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阿朹

1、四灵

　　近日来，母亲的精神愈发不好了，每日恍惚的时日多，清醒如常人的时候，寥寥无几。
　　“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有血光之灾。”
　　“去你的吧死叫花子，疯疯癫癫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没看爷正烦着呢吗。”
　　“诶，老道看你这面相啊，怕是有烦事缠身……”
　　“你这骗子可闭嘴吧，我这急躁都写脸上了，除非你瞎，不然，怕没人看不出来……唔唔……”
　　“嘘——你先莫要说话，且听老道细细说来……”
　　我正心烦，城东头的疯子偏上来找晦气，神神叨叨说了一堆废话，最后，竟然还用他的脏手捂了爷的嘴……！
　　中元节的第二天，大雨后的街干净的让人心发寒。晃晃荡荡在街上乱逛了一个下午，再抬头，已然是家中大门。庭院深深，入目尽是凄凉，叶枯花凋院墙颓圮，缠绕的的藤蔓，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吊死在了上面。呵，原来，已经衰颓成这般模样了吗。家不像家，人不像人。到底是谁啊！到底是谁呢……
　　进到房间，我把自己狠狠地摔到床上，嘶，后背有些疼。脖颈处光滑的丝被紧贴着，凉凉的，像是什么人的手。闭上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甩了甩头，走向母亲的房间。
　　这几日，母亲的病情不曾再加重，眼神亦是清明许多。看到了我，她动了动眼珠，说：“你来啦，这几天我总觉得这房里有东西，心里总是不落稳，惶惶的，你可注意些。” “好了啊，妈，别自己吓自己了。你这病啊，都是自己吓出来的。你且放宽心，信儿子一回，我铁定把这事办妥，怎么样？”母亲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对我摆了摆手，又转去坐着了。
　　出了房间，靠在门板上，我又想起那疯道士的话来，四灵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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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宴，坐在汽车上，我看着母亲。曾经雍容华贵的官家夫人，如今已被折磨的形容枯槁，背微佝偻着，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连头发丝上都堆满了疲惫。汽车摇晃着，昏然间，我仿佛看到了我们一家人坐在宴席上，母亲当众失态，竟自去衣裳，清醒后不堪受辱自刎而死……从此，我家成为了京城中人口相传的笑话。
　　“——” 到了。我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浑身冰冷，我不停的在心中默念：都是梦，假的，假的。因是男客，不能坐在母亲身边，我便挑了个对面的位子，时时盯着母亲。宴席到了一半，一切安好，忽然，我看母亲神色恍惚，举止间手不时拂过衣领。心中暗道不好，寻个缘由便起身告辞，带母亲离开了。背后早已惊出冷汗来——果然，一切都是真的！
　　次日，上街，看见前方一条破布闪过，我放下手中的东西，疾走过去。果然，是那个无耻臭道士。“多谢道长帮助，只是四灵不知为何物，还望道长明示。”那臭道士甩了甩只剩下几缕黑毛的拂尘，两指搓了搓神秘一笑。我瞬间明悟，从怀中掏出钱袋，他颠了颠，满意的一颔首，把钱袋绑在了自己的裤腰上，拉着我到了一个破墙根旁，说：“嗯，就是一种东西嘛——四级的灵，能力很高了，你也证实了吧，你母亲就是因为……”“是是，那 道长可有法子收了这……嗯……东西？”老道士神神秘秘的摇了摇头，看我急了，又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要血亲方可，这样吧，我且告诉你要诀，成不成就看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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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家具已经清得差不多了，空空旷旷的，愈发寒凉起来。站在房间中央，我对母亲说“娘您先出去吧，等儿子还你个清净，”母亲很忧心地看了我一眼，却依旧牵出了一抹微笑给我。道士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屏息，凝神……”慢慢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粘稠却透明的，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行走其间却没有阻碍。“吱吱……吱吱”的声音不断响起，我循着声音走着，眼前是白茫茫的不知什么，双手漫无目标的在空中挥舞—— 仿佛溺水的人渴望抓住最后的浮木，又好像瞎了眼的猎人愤怒而又茫然的寻找着曾到手的猎物。一探手，好像碰见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用力一扯，捉住了一个脑袋大小的东西，看向手中，竟是看见了它的样子——熊猫模样的老鼠？双手发力揉.搓之下，掩饰性的皮囊落地，只余一团灰色的雾气在指缝间挣扎，叫声愈发的尖利刺耳，满心不耐的我正待做些什么，却见它化作了点点尘埃消散于天地。
　　揉了揉眉心，抬眸，却已是在家中汽车上，父母坐在前排，见我醒了，笑说要去为母亲检查一下.身体，看是不是大好了。我刚待点头，就看到从车后射过一支长箭，正中母亲的后心。暗红的血汩汩的流出，母亲脸上甜蜜的微笑也随着车中血腥味的增重而愈发扭曲变形。父亲咬着牙狠踩油门，汽车向前奔驰着，却突然看到前方就是断桥，只余很短的距离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汽车跌下桥面，落入水中，浓重的绝望和着腥臭的湖水漫过我的口鼻。
　　“儿子，快醒醒，道个别我们走了。”什么啊。我不是死了吗？晕晕乎乎的道了别上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问了一句：“诶，我们要去哪啊？”前排的父亲笑着回首说“为你母亲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啊是不是大好了……”
　　我惊恐地去掰车门上的把手，没用——车门打不开，我倒跪在后座上，看着后面，那个人抱着洋娃娃很甜蜜得冲我们笑着，眼睛里的恶毒却怎么也藏不住了——那个人，那张脸……我转过身来，冲父母大喊，停下来，我们会死的！停啊！没人有反应……
　　“不，停下来！”睁开眼睛，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母亲敲门进来“姑娘，起床了。”我愣愣地回了一句“哎，这就起”，躺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心下一哂，正待嘲笑自己的胆小，却听见耳边传来了“吱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