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奈若何》居有棠

1、大婚

　　昭始二十五年三月初七，镇国公主余灯苏嫁平南将军夜寒苏为妻，三月初九，夜寒苏奉旨领兵南疆。
　　是夜，月轻轻撒下它的光辉，窗外的木香花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一阵馥郁的花香传来，让独坐在床头的余灯苏抬起头，望向窗外。
　　目光穿过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看见那开得正好的木香花。
　　这样的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让余灯苏可以肯定这从未发生过。因为自己从不曾嫁过人，更不曾在大婚当日独守空房。可是，自己竟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心就像是一潭死水，不会流淌，不会轻易波动。
　　余灯苏一动不动的坐着，知道夜寒苏不会来了，却不想起身。
　　明明在天黑以前还那么欣喜若狂，那么期待，可是现在却觉得夜寒苏只是一个陌生人，与自己毫不相干。
　　馥郁的花香不时传来，到天色渐明时，有人推门而入，不是夜寒苏也无所谓了。
　　“奴婢小容，今后贴身伺候夫人。”小容向余灯苏行了个礼，倒也不说其他，只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梳洗吧，用完早膳您还要进宫面见皇上，将军他已在宫里等您了。”
　　余灯苏面无表情，两眼有些茫然，她微微向小容点头。由着小容帮她梳洗穿衣，然后有人进来摆上早膳。
　　小容趁着余灯苏用早膳的这个空档，领着将军府一众下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昨天将军被皇上派人来叫走，实属南疆蛮子又生事端，昨夜冷落了夫人，不是将军本意，今早宫中传来消息，明日将军便要领兵南疆，您是将军夫人，更是皇上和皇后疼爱的公主，小的们必定会敬您，谨遵您的差使，不敢有半点差池，只望夫人能体谅将军！”
　　余灯苏持勺的手停了下来，回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这话让人完全听不出她的喜怒，众人从她的面色上也不能看出点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余灯苏到底什么意思，不敢起身离开。
　　见此，余灯苏也不管，只是继续喝粥，素手纤纤，场景倒是很美。直到余灯苏放下勺子，用手帕轻轻拭了拭嘴唇，小容才又唤了声：“夫人。”
　　余灯苏起身，吩咐道：“我不喜欢木香花，除了！小容，你跟我进宫。”说完已经起身向外走去了。
　　小容赶紧起身跟上余灯苏，其他人相视几眼后也起身来，众人心里都打着鼓。昨晚上没有一个人伺候公主，是小容拦着了，说是有什么后果她一人承担，今早却领着他们向公主请罪，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干嘛？公主虽然没说什么，但总叫众人心里惴惴的，不好受。
　　将军府门口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只等着余灯苏。余灯苏上了马车，小容跟在外面，车轮轱辘轱辘作响，里面的余灯苏嘴角微翘，扬起一抹笑容。
　　余灯苏的眼眸终于褪去了那浓浓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不安。
　　刚才小容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莫名让余灯苏觉得熟悉，她就像是早知道小容会这样叫，早知道小容是想提醒她，她是镇国公主，更是将军夫人，夜寒苏是她的夫，一切都得以国家和夜寒苏为先。
　　国家大事耽误不得，既已嫁为人妇，就要体谅夫君。可是以余灯苏的性子应该是不会的，小容怕她取闹，领了全府人来谢罪，想要先控制主动权，可是她却不闻不问的，让所有人都惊奇不已。恐怕今日皇上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付她的取闹。只可惜，她不会，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不想去讨“公道”，只是不想而已。
　　马车行到宫门口便停下来，余灯苏倒是没想到夜寒苏会守在宫门口等她。
　　夜寒苏见马车停下来，亲自过去，想将余灯苏扶下来，却不想手还没伸出去，余灯苏已经迅速下来了。
　　夜寒苏今日穿着一身青色衣衫，墨发半束，刻意收敛了自己周身凛冽的气息，眼神温柔地看着余灯苏，嘴角带笑。
　　余灯苏的嘴角也带笑，只是和夜寒苏一样，都不是真正的笑。
　　夜寒苏主动牵了余灯苏的手，语气温柔地说：“昨夜之事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知你喜欢大漠，等我回来便带你去北疆看大漠的样子。”
　　余灯苏狠狠皱眉，总觉得这样的承诺不太可能实现，更重要的是，她讨厌夜寒苏牵她的手。
　　余灯苏抽回手，漠然说道：“将军不必愧疚，我身为镇国公主，如今又嫁与了将军为妻，于公于私都不该生将军的气，将军只管在前方抗敌，京城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夜寒苏愣在了原地，以往的余灯苏对待别人才是像这样的傲慢疏离，对他从来都是温柔有礼。
　　“知你生气，便命人备下了赔罪之礼，希望你能喜欢。”夜寒苏继续说。
　　说罢，夜寒苏身旁的侍卫呈上了一个盒子，夜寒苏接过盒子打开来，盒子里是一只手镯。
　　余灯苏笑了笑：“将军有心，镯子本公主就收下了，将军事务繁忙，还是先去面见皇上吧！”说完径自往前走了，小容赶紧过去接过夜寒苏手里的盒子。
　　商迟建国正好六十年，开国皇帝慕季行与奉月的秦家、北临的南宫家同争天下，最后赢得了最少却最宝贵的土地，然后建立商迟，商迟地处南，一条甘江横贯东西，最适合发展农业。如今的皇帝是慕季行的长子慕北，慕北即位二十五年，大兴农业，同时与北临和奉月交好，往来密切，如今的商迟最是国富民强。
　　只是商迟南有蛮人骚扰，从未停歇，原本只是小打小闹，但如今北临和奉月交战，怕是有人见不得商迟作壁上观，想让商迟也卷进这场争夺之中，便从中作梗，使得南疆那边一下子闹得这么厉害。
　　余灯苏和夜寒苏去凤栖宫面见皇上和皇后，可能是余灯苏以前做事真的太霸道不讲理，刚到便听见皇上和皇后在讨论如何安抚她。
　　皇帝当时正端详着一把玉如意，对旁边的皇后说：“这玉如意的质地好是好，就是……鱼头王那边怕是有好几把了吧？”
　　皇后手里是一支金钗，她白了一眼皇帝，说：“你要是再送玉如意，鱼头那边就有三十八把了，不如你一次送两把，凑个整数？”
　　皇帝无奈的看着手里的玉如意，哀叹一声，说：“皇后啊，你说咱们把鱼头王的新驸马给弄走了，他会不会以后都恨上咱们了？”
　　“不是咱们，是你给弄走的，不是我，所以鱼头还是会喜欢我的，至于你么……呵呵，那就不得而知了。”皇后耸耸肩。
　　皇帝正欲再说什么，就听见夜寒苏大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被吓了一大跳，也没看是谁，就黑着脸训斥道：“要死了！这么大声想干嘛？”
　　皇后神色不太自然的扯了扯皇帝的衣袖，以眼神示意皇帝看向来人是谁。这一看，竟然是余灯苏和夜寒苏到了，皇帝尴尬的清清嗓子，开口道：“鱼头王……”
　　“咳咳。”皇后在一旁猛地咳嗽了两声。
　　皇帝顿了顿，脸色极其尴尬，道：“灯苏啊，昨天呢……”
　　话还没说完，又被余灯苏打断了：“皇上不用再解释了，灯苏知道，也能理解，国家太平最是重要，将军领兵是要报效国家，这也是灯苏所希望的。”
　　皇帝和皇后闻言后相视一眼，然后皇后走过去拉住余灯苏的手：“小鱼头，是姑姑对不起你，姑姑一定会补偿你的，这段时间你就搬回宫里来住。”
　　皇上听到皇后这么说，捂着脸咳了两声，正要开口，就听余灯苏回道：“不用了，既然已经嫁出去了，哪还有回宫住的道理？姑姑不用担心，灯苏会照顾好自己的。”
　　皇后对皇帝刚才的行为颇为不满，回头瞪了皇帝一眼，才又继续说：“姑姑就是担心你，别管这老头说什么，有姑姑在一天，就谁也不能反对你住在宫里。”
　　“宫里的日子早就过烦了，在宫外更好，更自由，省得我一天到晚总想着往外跑。”
　　夜寒苏也知道余灯苏在宫里的所作所为，欺负皇子公主不说，还欺负那些个妃嫔，除了太子慕始珩外，那些皇子公主并不受皇帝重视，再加上余灯苏也不会闹的太过，就放任她在宫里胡闹了。当然，这里边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皇后宠爱她这个侄女，她自己没有女儿，儿子又不能长时间陪着她，就把大部分的爱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夜寒苏知道皇帝的心思，不就是怕余灯苏回来又欺负人嘛，当下便道：“娘娘不必担心，府里一切都安排好了。”
　　见夜寒苏这么说，皇帝赶紧道：“就这样吧，灯苏的性子摆在那，在宫外更自由，也适合她 。”
　　皇后一脸的不乐意，但还是回过头来问余灯苏的意思：“小鱼头，你说呢？”
　　余灯苏笑着说：“以后灯苏一定会经常进宫来看望姑姑，还有皇弟皇妹们的。”
　　皇帝松了口气，但皇后还是很不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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