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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城市与荒野(4) ...

  •   不多时,一辆货车轰隆隆地停在客栈门口,司机忙活着卸货,一箱箱装的是客栈内所需的食材和日用品。

      祈澄咀嚼着食之无味的玫瑰饼,随口问道:“老板娘,这货车每天都来客栈吗?”

      老板娘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下来,点了点头,没明白祈澄接下来想做什么。

      没猜错的话,货车的往返路线是客栈到中心城镇,这边买东西不方便,日常的生活用品都靠着货车的往返运送。祈澄游离到一旁,抓起窗边堆起来的雪粒,重新撒落下来,眼神飘向无边的天际又很快收回,转身道:“这车能带人吗?”

      老板娘比了个一和二的手势,祈澄蹙着眉头证明自己的理解:“一两个?”

      没等到回答,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怯生生地叫住祈澄:“那个…我,我也想出去一趟,可以和你一起吗?”

      见此情形,裴予宴的脸色并不好看,放下端在手里的茶杯,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声不吭。

      马上要到约定的时间了,祈澄想道有女生一起出门也好结个伴,回应着她试探的眼神,果断道:“好。”

      她这才不那么拘束,主动道:“你好,我是温喃,温柔的温,呢喃的喃。”

      温柔呢喃。
      乍一听,让人很有保护欲的一个名字。人如其名。脸小,所以黑框眼镜和蘑菇头的发型遮去大半的脸,身材也是娇小,堪堪到祈澄肩膀处。

      祈澄对生人一向慢热,简短地打着招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好,我是祈澄。”

      温喃像小鹿般的乖巧点头,手指攥着衣服下摆,紧跟着祈澄后面,准备去到货车停车的位置。

      “祈澄。”裴予宴一字一顿叫着她的名字,嗓音蛊惑,眼神漆黑如夜不见底,“一路小心。”

      她回眸怔忪,微乎其微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发声:“嗯。”

      没有过多的停留,她和温喃一起坐在货车后座,和司机确认会经过约定的地点后,祈澄就一直侧着身子不说话,盯着外面移动的雪景发呆。

      漫天风雪中,蓝色的货车像是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由雪组成怪圈。雪淹没了小路的标识,积雪压弯枯树枝,直到极限,树枝噗通一声断落在地。幸亏司机来往这条路多年,要不然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更别谈走出怪圈了。

      雾气随之升腾起来,车窗内雾得厉害,逼仄感让人不适。

      温喃瞥了眼祈澄瘦削的侧脸,看得出来她只打了层粉底,连口红都没涂,但光在那里一站,已经足够吸引目光,嘴唇动了动,犹豫着开口道:“祈澄姐,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货车顿时进入一个急转弯,温喃惊慌失措,整个身体都往祈澄那边靠去,“咚”一声,祈澄直接撞向旁边的车窗,上面的雾气霎时间被抹去大半。

      温喃听见了那声闷响,瞪大眼睛,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嘶——”了一声,祈澄忍着疼恢复镇定,直视着温喃,似笑非笑,避重就轻道:“我不一定比你大。”

      显然,温喃那句“祈澄姐”把她得罪了。

      祈澄不是一个心眼小的人,看着尴尬到满脸通红的温喃,不拐弯抹角地认真回答着:“不是。”

      自从碰上了裴予宴,每每和他待在一起,都要遭受被别人追问这么一遭。

      温喃两眼放光,拽着祈澄的手晃了起来:“真的啊?那你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祈澄神色不自然地把手从温喃怀里抽出来,立即问道:“你就不会觉得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可能啦?他要是有女朋友,刚才肯定不会和你说那番话了。”

      祈澄:“……”

      温喃一语像是一根针,戳破了她这个当局者瑰丽梦境的气球,后遗症震得她耳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来这旅游的啊?”温喃完全放开了初见的腼腆,大大咧咧地“查起了户口”。

      祈澄知道她想听到什么答案,孤男寡女还不是男女朋友一起出来旅游总有点奇怪,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们过来分别有自己的工作。”

      温喃打开话匣子,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追问道:“那你今天出来做什么呀?这么大雪还要工作吗?”

      她有点低血糖,随身都会备一些糖果,闲着掏出口袋里剩余的薄荷糖,倒一颗在嘴里,打发难熬的时间,不紧不慢道:“和一个很重要的人见面,不能爽约。”

      温喃不管祈澄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讲道:“哦。我是过来玩儿的,没想到一来就下这么大的雪,可还是得去趟银行ATM取点钱出来救急。”

      祈澄没问这些救急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在刹车声中,货车已经开到约定的地点,她扶着座椅,向下伸腿,一跃到雪地上,留下两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雪下得很厚。
      祈澄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像是随时有陷下去的可能性。她把手抬起挡在额头上,迎着风雪往前踽踽独行,可眼睫毛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小雪粒,刚刚踩下去的脚印没多长时间就消失殆尽,恢复平整的雪地。

      推开店家的玻璃门,暖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间在在玻璃门上留下一串水珠,直溜溜地滑落。

      祈澄蹬了蹬脚底残留的积雪,一眼就望见了约见面的记者,护目镜和黑色口罩遮完了脸,不是提前听到了声音,就凭现在这副模样,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

      “你好,祈小姐。”他伸出手,如同接待一个寻常的客户,即将要开始商讨公司协议。

      “幸会。”她轻握表示礼貌,拧着眉头,这声音好像和她通话的不是一个人。

      祈澄开门见山,气势十足:“东西带来了吗?”
      那人用手指了指椅子上的小箱子,看来碎心锁石就在里面了。
      “我想先看看东西。”她始终保持谨慎的态度,不敢掉以轻心。

      在她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对面的人迅速起身,撑着椅子的靠背跃出卡座,左手明晃晃地拎着另一只箱子。

      糟糕,这一只箱子里的应该是赝品。

      预感不妙,祈澄顾不得那么多,掀起箱子倒出里面的物件,果然是赝品,桌上的咖啡倒泼出来,湿了她的袖子一眼望去,这一片卡座算得上满目狼藉。

      那人跑得极快,路线也应该是提前计划好的,目标性很强,想必着一身白色衣服也是为了在皑皑白雪中混淆视线。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碎心锁石不知道会不会流落到一些利益者的手中,祈澄的心就莫名揪了一把,拼尽全力追着前面白色的身影 。

      围巾晃动着遮挡住视线,她将头发放出来,干脆一把扯下围巾,毛绒绒的梅花鹿围巾躺在一摊雪水中,还被她不小心地踩了一脚。

      祈澄发现了一条近路,眼看就要追上提着箱子的那人,只见温喃在雪地里越陷越深,如同看见了救星般朝她挥手:“祈澄姐,祈澄姐,救我救我…”

      陷入雪坑里,越挣扎越掉得快,没等祈澄赶过去,温喃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雪坑里,不见踪影。

      这样的事情,她之前还只在“瑰丽迷踪”栏目上看到过,眼下真实地发生在她眼前,祈澄不觉感到手脚发麻。

      在她抄近路的时候,那个蒙面的人应该是碰到了拿着现金的温喃,抢完钱后迅速将她推向了旁边的雪坑。

      还好雪坑只是面积大,深度不算那么深,祈澄蹲下身子,伸出右手递给待在下面害怕到抽噎的温喃,温喃顺势从雪坑底爬了上来,看得出来,祈澄全程脸色苍白,嘴唇发颤,但从没想过放弃温喃。

      还有,碎心锁石。
      这是她迢迢千里从燕宁到青海的目的,是杨教授最后的心愿,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找不回来或在她手里弄丢。

      那人见祈澄穷追不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抽出放在口袋里的匕首,朝着她刺过来,目测离她的心脏只有零点几公分的距离,脖子上还是被划出一道痕迹,挑断了几缕头发。

      祈澄裹得笨重,手脚又因受着冻,身体活动不麻利,反应十分迟钝,只是朝着后面一味的退着。

      看着那人出手的架势,毫不留情的狠劲绝对不是威胁警告,是想要把她置之于死地。

      温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刚从雪坑里九死一生,现在更是被吓到双腿发软,管不了了,她顾不得还在和蒙面人搏斗的祈澄,从雪地上站起来又重重地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往之前的地点跑去。

      浑身的力气不知是在拉温喃时用完了,还是被寒冷的冬日束缚了,祈澄记得明明吃过了一块薄荷糖,头还是晕得不行,这是她低血糖发作的前兆。

      害怕吗?
      怕。
      要抢回来吗?
      要。

      这就是她此时全部的心理活动过程。

      纠缠不起,蒙面人将她推倒在地,重新拿着箱子逃走。

      祈澄有些意识模糊了,手抹了一把后劲,是黏糊糊的血液,虽然伤痕不深,血液从刚才划破的痕迹止不住地往外渗。

      *

      温喃的心跳跳得极快,回到客栈后迅速躲回了自己的房间,蜷缩着抱成一团,钱没了,救命的钱没了,更可怕的是她逃走了,如果,如果祈澄没活下来,她的双手是不是也要沾染上同等的鲜血。

      冲进洗手间,把水龙头扭到最大,温喃拼命搓着双手,想要搓去祈澄救她时手心的温热,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到了晚饭时间,温喃换了一身衣物下楼吃饭,眼神不偏不倚碰上了那双锐利的眼,似要将她肮脏的内心刺穿。

      裴予宴不知道等待了多长时间,动了动麻木的双手双腿,发出骨头活动的声音,在当下的氛围中很是瘆人。

      而后继续盯着温喃道:“祈澄呢?”

      “我怎么知道?我们一起去的,但不一定要一起回来吧?”温喃冷笑一声,环抱着双臂强装镇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是吗?”他的口吻凉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反问却让温喃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老板娘咿咿呀呀说着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但裴予宴只从里面听出来了两个字——“危险”。

      裴予宴向来不喜欢威胁女人,眼下却是冷不丁抛出一句:“希望你对今天的所言所行付出代价。”

      气氛僵持间,客栈的门被推开。

      来者正是祈澄,只不过她裹着帽子,没了围巾,没看任何人,就往二楼上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超心疼橙子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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