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遥客栈》夜允嘉

8、风光霁月【2018何逸凌生贺】

　　何逸凌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一日。
　　他其实不怎么过份看重这个日子——倒不是不敬重父母，只是他少时离家求学，没过几年又被师父拐跑，念书和习武花去了他大半的精力和时间，便不喜欢大费周章。师父虽然颇具童心，但也不勉强他。
　　卿可遥生在五月，比他稍长。两人十五那年，卿可遥许是练功辛苦赌了气，亦或只是贪玩跑了出来，总之，无巧不成书，二人便这么相识了。但卿可遥毕竟是偷闲，没过半月就给抓了回去，何逸凌又与他零零散散地交往了两三年才熟识起来。
　　相比之下，何逸凌与许无念的结识倒顺畅得多。十八岁那年，师父决定让他独自闯荡历练，践行宴选在城里最大的酒楼，给他的第一个考验就是一顿胡吃海喝后把他押在了那里。然而何逸凌到底没学会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因为与他一见如故的许无念许少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替他付了账，要不是与他同行的女子拦着，几乎还想预支几年的账单。
　　何逸凌温和沉着，又堪堪比许无念大上半岁，女子便放心离去，留他二人结伴而行。也就过了小半年，许无念向他辞行，之后就没了行踪。
　　何逸凌终于开始了他的独自游历。他至今记得年幼的自己对师父说想成为游侠时，后者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犹豫和担忧，然而又马上换上欣慰鼓励的神情，温柔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后来何逸凌才隐约明白了师父当时的神情。游侠绝对不只是潇洒地散财除恶。师父虽然教导他行侠仗义，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但是当何逸凌真的说要当游侠的时候，还是会舍不得让自家的孩子去受苦受罪。
　　两年后，他小有名气，卿可遥却名噪一时。再次相见时卿可遥显得有些不自在，见何逸凌笑容依旧甚至还有些嘲笑的意味，又很快放下心来。他现在可是自由得多，于是成天赖在何逸凌身边。
　　许无念和卿可遥互相实际上反而是何逸凌引见的，那年许无念及冠，后来三人都成了至交。尽管第一次见面许无念就替何逸凌买了单，亲兄弟还得明算账，钱财乃身外之物的许少爷自然不会在意；但卿可遥毕竟早认识三年，如果必须有一个取舍的话，何逸凌在情感上还是和他更为亲近。至于为什么他们俩明明是最后认识的，却发展得最为亲密，何逸凌就不是很理解了。
　　等到三人都熟识的那一年，许无念竟意外是个喜欢为别人庆祝生辰的人。许无念生在次年的四月，是三人中最小的。他善厨艺，只是不常下厨，却有一个十分令人头痛的缺点：不论是汤菜饭，都喜欢根据心情变化添加调料。而卿可遥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第一次就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的人。
　　然而一到某一个人的生辰，许无念就前后三天餐餐都亲自下厨，过节时只有当天，也不随心所欲地调味了，使出浑身解数，玉盘珍馐，仙露琼浆，直吃得何逸凌和卿可遥这两个在某种程度上都以体格为修练基础的人，一边风卷残云，一边哀叹不知得多练多少个时辰。
　　在三人中，何逸凌可以算是一个桥梁，直至另外两人之间的纸窗户捅破之后，这个情况也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分别和他们的交情都不浅反深。大概因为何逸凌是个善于替他人考虑的人，俗气一点，是个善良的人。小狗也是他捡回来的。他当游侠时，不是没有失手过，不是没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但他从来是怀着这份愧疚遗憾的心，带着更温暖的笑容，尽力帮助下一个人。
　　何逸凌向来是全力以赴，问心无愧，可没赶上许无念的那场事故却是他永远的愧疚。当他拔出凌尘剑时，于千军万马围困中，却有一种祭拜天地的庄严仪式感。他看见卿可遥的眼神，大恸后再次面对失去的痛苦和哀求。他轻笑，有些不舍，却毫不犹豫。
　　“突然有点想吃清珣做的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