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锦鲤体质》折纸无痕

24、终章

　　黎羽消失了。

　　她离开录影棚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明弈打电话给她，无人接听；发消息给她，也没有回复。

　　隔天，明弈以“突击检查”各部门工作为由，到虚拟偶像部门走了一趟，主要问演员组近况。员工们七嘴八舌告诉他，黎羽请假了。部长佘迹也只知道是黎羽家里有事，不清楚具体情况。

　　明弈还想再追问，助理全祝在身后催促：“明总，抓紧时间，我们该去下一个部门了。”全祝的手上握着明弈排满的日程表，密密麻麻。

　　他到深夜才得空，想打电话，顾忌黎羽可能已经睡下，不想打扰她休息，明弈便发消息询问，第二天睡醒起来第一件事是看手机，她仍然没回复。明弈觉得自己受到冷落，那天黎羽一声不吭地走掉。明弈越想越气，他不明白黎羽在耍什么花招。

　　于是明弈干脆把自己变成了工作狂，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去理会如杂草一般疯狂生长蔓延的情感。明弈知道自己开始慌了，但他不愿意承认。他自认为没把自己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事实上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格、挑剔、喜怒无常。

　　决弈科技这几天的氛围都很低气压，因为最大的BOSS心情不好，底下的人开始倒霉。特别是虚拟偶像部门，他们经常被点名，大家都很怀念黎羽还在的光景。

　　如果有她在就好了。

　　明弈就是在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接到了黎羽的电话。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下班的钟点，明弈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好想念她。

　　明弈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黎羽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是明总吗？”

　　客气的称呼让明弈心里突然堵着一块石头。他故作冷淡地问：“嗯，什么事？”

　　“您还在公司吧？”“对。”“那劳烦您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

　　她来找他了！挂掉电话，明弈去盥洗室整理仪容，领带、袖口、补喷香水。他把自己收拾得更精神了一些，坐在沙发上等。他会等她来抱歉地解释这几天消失的原因，然后他会宽容地原谅她，并带她去美妙的约会。他需要她的补偿。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明弈清了清嗓子，说：“请进。”

　　黎羽推门进来。她的头发更长了一些，悉数扎起来。她没有化妆，穿着普通，但是仍掩盖不了她的美丽。关于她身上的有些地方变了，大概是气质，还有眼神。

　　她看向他的眼神变了。明弈胸腔里的石头再次提醒他，它还在。

　　黎羽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我来和您谈谈合同的事。”

　　“用‘你’就好。”明弈说，“坐吧，喝点什么？不过办公室没有酒，只有水、茶和咖啡。”

　　“不用了，不会耽搁你太久。”黎羽婉拒。

　　明弈道：“如果你是要说关于合同续签的事……”他当然想让黎羽留下来，不过不是继续以虚拟偶像“锦鲤”的演员的身份。她可以有新的工作岗位，比如演员培训师，明弈不确定黎羽会不会喜欢，但是没关系，只要黎羽愿意，不论是岗位还是薪资待遇都可以商量着改。

　　明弈暗中希望她的新岗位最好能让她离他更近一点，这样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接触。新的合同他前几天就拟好了，用失眠的时间。此刻那沓纸正躺在他的书桌抽屉里，只等他拿出来。

　　黎羽打断了他的话，她很少打断别人的话，她从来都是含笑听别人说完，再发表自己意见。黎羽说：“好，我同意不续签。我承认那天你在车上说的话是对的。”

　　黎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过于自作多情了。明弈有很多个角色，昭空集团的家族继承人，决弈科技的总裁，最后才是她的恋人，还是不为人知的那种。他的一天同样只有24小时，睡眠、饮食、健身、工作、爱好，剩下还有多少给她。他取悦她的时候的热情是真的，但他看待她的时候的冷酷同样是真的。

　　“今天正好是三个月的合同期的最后一天。我回来销假和办离职手续，但是人事部门的任理说她已经下班了，为了我特意加班，我把她填好的加班申请表一并带了过来，需要你签批。”

　　加班申请表飘落在他的桌子上，像纸做的蝴蝶。明弈的眼睫轻微地抖了一下。他没看这张表，而是转移话题，问黎羽：“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多短信，你为什么不回？”

　　“抱歉，家里有事，顾不上处理别的。”黎羽说。

　　“你这借口也太敷衍了。”

　　他的语气很不好，但其实黎羽没有心情去应付。她不想重复道歉，也不想吵架。于是她只是解释一般地把事实说出来：“我母亲走了。我这几天在处理她的后事。”

　　黎羽的语气太过平静，明弈愣住了：“怎么不和我说？”

　　黎羽奇怪地看他。明弈道：“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和我说的。”

　　黎羽说：“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吧。”更何况明弈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不是她们的家属，公司也有一大堆工作问题要解决，不可能代为跑腿。

　　明弈哑然。他知道黎羽的言外之意。他已经错过了为她付出更多、证明自己真心的时机，而她也默认没有那个必要。

　　那个夜晚，黎羽在录影棚外的震惊、焦急和伤心，观众席上的明弈一概不知。他当时只顾着带女伴一起欣赏自己的得意作品，并骄傲地向她炫耀它，却没有真正关心她在车上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梦，在观众席上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她匆匆离去，他后知后觉。

　　明弈忍不住回想他在公司里潜心工作的这些天，黎羽正在这座城市的哪一个角落独自行走和生活。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是否也同样没有睡着，她是否也流眼泪，她是否也思念别人。

　　他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要离开决弈？”

　　黎羽在心里吐槽道，不走还留下干什么，你以为我傻，继续卑微地留在你身边，还和你搞地下恋情，你这是做梦。

　　黎羽看着明弈，他没有变。但她变了，本就早慧的女孩在独立的生活中会更加迅速地成长。

　　他有时候成熟冷静，有时候稚气未脱，行为的热情和思想的冷酷兼具，既让人着迷又让人摸不透。没关系，反正她现在也没必要继续忍受和试探下去了。她在墟霓市的这段旅程即将画上句号。

　　黎羽轻轻呼出一口气，挺直肩背，觉得轻松不少。她的声音很清晰：“对。我得带着我妈离开这里，回老家去。”不止是决弈科技，还要离开墟霓市。

　　“离职以后有什么打算？”明弈状似随意地试探。

　　黎羽说：“完成学业，我的休学期限要到了。”

　　“锦鲤”带来的利益大半部分都让公司和团队拿掉了，分到黎羽头上的只有一点，但仅仅是这一点，也极大改善了黎家的生活状况。黎羽没有什么不满的。

　　去掉贷款和丧葬费，还能剩下一部分可以交学费，依然要省吃俭用地生活，黎羽想好了，钱不够的话她可以去找兼职。她觉得自己可能一开始会不适应离开墟霓市和明弈的生活，但是没关系，时间会冲淡一切。

　　黎羽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女青年，最多是道观认证过的“锦鲤体质”。如果不是陪母亲到墟霓市治疗和完成父亲的遗愿，黎羽不会见证大城市的繁华，不会认识明弈，也不会在虚拟世界里留下属于“锦鲤”的传说。只能说，命运的安排太过玄妙，能让她的生命中多出好多独特的体验，这当然是她的幸运。

　　现在黎羽已经没有继续留在墟霓市的理由了。

　　明弈沉默，除了一个“挺好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没办法从抽屉里拿出那份合同，他做不到。如果他强硬地要求黎羽留下来工作、阻止她继续读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是一个自私的人，现在难得为别人考虑一回。

　　“什么时候走？”“今晚的车票。”“要我送你吗？”“不用了，我叫的车已经在楼下等我了。”她用的打车软件，还有优惠券。

　　明弈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听黎羽用客气有余、伤感不足的声音和他道别：“很感谢这段时间你给我的帮助。明总你继续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明弈没有说话，最后她也并不真正在乎他的回应。黎羽并非没有自己的主见，只是之前出于情感的原因，她在迁就他。现在她觉醒了，下决心离开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明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黎羽走出这间他精心布置的办公室，走出决弈大厦的大门。她上了停在路边的某一辆车，车开得很快，在她的意志驱使下，马不停蹄地离开他的生活。

　　明弈看着那辆白色的小车驶上车道，没入车流里，穿过高架桥，直到他也分不清哪辆车是她所在的车，直到夕阳完全落下，天一点点黑下来，和往常没有区别的墟霓市的夜景。决弈大厦的广告位，“锦鲤”的影像被替换成了“月之中”。

　　明弈回头，居然看见黎羽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明弈叫她的名字，可还没等他喊出声，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幻觉。

　　明弈终于听见石头碎裂的声音，那是他的心。办公室里太黑了，他打开灯，把抽屉里的合同拿出来，接通了碎纸机的电源，碎纸机开始工作。他躺在那张她睡过的白色沙发，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