目如星辰，眼波流转中自是一番清冽淡漠的好光彩；蓝裙的面如桃花带着一丝浅笑，眼里却是思索和谨慎。若单单如此，恐怕还让人误会这是天宫的仙娥来了人间。可是好巧不巧，这两位仙姑似的女子，愣是一人提着一粗笨的木桶，青衣女子更是可怕，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首还拎着一兜盅碗，硬生生的破坏了这一幅仙子夜行图。
　　两人约摸着是到的太早，这黄泉路上鲜有人鬼。两人都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子，提着木桶走了一刻钟，过了奈何桥，便来到了孟婆汤记，挨着这孟婆家的店，支起了一个小摊，挂上了“离魂、忘情”的招牌。
　　流光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面露出些许焦虑与忧愁，眼里的谨慎也更加浓重了。浣青自然看在眼里，故意找起了话茬子，“诶，流光你看，桥上终于来了个鬼欸！哈哈，我觉得他是吊死的，你看他舌头那么长！”
　　流光看了一眼，脸上的忧虑散开，姣好的容颜上露出了几分恶寒，接上了话：“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么诡异的画面你居然笑得出来……”
　　天色渐晚，渐渐的，黄泉开始热闹起来。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孟婆汤记走了出来，门前的曼陀罗花便渐渐开了，不仅如此，浣青看到这奈何桥下河的两岸皆是这殷红一片在盛放。浣青和流光皆是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到了，心中也明白这老太太必定是孟婆了，心下多了些敬重。孟婆只是看了一眼浣青的破烂小摊，冷哼一声，便甩袖，踩着小脚进去了，不一会，一股清奇的恶臭从屋里飘出来。
　　浣青捂着鼻子对流光道：“看来，传闻多半是真的了，这孟婆不仅脾气臭，煮的汤也是难喝的令人发指，真是可怜那些要投胎的小鬼。”
　　流光也笑了，耸了耸肩，说：“人家的地盘，你少说点，积点口德吧。”
　　浣青也习惯了流光这副在别人面前乖巧懂事，但和自己在一起时怼天怼地怼自己的性子，继续说笑道：“我收回刚刚的话，刚刚桥上那厮定不是吊死鬼，恐怕是喝了这孟婆汤，吐苦水时把舌头吐到这般长的。”
　　流光一时竟无言以对，摇摇头，接着浣青摆弄着带来的盅碗。
　　彼岸花开，便意味着黄泉开市了。当然这是浣青接连来了几日后发现的。黄泉里人来鬼往，浣青看着这人人鬼鬼，当然以鬼居多，不禁对着流光一番感叹：“你说着人与人长相千差万别算什么，这鬼鬼们长的那才叫一个五花八门、标新立异！”
　　这话流光确实十分赞同，不禁附和：“简直是随心所欲，独树一帜！”
　　浣青看够了这来往鬼鬼们的品种，专心开始做生意，拿出了平日里街头卖艺的劲，开始吆喝起来：“香甜可口的离魂汤，忘忧水咯！”“保准你忘记忧愁痛苦，从新做人做鬼！”
　　这办法果然奏效，不一会儿，这破烂小摊前就围上了一群原准备去喝孟婆汤的小鬼。小鬼们多是刚刚魂归黄泉不久的，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些不错的陪葬。小鬼们吵着问这汤效用如何，浣青便从其中拎出一只面容最为悲怆愁苦的，叫他试喝，一盅忘忧水下肚，愁容解，欢脱的去了往生池，入轮回罢了。不消片刻，琳琅满目的陪葬品堆了一桌子，浣青心里盘算着，寻常百姓会觉得这种棺材里的东西晦气，商户出价也不高，但这么多也能换不少银子了，比街头卖艺划算很多。买离魂汤的人也不少，出价也很可观，这让浣青十分欢喜。
　　后半夜，浣青带来的卖给鬼的忘忧水已经售罄，离魂汤也只剩下一两盅。离魂汤是卖给活人的，和忘忧水有些许差别，这离魂汤对人的的作用并不比忘忧水对鬼的作用。若是生人执念太强或是有修为在身，离魂汤并没有忘情的作用，反而可能产生一系列副作用，比如：上吐下泻，流泪不止等。
　　当然，浣青事先已经在离魂汤的桶上用小小的字标注了：“执念太深、修仙问道之人慎用。”不过鉴于这一行字实在太小，也没有几人注意到。
　　就在流光开始打盹，浣青百无聊赖准备收摊之际，两位白衣少年来到小摊前。
　　“姑娘，离魂汤可还有？”这声音初听让人觉得十分温和动听，但细细品起来却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或者说礼貌。说话的人望着面前闲散的青衣女子，一双眼睛像极了寒冬雪霁的夜空，恰如其声音，看似温和，却也让人觉得寒气刺骨，不可逼视，一张脸仿佛被精心雕刻过，端正，甚是端正！身后也是一名白衣少年，眉目清秀，偏偏眼里流露出的不是书卷气，而是少年的高傲，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屑的感觉。
　　浣青收起了脸上的闲散与淡漠，换上一脸谄媚殷勤的笑，立刻回答：“有有有，自然是有的。”便把最后两碗离魂汤推到了白衣少年的面前。
　　“只需一碗，帮我装进这壶里。”开口的是那位高傲的少年，浣青手脚麻利的把离魂汤灌进壶里，递了回去。
　　“谢过。”端正的那位少年接过水壶，递给身后的少年，把一个简单的墨色口袋留在了桌上。二人便离开了。
　　浣青捧起小口袋，此时是真的欢喜。这小口袋看起来粗糙普通，但浣青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乾坤袋，仙门法宝，做成一个须得不少功夫，这可比包袱里的陪葬品值钱多了。关键是有了这个小家伙，浣青这一堆碗、两个大笨桶带起来便方便多了，甚至明夜再来就可以多带很多东西。
　　“糟了！这两个一看就是修道之人，喝了我这汤……完了完了，真是作孽！”浣青想到这个时已经躺在了阁楼里的小床上。
　　而此时，清灵界的另一处，一少年早已经破口大骂：“我去！在黄泉路上卖假药，真缺德，丧尽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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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错了，昨天深夜更文，发现【作者有话说】里有错别字，咳咳，“青姑娘，青姑娘，青姑娘”重要的话说三遍！求原谅~
还是欢迎大家纠错和提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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