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林图南

1、第一章

　　楔子
　　魔都高空，
　　宝格丽酒店顶层，
　　夜幕苍茫，
　　“今天还是看不到星星呢。”
　　她赤身伸出手，
　　想要触碰夜上海的苍茫天空，
　　终究还是被落地玻璃所阻隔，
　　华灯初上，
　　浦江两岸，
　　后来，
　　她如愿在上海有了无数处房子，
　　可终究没有一个家，
　　兀自漂着，
　　心若是没有栖息，
　　到哪里都是流浪。

　　第一章沪漂女孩
　　川流不息，车水马龙。
　　“喂，妈——”朴安易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你放心吧。”挂了电话，她五味陈杂地在路上继续走，今天不知又要跑几个公司呢？这座被人们唤作“魔都”的城市，高楼林立，鳞次栉比，这最繁华的陆家嘴，硬是要在水泥森林里辟开一片绿地，也只有在一片飞速运转的繁忙中倔强坚守的绿意，朴安易才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我，朴安易，明溪大学高材生，找个工作就这么难吗？魔都！你倒是来点魔法啊！“可恶呢！”这么漂在上海，何时是个头啊，朴安易想着，忿忿地一跺脚，诶，怎么脚底软软的？一只浅灰色仓鼠？还穿着精致华贵的小衣裳，呵，这年头，仓鼠过得比人还好。
　　“你这蠢女人，想死啊！”顺着一跃而起逃离的仓鼠望去，是声音的主人，西装笔挺，衬衫解开了几个扣子，锁骨一动，肌肉似乎呼之欲出，哪有这么穿西装的啊，红果果地犯罪啊……却顶着与西装革履并不相符的一头黄毛，桃花眼微眯，挺拔的鼻梁本来甚是养眼，可惜呼出来的气让朴安易气不打一处来。一侧的耳钉耀眼得夺目，这么精致的五官，看得朴安易有些晃神，毕竟这般出落的五官，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
　　“喂，看得出神了？”他有些得意地挑挑眉，轻抚着手中咿唔咿唔、惊魂未定的仓鼠。
　　“垃圾！才没有！”朴安易本有愧疚之情，现在更多的是羞愤之心了。
　　“你弄脏了我宝贝的衣服，怎么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绯红两侧的样子。
　　“我……我洗好了送过去？”
　　“呵，谁要你洗？我们家宝贝所有的衣服只穿一次，而且必须是高定。”少年瞥了她一眼，“高定就是洗不得，穿一次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朴安易没好气地说，这种富家公子哥，简直刁蛮的一匹。
　　“你做一件，送到萧氏集团。”
　　“做一件？！”朴安易从小就对这种通常女生擅长的精细活儿唯恐避之不及，何况只是无意踩了小仓鼠一脚，就要付这么大的代价等等……萧氏集团……我过会儿要面试的不就是这家公司……他不会是什么高管的公子哥吧？怎么这么背？可恶，认了。
　　“怎么？有意见？”
　　“行。”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朴安易，要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你要忍，不生气，不生气，人在江湖漂，哪有不低头。欠我的，总要还的。她将牙齿咬碎了咽下去，转而化作灿烂得耀眼的笑容，“请问您的名字，我尽快做好给您送过去。”
　　“迟偶女。”
　　“？”
　　“说你呢。”他似乎有些失望，“你和她们也没什么不一样。”
　　“萧凌风。”他摆摆手，插着口袋不急不慢地走了，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隐去，在摩天高楼的尽头，或许那里，本就并没有什么尽头。
　　“糟糕！被这混蛋耽搁了，面试要迟到了。”朴安易一看表，弹起来就往萧氏集团的大厦狂奔，着急地似乎也没发现这条路的轨迹，与前面那位并无二异。

　　（萧氏集团大厦门口）
　　考究的玻璃旋转门，错落有致地镶嵌了宝石与碎钻，门面亦薄薄地镶了一层琥珀色地防护膜，许是怕阳光太过耀眼，伤了进出这笑傲上海滩帝国大厦的尊贵客人，又或者是呵退小心翼翼鼓足勇气迈进这里试探的职场菜鸟。朴安易深吸一口气，你可以的，加油，朴安易，便推了门进去。
　　早就听说萧氏富可敌国，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朴安易还是吓了一跳。这……这么夸张的吗？一推门进去，是鸟语花香的金鱼池，两“岸”是从天花板倾泻而出的淙淙瀑布，瀑布边上，绿草如茵，高矮错落有致的绿意参差披拂，蒙络摇缀，时听山涧鸟鸣声，恍若世外桃源。还有个秋千！像小时候爸爸在家门前搭建起的那个秋千一样——那时的爸爸还很年轻，乌黑浓密的头发，成龙看了都要羡慕，还做得一手好手艺，方圆十里的人们都不远千里地来找他。而朴安易的童年，虽没有大城市女孩琳琅满目、一展示柜排开的芭比娃娃，“好吧，我承认是很想要那些芭比娃娃啦，尤其是电视广告里推出的那种带宠物、带家具的芭比公主，巴巴地盼望了很久呢。”朴安易轻声嘟囔着，想到自己还为此跟爸爸吵过好几次架，每当这时，爸爸就会想方设法地捣鼓出些新鲜木质玩具哄小安易开心，什么木质小人啊，什么木剑啊，最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用爸爸最喜欢的香樟木做成的秋千，在家门前，于山清水秀间就无忧无虑地荡着，荡着，爸爸在后面推着我，他坚实有力的手总让安易觉得很安心。“老爸，再高点！再高点！”“好嘞！”“老朴——帮我做个木桌，诺，檀木就用这个。”“好的，您放在那里好了，我尽快做好送货上门。”说着朴峰轻声附在安易耳边：“今天爸爸就陪你玩，工作什么的明天再说，我女儿最大。”每每想到爸爸，妈妈，还有家乡，安易的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是啊，家最好了。可是家乡呢？在那场爆破里，全部化为灰烬。没有了，再也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安易不自觉地伸出手相碰那秋千。
　　“蠢女人。”那声熟悉的欠揍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那些山山水水顷刻间不见了，但余一方柜台，里面坐着不久前刚送走的祖宗大爷，一头黄毛，眉清目秀，恶语相向。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我们集团新开发的全息影像，怎么样，够逼真吧？能看到你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说的跟你家集团一样。”朴安易瞟了他一眼，什么嘛，我还以为自己得罪了高管的儿子，怕自己面试要穿小鞋，原来是个玩物丧志的旁友，那还那么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样子。
　　“嘿——你这迟偶女，当然——”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眼珠一转，眼睛微眯，顿了顿，“虽然不是我家集团，但作为好员工，以集团为荣，不应该？”
　　“行行行，衣服我会送过来的，以后咱们互不相欠，见面了也别装认识好吧？”朴安易向来说到做到，就算事出有因，也绝不轻易食言。
　　“各位面试者，请随我来。”好一个漂亮的女人！青木亚麻灰的发色，锁骨发偏分，微卷，层次刚好，一侧耳朵的耳饰微垂，银色流苏，更是衬得她洁白如雪的肌肤愈发弹指可破。精致的五官，精致的妆容，精致的穿着，举手投足间都是知性干练职场女性的风范。琥珀色的眼眸流光一转，乍看是温柔似水，眼底凌厉的目光一闪，就知是个颇为厉害的角色，“我是人事部的部长，林丹寒。”
　　许是被她超强的气场镇住，许是默默赞叹着沿路萧氏集团的雄厚财力，许是为了接下来的面试惴惴不安，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
　　“面试会议室就在这里了，请大家先来抽个签，然后依次排队等候。”大家停下脚步，原本安静的空气显得更加死寂了，谁都听得见彼此或急或缓的呼吸声，藏匿着不同的心跳声与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我是最后一个呢，那就先去厕所整理一下吧，刚刚急急忙忙的，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朴安易站在镜子前，用手梳理自己被风搅得凌乱的头发。还算长得可以吧，朴安易，很久没有空这么仔细地端详自己了。刚染的英国灰咖发色，微卷发梢垂至胸前，m字刘海恰到好处地显其五官精巧，杏眼浑圆，鼻头小巧而挺，不算很线条分明的脸型，还有些婴儿肥，笑起来浅浅酒窝，邻家女孩的气质无疑。今天特地穿了v领的衬衫，希望能给面试官留下不那么邻家的印象吧，多一些干练与果敢，朴安易，你一定可以的。
　　当朴安易推门而入时，“hi，各位面试官——”笑容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