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相见》惊鸿掠影

76、落霞山

　　盛夏炎热的午后，知了省省嘶鸣，吵得人烦不胜烦，炙热的阳光晒得地面蒸腾出来一层薄薄的雾气，映的闲云堂外的松柏好似在扭曲晃动一般。

　　闲云堂中，有一个桌案，桌案正对着四方院外那片松柏，乐正尧一人坐在桌案前，提笔疾书。

　　忽然，院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乐正尧抬起头，院外的人被松柏的阴影挡住了，看不清脸，松柏枝叶间滤过的阳光，洗洗碎碎的洒在她发梢、肩头和脸颊处，大致能看出来是个小姑娘。

　　她好像偏着头在往院子里看，接着就开始走进来。

　　随着她的前进，松柏的阴影逐渐从她身上退下，一声铃铛清响，乐正尧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是金稚。

　　金稚正一步步朝他走来，笑的很开心。

　　乐正尧看着她舒心一笑。

　　但太阳太大了，很快金稚的脸上就出了好多汗，头发也湿了，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留，就连身上也湿透了，地上留下了一滩滩带着水渍的脚印，金稚慢慢就笑不出来了，那些水渍渐渐变得鲜红，最后竟成了鲜血。

　　看着金稚浑身是血，一步步痛苦的朝自己走了，乐正尧吓得想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动了。

　　金稚的脸渐渐变得扭曲起来，从痛苦，变成愤怒，最后是怨恨。

　　四周忽然变得漆黑，乐正尧发现自己正站在海边的峭壁之上，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和巨浪一次次拍在峭壁上传来的震感，让人恐惧不已。

　　他往四周看去，空无一人，只有眼前空地上，成片的鲜血，他想走，可双腿还是动不了。

　　忽然，天上下起了雨，滴滴答答落在乐正尧身上，他觉得不对，一摸，是满手的鲜血，周围传来了金稚凄厉的惨叫。

　　疼……

　　好疼……

　　好疼啊……

　　一声声叫喊摧残着月正尧的耳膜，他拼命挣扎，几近疯狂，终于摔倒在地，身上的束缚消失了。

　　乐正尧欣喜的站起来，想离开这里，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金稚的哭声。

　　他从未见过金稚哭，但那瞬间他觉得一定是金稚在哭。

　　一转身，身后是无尽的深渊。

　　深渊之中，海水猛的变成一只巨爪，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拽下悬崖，拖进海底。

　　海底一片漆黑，有一双手，一只死死的掐着乐正尧的脖子，他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直到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的时候，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充满怨恨的血红眼睛。

　　乐正尧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那双眼睛，是金稚的。

　　陈进忠听见声响，立刻走进来，见乐正尧脸色发白，里衣已经湿透了，赶紧吩咐外面的宫女打热水进来。

　　“陛下又做那个噩梦了？”陈进忠问：“您这段时间都已经好久不做这个梦了，今天突然又梦到，要不要奴才给您叫孙院正过来看看？”

　　乐正尧撑着头轻声道：“无妨，朕休息一会儿就好。”

　　等宫女们端来水，乐正尧洗完再出来，已经没了睡意，又披上衣服开始批阅奏折。

　　陈进忠看着乐正尧眼底的青黑，又想到了自己多年的疑惑。

　　乐正尧在外行事一向雷厉风行，睿智果决，赏罚分明，对朝堂之事更是纳谏如流，公听并观，加上各种减轻赋税的政策，短短两三年，大燕朝能如此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无人不称赞乐正尧是一个虚怀若谷,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但陈进忠作为一个察言观色，以揣摩圣心摸为根本，爬滚打多年的太监总管，又常年伺候在乐正尧身边，他看到的远远不止表面上这些。

　　冷酷无情，运筹帷幄，只有理智，从不会被感情所左右，这样的乐正尧，在陈进忠心中，无疑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因为无情，所以没有弱点，因为没有弱点，所以无懈可击。

　　陈进忠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帝王，到底是要怎样的事，才会让他被噩梦纠缠这么多年而无法解脱？

　　他其实并不知道噩梦的具体内容，每次太医来看的时候，乐正尧都会屏退众人，只留下风隐和太医。

　　但他观察了这么久，加上最近金稚的事，不得不让他联想这噩梦和金稚有关，因为金稚出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乐正尧也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更枉论说带她回宫了，而金稚到来之后，乐正尧做噩梦的频率明显变低了，甚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做了……

　　难道真是因为感情？

　　陈进忠想到这里又自嘲的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一个真正的帝王又怎么会有感情呢？

　　……

　　为了确保能顺利带走寒水玉，金稚深夜后又嚼了片紫月仙姬的叶子。

　　第二日一大早，乐正尧来接金稚，见她换回了当初那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服，衬得她脸色越发难看，眼见着都快站不稳了，有些担心她身体：“你确定身上的毒吕不清能解的了吗？”

　　“太医院不也解不了吗？”金稚回到。

　　金稚这样总是带刺的语调让乐正尧有些不悦：“我只是担心你。”

　　金稚看了看寒水玉，还是决定示弱一下：“你要是担心我半路死掉的话，就把寒水玉给我吧，我现在确实离不开它。”

　　“本来也没准备收回去。”乐正尧道。

　　因为金稚中毒虚弱的原因，所以乐正尧让春意和她一起坐马车去，方便路上照顾她，金稚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想要的都有了，再过一会儿见到裴月皑，双方一交换，她就能给裴月皑解毒了。

　　落霞山在出城门向北一直走，遇到的第一个山脉就是了。

　　乐正尧这次虽然是微服，但是还是带了一队人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城外而去，引起了无数围观者。

　　金稚手里抱着装有寒水玉和紫月仙姬的小包袱，时不时就往马车外探头，看走到哪里了，看完又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了，弄得紧张的不行。

　　春意给她擦擦汗，道：“姑娘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你看看你这会儿都出了多少汗了，再这样，一会儿又虚脱了。”

　　金稚也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燥毒加上激动，她有些眼前发黑，脑子一阵阵的嗡鸣，金稚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好些。

　　到了落霞山，裴月皑带着一队人马，早已等在了那里。

　　金稚感觉马车一停，就顾不得其他，迫不及待的一把掀开马车帘子，在乐正尧队伍的对立面，有十多个骑在马上的人，裴月皑一身黑衣骑着马在最前面，山风吹的他衣摆猎猎作响，金稚一撩开帘子，他就看了过来。

　　却见到金稚满脸病容，瘦了一圈，裴月皑冷声质问乐正尧：“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脸上的冰冷和阴鸷是金稚从未见过的。

　　乐正尧回头看了看金稚，笑了下：“你该问问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本来乐正尧还不确定金稚中毒是不是她自己弄的，但今天一早见到金稚他就确定了，太医院这两天没有配出解药，金稚的毒就一直控制在一个范围，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她就严重了，可金稚眼里只有即将离开皇宫的兴奋，却根本没有会治不好的担心，于是他试探了金稚一句，吕不清是不是能治好她，金稚没有正面回答，这便在他心中坐实了金稚自己给自己下毒这件事。

　　乐正尧猜测金稚这样做是为了拖延时间，怕自己对她做什么，而毒应该是她一直藏在身上没有被发现的，或许是裴月皑或者吕不清给她防身的，所以她才笃定不怕解不了毒。

　　乐正尧自嘲的一笑，即便金稚不那样做，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自己在她心中终归是免不了行事龌龊吧。

　　金稚用尽力气，对着裴月皑喊道：“我很好，没事的不用担心。”

　　虽然搞不懂金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裴月皑看金稚的眼神确实不像在骗自己，也就放心了一点。

　　乐正尧见他们两人这样，冷哼一声：“你们这么情深意切，朕今日要是不来可怎么办？”

　　裴月皑笑了笑：“古之立大事者 ，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陛下心智之坚，又怎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舍弃一个能提升大燕朝军队装备的雷火珠呢。”

　　裴月皑话里话外对乐正尧明褒暗贬，风隐怒目想要向前，被乐正尧抬手拦住了。

　　乐正尧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无需多言，交换吧。”

　　乐正尧派了工部对火器最为了解的工部侍郎赵述前去验证雷火珠的配方。

　　赵述自得到雷火珠之日起，就一直在研究雷火珠的主要原料和配方，但始终有几环扣不上，达不到雷火珠的威力，如今一见裴月皑拿出来的配方，立刻就将他没搞懂的地方解开了，所以即使没办法立刻做出成品，赵述也确信这份配方应该不假。

　　乐正尧得到赵述的肯定，便挥手让金稚的马车过去，裴月皑也同时让十一将配方送过去。

　　两方相遇，为金稚赶车的是一个禁卫军，他接过配方后，立刻转身朝乐正尧走去，春意见此也准备下车了。

　　突然，破风声传来，一支飞镖射中了马匹臀部，马儿一声嘶鸣，扬起前蹄，春意直接摔回了马车里，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

　　十一见状想去拉住马，但马匹有些癫狂，他一时无从下手。

　　破风声传来时，裴月皑就已经发现了，立刻驾马过去想要阻止，他的手下见他突然冲出去，也立刻跟了上去。

　　乐正尧这边的禁卫军见裴月皑一群人突然朝这边冲过来，以为对方使诈，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护着乐正尧撤退，一队立刻迎上去交战，双方一到中间，金稚马车的马匹已乱，四处冲撞，双方人马来不及考虑其他，就开始大打出手，打的不可开交。

　　纷乱中裴月皑跳到那匹受惊吓的马身上，拉住缰绳左右调整，终于将马控制住，他刚要去接金稚下来，突然耳边又是一声破风响，裴月皑一个翻身跳下马车躲过了那枚飞镖，他往飞镖来处一看，只见山林中飞出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古之立大事者 ，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晁错论 苏轼
陈谨在山里救了一只黄大仙，回家后不仅预知了自己的未来，还多了种能力，
但凡和自己有过身体亲密接触的异性，比如牵手，抚摸，拥抱，亲吻和emmm……之后
她就能看到自己和他的‘假想未来’！！！
所谓‘假想未来’就是假如我和这个人结婚之后所会发生的事情
陈谨受宠若惊，这简直就是作弊器啊！
这男的干干净净，应该还可以——妈蛋，私底下居然那么邋遢
这男的斯斯文文，应该还不错——救命啊！他居然会家暴
这男的老老实实，应该稳妥了——我去你大爷的，刚有钱你就找小三？
深受预知困扰，眼看着这样下去只能孤独终老的陈谨，再次表示，算了，我不想预知未来了，就让我随便找个人结婚算了吧，好不好都看命了，结果一个床单滚下来，陈谨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预知！
陈谨：好了，我决定就你了！
叶深：？？？
文中的相亲案例皆来取材于现实（ps：预知部分属于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