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且珩

34、江南大雨

　　哥这段时间忙，几乎没有时间在家落脚，据说哥现在在三舅手下做事，一步步接过三舅的事业。风生水起。
　　我继续在家里偶尔做个梦，哪个地方又有罢工。小伊在南京照顾她的亲人，我也就没有小伊好厨师做的饭吃了。那位偏房的周子佩先生也不是经常可见，他和我一起吃饭的日子，差不多是一个星期一次，反正我们互不讲话，仿佛陌生人。
　　其实想想，我为什么要和他怄气一般，生他的气，不值得！凭什么让我因为他生气？！
　　那天吃饭，他不凑巧的又要和我一起吃了，整整一个饭局下来，我们一字不说，吃完了，我突然想起来。
　　“丁泽玉，下午能不能送我去一下戏院？我想去看新出的评弹我约了同学。”我问我身边的丁泽玉。
　　“可以，其实戏院离宅子还是很近的，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属下可能要帮先生处理一些事情，可能要晚一点接小姐回去了。”丁泽玉同意道。
　　“没关系，我想听完评弹去和同学一起去西湖旁边吃点东西，然后再回来。要不我吃完东西，折回戏院门口，在那里等你。”我说，鉴于我的不认路，还是不尝试自己乱跑了。虽然我身边会有人跟着保护，但是除非我有生命危险，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出来的。
　　“好的，小姐要注意安全啊。”丁泽玉忍不住交代。
　　周子佩安安静静地吃东西，一言不发。

　　下午，我和我认识的一个大学同学，胡季歌小姐，她是胡家的最小的女儿。胡家在当地也算一户大家。
　　我们听完评弹，在胡同学的引路下，我们来到西湖。夏季，苏堤上的柳树依依，知了趴在上面叫个不停，空气格外闷热。
　　“蔓露，你们家不愁你出嫁吗？我们家打算给我找个人订婚了。”季歌同学吃着酥油饼说。
　　……愁我出嫁……看看我哥和三舅巴不得我不要嫁出去，省的祸害他人。
　　我正想吐槽我哥，结果阴沉的天空一声闷雷，似乎要下雨了。地面刮起了风，西湖面水波粼粼。
　　“要下雨了，季歌，你要不要现在赶快回去吧，改天再约。”她家比较远还没有人来接。
　　“好的，你也小心一点。see you 。”她看了看天空说，然后起身与我挥手再见。
　　再见完之后我要去戏院门口等丁泽玉来接我了，我一转身，发现一个问题……戏院怎么走来着……此时大风起兮，大家都忙着赶回家去。
　　算了，我凭着直觉走进江南的青黛小路。结果好像越走越偏……拐进这些小巷，我就感觉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黛色的地板，灰色的墙壁。
　　雷声和闪电划过，我心里突然有点害怕了。天色暗了下来，夹杂着厚厚的乌云渐渐笼罩大地，我开始更加害怕了。
　　最后一滴豆大的雨滴打在我的头上，紧接着就是滴滴答答的，屋檐处响起雨打的声音。
　　我看到不远处的西湖旁边有一小巧的亭子，我连忙到里面去避雨，大雨倾盆，带着呼啸而过的大风，风过雨下，这亭子根本挡不住。我的裙子是彻底湿了，感觉格外无助……
　　黑夜降临，闪电劈开夜幕，大雨滂沱，四周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亭子上有一盏昏黄的灯，但是我还是十分害怕，这漆黑的环境，突然让我想起小时候，因为做了错事，被大舅关进小黑屋，无论我怎么哭，大舅就是不放我出来，所以我从小就害怕黑。
　　现在，怎么办啊……
　　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我走过来，是谁？我有点害怕，向亭子边缘退，那个身影他撑着一把伞。
　　当他走到路灯下我才看清楚……他一身黑色的衣服，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周子佩……明明很讨厌他，但是那一秒，我竟然有点开心和激动。
　　“大小姐，真不巧，周某找到你了，走吧。”他波澜不惊地说，然后示意我离开。
　　我没说什么连忙跑到他的伞下，跟着他离开，雨似乎小了点，轻轻打在伞上。滴滴答答。
　　“你怎么来找我了？”我问，我是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特意来找我。
　　“你这个大小姐失踪了，你宅子里的人都出来找你了，周某觉得，不来帮忙也过意不去吧。”周子佩向我解释道。
　　“……”我就知道。算了，他能来就不错了，之前的事情，我也先不计较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猜的。”他懒得解释。
　　“……”行，不解释就是，“哈欠！”大概是晚风有点冷，又打湿了裙子，我打了个哈欠，有点冷啊，我看到他的黑色外套，“你冷吗？可以借下你的外套吗？”
　　“不可以，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衣服。”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是哥肯定会自觉给我披上，就算是吴岁寒，也会把衣服借给我，周子佩，你就没有点绅士风度吗……行……
　　终于我们两个走回家了，正好碰到火急火燎的丁泽玉，他看到我，激动万分：“小姐，再找不到你，我就要向先生禀告了，还好回来了……周先生。”他看到了周子佩，“太感谢了。”
　　“没事，举手之劳。”他礼貌地微笑，但是我还是觉得他的微笑瘆得慌。
　　丁泽玉看我浑身湿透，把他的衣服给我披上，然后吩咐女佣给我准备洗澡。
　　但是，第二天我还是成功的感冒发烧了，正好小伊回来了，看到我躺在床上。
　　“小姐呀，我弟弟刚好，你这，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大夏天的你还发烧感冒。”小伊一边接过我的药，喂我喝。
　　“如果我们小姐让人省心的话，我们岂不是无事可干了。”丁泽玉站在一边笑到。
　　……我……“小伊，你的家人怎么样了？”我虚的不想和丁泽玉争辩，干脆转移话题。
　　“要多谢先生，把他们安排到二老爷的农场里面干活了，等将来，村子重建好了，他们会搬回去。”小伊笑着说。

　　几天后，我的病好了，我想着还是要去谢谢周子佩，毕竟他还是找到了我。想着以前我走丢了，都是哥找到了我，哥说，有一次他的朋友说想娶我，结果，他笑着拒绝：“你会弄丢她的，她迷路起来，你怎么找到她？”结果竟然还真有其他人找到我了。
　　“小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小伊凑到我身边笑嘻嘻的问，“茶具不够了，上次那一套被摔坏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周先生的房间拿一套茶具，我们家的茶具，一半都放在西厢房。”
　　然后我答应了，顺便去感谢他吧。
　　我拿着端午节的雄黄酒，那天本来想如果他在就，一起过端午，结果他不在，一个星期后才看到他。
　　我这次来到门口，乖巧的敲敲门，过了一会儿，他开门，看着我：“唐小姐？什么事？”
　　“给你送东西，谢谢你上次来找我。”我尽量对他微笑了，看着他，我还是有点瘆得慌。
　　“嗯，谢谢。”他接过，然后打算关门的样子。
　　“诶！”我连忙拉住门。
　　“还有什么事？”他淡淡地看着我。
　　“我，”天啊，怎么会有这么无理的人啊！我又开始气愤了，但还是压住火气，笑着说，“我需要在你的房间拿一套茶具。”
　　周子佩终于打开门让我进去拿了，“不要乱动我东西啊！”周子佩说完去了书房。
　　我看到桌上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挺漂亮的，我想拿这套走，但是为什么旁边还放着一个茶杯，是北京特有的景泰蓝样式。
　　我拿起来看，我挺喜欢这个茶杯的，杯口有个小缺口，这是什么时候摔坏的，为什么一套茶具只有这一个杯子。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你是谁？”我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我转过身，只见一个身高中等的男人，但是他突然的声音，还是吓到了我，我往身后一退，撞到桌子，我一靠，谁知桌子并不稳，直接全翻了，我也一起往下倒。
　　只见这个时候周子佩冲了出来，向我这边飞快跑来。我那个时候有点激动，以为他要来扶住我，结果……
　　他眼疾手快地推开我，让我往另外一个方向重重地倒了下去，他去接住那个桌子，然后桌子扶住了，我往地上一摔，但是紧接着，我听到了杯子碎裂的声音，只看见，他半蹲着，在空中伸出的手，然后下面是那个景泰蓝茶杯，在地上，碎成两半。
　　“唐婉如！！”他收起手，恶狠狠的语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