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官佰火

57、小楼落日

　　魏辛趴在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再醒来时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恰好有侍者前来敲门，告知晚餐已经准备妥当。魏辛摸了摸空荡荡的肚皮，摇醒同样在房间里打瞌睡的苗藐和郭明玮，催促道：“快，起来吃晚饭了。”
　　苗藐揉着眼睛问：“几点了？”
　　魏辛摸出手机，有些惊讶：“已经快晚上六点了。”
　　郭明玮伸了伸懒腰，肚子里咕噜噜好一阵热闹，他拍了拍肚皮道：“怪不得我饿了，走吧！”
　　三人简单收拾出门，迎面便撞上了仲航。
　　仲航简单询问了魏辛的情况，然后道：“我正要去找你们，餐厅有些隐蔽，我担心你们迷路。”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一个餐厅能有多隐蔽，直到看见那个一点也不像餐厅的餐厅才有了几分了然。那是一座依势而建的小楼，地基看似不平却依然稳健，错落有致的层层叠上，从外看去，没有透露出一丝烟火气。如果没有人带路，大概他们从门前走过也看不出那是餐厅。
　　仲航带着他们进门，边走边说：“我觉得这里设计的不好，不像个吃饭的地方，可惜我来的时候它已经修好了。”
　　苗藐左右张望，整个餐厅的风格大概是贴近自然，门缝窗间墙上处处点缀着繁花或者绿叶，细碎可爱或者大气磅礴，有些好看。苗藐抽了抽鼻子，嗅了嗅这里的气味，发觉闻不到什么饭菜的香气，鼻端满是海风微润的气息，很是舒服。放眼望去，敞开的窗外，是苗藐最喜欢的碧海蓝天，远方波浪卷动，泛起点点白色浪花，有眼熟的白色鸟儿在海风中穿行盘旋，落脚处露出星星点点的黑色礁石。
　　苗藐很喜欢这里，听了仲航的话，有些不赞同道：“这里很好啊，很舒服。”
　　仲航侧头看着他，笑道：“喜欢就好，我这人就缺点审美，你们可别跟我学。”
　　苗藐无言，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似乎有些质问之意，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仲航。
　　仲航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以为意，继续道：“咱们坐在哪里？这里有很多层，但是没有电梯。”
　　魏辛腹中空空，看见那弯曲的楼梯就有些腿软，建议道：“就在这一层吃好了，我好饿。”
　　郭明玮连连点头，摸着正热闹的肚皮，满脸期待地看着苗藐。
　　苗藐看了眼楼梯，犹豫片刻后道：“那就在这里吃吧！”他还不是很饿，美食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这座楼，他更想要往楼上去，一层一层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但民以食为天，饿死了两个吃货发小也不好交代，只能先祭过了五脏庙，再做其他打算。
　　仲航看出了他的犹豫，揉脑袋的手放了下来，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吃过饭时间正好，咱们去顶楼看落日。”
　　苗藐眼睛一亮：“顶楼？”他对落日没什么兴趣，更在意顶楼能看到怎么样的海。
　　仲航道：“这里的顶楼不是最高的，却一定是最美的，海上落日，很漂亮。”
　　苗藐眼底光芒更加明亮：“那快点吃饭吧！”
　　小楼的餐点很丰富很精致，但苗藐没怎么在意，他本来就不挑食，吃的也不多，不多时便放下了筷子，杵着下巴盯着窗外走神。眼看着天边的阳光逐渐变为温暖的橙色，天光渐渐暗淡，苗藐开始着急起来。
　　“你们两个快点！太阳都要落山了。”苗藐连声催促，见魏辛和郭明玮正不紧不慢地解决着一只龙虾，恨不得伸出筷子戳到两人的鼻孔去，“大晚上的吃什么龙虾，慢死了！”
　　魏辛振振有词：“晚上都不吃龙虾什么时候吃，急什么，浪费了多可惜。”
　　郭明玮听到先前仲航说的话，猜到苗藐是急着上顶楼，摆了摆手道：“你和三哥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苗藐瞪了他们一眼，起身对仲航道：“三哥咱们走，不管他们了。”
　　小楼仅有五层，不高，但每一层都是精心布置，苗藐先前没有注意，吃饭时才发现墙上窗间门缝里那些花草都是鲜活的绿植，而不是一开始他以为的仿真花草，觉得更加惊喜。一路上来，每一层的布置都有细微的变化，苗藐来不及细看，急着走上顶楼去看落日与海洋，事实证明他的急切没有错。
　　顶楼是露天的餐厅，稀稀拉拉的座位难成席面，只适合情人之间的隐秘约会。这里平常是安静隐蔽的，但日出日落时分除外，这个时间通常会十分热闹，人们说说笑笑，或坐或站，都是为了那一轮朝升夕落的红日。无论是真心喜欢也好，人云亦云也罢，总之人们聚集在了一起，这让苗藐有些失望。
　　但很快的他就没有精力去管其他的人了，天边的美景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苗藐上前几步，趴到了栏杆上。天色很暖，天空很红，白天刺目的阳光在暮色里展现出难得的温柔，橙色偏红的晚霞在海面铺成一线，拉出一道波光粼粼的倒影，映得海水的颜色更加幽深，不再湛蓝，反而转为幽幽的黑。连海浪起伏都变得温柔，鸟儿已经不见，大约已经归巢，不知不觉间，那抹残阳已经消失在天边，天空暗了下来，海面如墨漆黑，再不见湛蓝颜色。
　　苗藐抿了抿唇，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落日虽美，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黑夜，这让他有些失落。尤其今晚乌云很厚，看不到星星，连月亮都很黯淡，更没有什么星辰映海的美景可看。
　　“好看吗？”仲航问。
　　“好短。”苗藐道，语气透着明显的失落。
　　“明天还有日出，早起就可以看。”有人开口道，说话的不是仲航，声音却很熟悉。
　　苗藐愣了愣，转头看向那人，神情随之一僵。这人他自然熟悉，高中三年如影随形的老狐狸，短短两月不见，他还不至于忘了个干净。
　　“老班。”苗藐下意识站直了些，有些手足无措。
　　唐竟出现在这里，是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苗藐一早就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能抵住海滨的诱惑，只能找些理由自我安慰，唐竟虽然是仲航的朋友但不见得认识仲黎，况且婚礼现场那么多人，即使唐竟在场他们也不一定会撞见。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不过是顶楼看个落日，这么小众的娱乐都能让他们撞见，苗藐只能感叹运气不济。
　　唐竟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问道：“魏辛不是也来了？人呢？”
　　苗藐道：“他在楼下，一会儿上来。”
　　唐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也没有深究，反而转头看了仲航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递到苗藐面前。
　　苗藐有些疑惑，伸手接了过来，发现是一张房卡，茫然道：“这是什么？”
　　唐竟道：“房卡，你跟我一间。”
　　苗藐怔了怔：“我不是跟魏辛他们一间吗？”
　　唐竟道：“两人一间，你跟我住。”
　　苗藐拿着房卡的手抖了抖，觉得自己这次的运气似乎有些坏，那么多的宾客，怎么就好死不死地和老班分到了一间，或许可以向仲黎姐撒个娇卖个萌求她换一间？苗藐眼中情绪在挣扎，心底小人儿在叫嚣，实际上却只能没骨气地怂了，默默接受了这一事实。
　　唐竟送完了房卡，嘱咐道：“天黑了，少在外面闹腾，早点回去休息。”
　　苗藐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高中晚自习，下意识地应道：“哦哦，马上。”
　　唐竟知道他这回答不走心，却也不以为意，转而对仲航道：“什么时候一起喝一杯？”
　　仲航道：“就今晚吧！”
　　唐竟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苗藐的脸垮了下来，看着手里的房卡愁眉苦脸，海上落日带来的好心情霎时间消失无踪。
　　仲航看着他，隐含期待道：“不喜欢可以不住。”
　　苗藐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太习惯，有点怪怪的。”苗藐从小就是一个人住，老苗陪他睡的时间早在四岁前就已经结束，偶尔同床的只有魏辛，频率也极低。陡然间要接受一个室友，苗藐心头总有些怪异，加上那个人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唐竟，心底的滋味更加难以言喻。
　　仲航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止是唐竟，只要是有人跟他同住，苗藐都有些不习惯，换了任何人都一样，当然也包括他仲航。
　　“这样可不行，你读大学是要住校的，要改。”仲航道，他从苗藐手中抽出房卡，看了看上面的房间号，又放回苗藐手中，“走吧，咱们出去逛逛。”
　　“要住校啊！”苗藐咕哝一声，收好房卡，转瞬间就把新室友的烦恼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道，“咱们去哪儿？”
　　仲航思索了片刻：“这里也有一个海底走廊，想不想看看？”
　　苗藐想起那蔚蓝的海底世界，喜不自禁地点头如捣蒜，连声应道：“要看要看。”
　　仲航道：“现在天黑了，可能没有白天好看。”
　　苗藐却道：“白天的我看过，晚上的还没见过。”
　　仲航失笑：“那的确是值得一看。”
　　苗藐先一步下楼去找魏辛和郭明玮，那俩个吃货才吃饱喝足，正在椅子上躺尸。
　　仲航跟在后面，脚步很慢，眼神很深，盯着苗藐背影的目光十分专注。
　　苗藐在那两人的脑袋上使劲一拍，惊得两人猛然坐起，回头看见他，魏辛舒了口气，抱怨道：“你吓死人了，我可不想刚吃饱就做了鬼。”
　　郭明玮喝了口水压惊，恼怒道：“干嘛？！”
　　苗藐耸肩，模样有些赖皮：“海底走廊去不去？”
　　魏辛断然拒绝：“不去，没追求。”
　　郭明玮道：“海底走廊在哪，远不远？”
　　苗藐回头去看仲航，仲航思忖片刻，然后道：“不算远。”
　　郭明玮挣扎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做出了决定：“那就去溜达溜达吧！”
　　魏辛跳起来，抗议道：“喂喂喂，你们不带这样的，都走了我怎么办？”
　　苗藐道：“你可以再点个甜点什么的。”
　　魏辛心有余而力不足，因而有些羞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义凛然道：“去就去！”
　　苗藐鄙视：“说的跟炸碉堡一样。”
　　魏辛不是去炸碉堡，但也没能去成海底隧道，在途经一个温泉村的时候，魏辛和郭明玮本就不坚定的心瞬间动摇了，毫不犹豫抛下了苗藐这个糙汉子，扑向温泉美女的美好幻想之中。
　　苗藐翻着白眼，对仲航道：“你看他们那没出息的，还是三哥最好。”他冲着仲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神态间是毫不吝啬的少年朝气，在仲航看来，有些炫目。
　　仲航伸手，捏着然后摸着少年有些肉的脸颊，微笑道：“是吗？”他当然知道苗藐是在他面前说些好话哄他，但他就是难以抑制地愉悦，愉悦到有亲吻面前人的冲动，无论是脸还是唇。他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这件事也必将成为现实，他会成为那个世上对苗藐最好的人，成为那个苗藐最离不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