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挚青鸟》落花客

5、第四章

　　第四章清辉
　　我曾做过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我与他共饮合卺，共度悲欢，
　　乍然梦醒，却独留我一人，
　　天地空旷。
　　苏青衍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他脸色苍白，周围是潮湿腐烂的茅草席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令人作呕，苏青衍眼底有着深深的绝望，他不是为身边这样的环境而绝望，更加令他绝望的是——
　　明央王反了。
　　自鎏金宴一事之后，辰惠帝对他父王更加信赖，近两年来更是达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连带着宫中的苏青衍日子也滋润许多，只是苏青衍和辰惠帝都没有想到得是，这样的高官厚禄之下，明央王还是反了。
　　辰惠帝听到这消息之后，先是昏倒，再是勃然大怒，立刻把苏青衍押到天牢里，用以威胁撤兵。
　　苏青衍想着，苦笑了几声，自己不过是一个刚认亲的便宜儿子，死了就跟死了一只猫一样，哪里值得用撤兵来换。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几日明央王并没有撤兵的意思，反而来势更加凶猛。
　　腹中饥饿难忍，他看了看狱卒送来的馊菜，咬了咬牙，很有骨气的扭过头。
　　沈子瑜走进来的时候，苏青衍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
　　这些年在皇宫里，算不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也是衣食无忧的。饿肚子的痛苦，苏青衍这时候才体会到。沈子瑜看的难受，连忙把手中食盒放下。
　　“殿下。”
　　苏青衍抬起头，轻轻的喊了一句，沈子瑜闻声，发现苏青衍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半晌，怔怔的说：
　　“谢谢殿下。”
　　沈子瑜蹲下身，眼神温柔中带了些悲凉，有些自责道：“我没本事，没能让你出来，就连给你送些吃食，都要偷偷的来。”
　　“殿下能来看我，就是最好的了。”他笑笑，眸子里清澈一片：“我相信，您总有天会带我走的。
　　“我信的。”
　　他站起来，用自己滚热的胸膛，贴着沈子瑜的皮肤。
　　“我会一直信的，殿下。”
　　像是怕沈子瑜没有听清，他又重复了一句，眼神坚定。

　　在据皇城不过寥寥数里的朗月城，苏青峰看着远处的皇城。
　　“世子。”
　　一个黑衣人翩翩从房顶上落下，敬重的对苏青峰俯下身，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苏青峰回过头，他和苏青衍长的有八分相像，只是相比下他更有一股萧杀之气。那黑衣人轻轻的说道：“世子，昨日我们攻下了北方三成的城池，新增兵马三万，缴获粮草八千石。”
　　苏青峰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笑道：“那老头呢？还喊着寻死？”
　　黑衣人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明央王还是不吃不喝，还对您说了些不好的话。”
　　苏青峰沉沉的笑了，不好的话？说白了就是咒骂，而且是那种极其难听的话。他展开了折扇，轻轻抚摸这上面的鎏金纹路：“我的那个父王，可真是忠心。”
　　他轻轻合上扇子，脸色一变：“明日攻城。”

　　沈子瑜脚步匆忙，步子简直要飞了起来，他脸色焦虑。
　　皇城外面的十二关已破，明央军队势如破竹，满朝文武都等在大殿上，父皇竟如此糊涂，现在还妄想用苏青衍来让外面的明央军队投降。他匆匆赶到天牢，苏青衍已经被拷了起来，准备押送到神武门处决了，沈子瑜一掌劈下，一个押送苏青衍的狱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另一个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子瑜就拿出了一块晶莹透亮的玉牌，那狱卒一见玉牌，立马放了手。沈子瑜一掌击昏那个狱卒，一秒都没有耽搁，一只手扯住苏青衍，另一只手拔了剑就往前跑，期间有一个狱卒想来阻止他，却被他一剑穿下，一下子就毙了命。
　　“殿下？这是....”
　　苏青衍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他饿得头晕眼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是攒了一会才攒出来的。沈子瑜一边带他逃跑，一边说道：“别问了，跑！”
　　天牢里的狱卒们纷纷追了出来，眼看就到大门了，沈子瑜拼尽全力，将身边追来的狱卒尽力推出几丈之远。
　　“皇儿。”
　　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子瑜抹了把脸，把脸上沾染的血水抹干净，缓缓的抬起头。
　　是辰惠帝。
　　他似乎气的发抖，脸上有些苍白，胡子都气的微微打颤。那些狱卒见了皇帝，立马跪下，不敢再上前。
　　“...父皇...”
　　沈子瑜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他不敢去看面前父亲的脸色。扯着苏青衍袖子的手攥的更紧。苏青衍连一点点抬眼皮的力气也花完了，他头一歪，彻底趴在了沈子瑜的背上。
　　“皇儿，你知道他是谁的。”辰惠帝向前走了一步，沈子瑜猛地一抖，本想向后退，却又担心身上的苏青衍手上，抬起的脚又放回了去。
　　一时间，鸦雀无声。宫墙外传来厮杀之上，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外面猎猎的战旗。沈子瑜沉默两秒，苍白的脸有些发抖，他抬起头，手指节攥的发白，迟疑道：“父皇...儿臣...儿臣.....”
　　他看见辰惠帝抬起手，顺从的低下头，等着接下来该来的耳光。
　　出奇的，他没有等到耳光。他睁眼一看，只见辰惠帝满脸泪水，那只手离自己不过几尺，却没有狠心打下来。半晌，辰惠帝叹息，转身道：
　　“皇儿，城快破了。”
　　“朕没有本事，生出你这么个无能的儿子。你对这小杂种的情意以为朕不知道吗?朕一向惯着你，宠着你，向来任你胡闹。’’
　　“朕是皇帝，你是太子。”
　　“你应该明白你身上的责任，那绝对不是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沈子瑜静静听着，他和那战场只有一墙之隔，战士的厮杀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不知哪方的火箭咻咻之声。源源不断的伤兵被送进皇宫，这都是沈子瑜从小没有见过的。
　　“皇儿，我是一个父亲，我也是这辰月的皇帝。”
　　说完这句话，辰惠帝快步离开。他身边的统领太监走来，带着一丝悲哀的意味，扯了扯沈子瑜的袖子：“太子殿下，该走了。”
　　走？
　　走到哪里去？
　　沈子瑜突然发了疯一般，他猛地甩开那太监。但又生怕动作幅度太大让自己身后的苏青衍摔到，又连忙收了几分力气，竟有些滑稽。
　　他瞪大了眼睛，一丝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他大声的说道：“走？走到哪里？”
　　那统领太监，先是一愣，紧接着马上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向沈子瑜哭道：
　　“太子殿下，您快走吧，这是皇上用命赚来的啊！”
　　宫里已经一片混乱，宫女和太监一个个收拾了包裹想要逃出去，一时间，东西的摔打声，惨叫声，啜泣声，外面将士的嘶吼声混作一谈，紧接着是外面的欢呼声。
　　沈子瑜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的一下瘫倒在地。
　　统领太监继续哭道：“殿下，不要怪奴才对您不敬了！”

　　这一年，辰月亡于明央王之子苏青峰手里。苏青峰为明始祖，于次月即位。
　　曾经的辰月雄踞四方，北达漠北，南致苗疆。何等的威严，而这辰月的太子殿下，更是令人议论纷纷。传闻他貌若潘安，心高气傲，在辰月是何等的风光，少年得意，从来都是立在尊贵之巅。
　　而今辰月国灭，却弃城而逃，无不令人唾骂。
　　在明始祖即位一月之后，一道圣旨下令斩杀所有的辰月皇族，抓住的辰月正统皇族七七四十九人，出了投降的前辰月大司马沈子期之外，无一生还。
　　在原辰月皇宫的御花园里，刚刚被烧得干净的一棵梅树幽幽倒下，留下一段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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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