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曚》猹戚戚

5、永生（四）

　　2018年9月17日 晴
　　陶冼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是没有人，就像前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一样。这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入职的那一周，非常的寂寞。中午的时候，陶冼才看到自己的各位同事陆续进了办公室，这是昨晚通宵加班了吗？
　　一直到下午，李队才回到了办公室，一回来就宣布，5分钟后开始刑侦过程记录准备制作侦查工作卷。
　　陶冼愣住了，这是……破案了？
　　赵渊是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他走进来直接坐到了陶冼的旁边，然后把案卷归档办法的相关规定通知放在了陶冼面前。“好好熟悉一下我们的结案过程，学会这个，你就已经是一个有完整刑侦经验的刑警了。今天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时间的刑侦过程和真相按照规定整理好，等会你记住整个流程，汇报人就是该项工作的负责人……”陶冼一边对比着手里的资料，认真的听起了赵渊的刑侦课程。
　　不久后，李队推开门走到位置上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开始了刑侦过程的还原。
　　“被害人叫做夏荔，Y市人。从身份认证开始，赵博。”
　　“是！”赵博站了起来“我是担任本次身份认证工作的负责人赵博，我们对证物进行了分析。”赵博拿出手里的资料递给了记录员，“这是夏荔尸体发现现场采集到的证物的价值认定表格。我们看出夏荔是一位极具经济能力的女性，并且钱包里没有身份证件与银行卡，只有大量的现金和奢侈品消费VIP卡，能够推断出夏荔应该是居住在高档住宅区的，并且怀疑财产是以现金的方式储存在安保完善的楼盘。”
　　“我是检视科的吴楷，我们破解了夏荔的手机，通过分析备忘录中被害人的消费记录对高档住宅区的消费水平进行的比对，锁定了安居苑。这是手机内容的全部副本资料。”
　　“通过检视科的分析，我们验证了这个推断，并且与安居苑负责人取得了联系，证实了被害人的身份。这是被害人的资料。”赵博朝李队点头示意，然后坐了下来。
　　“这些是在夏荔的住所发现的钞票和黄金核对信息，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是周氏集团的总裁周奇的名义从银行取出的”，小吴又递出一沓资料给记录员，接着说道：“我们联系了周奇进行了询问，这是笔录。周奇坦言夏荔是他的前女友，自己是在A市认识的夏荔，现在已经分手，分手时自己是自愿给如此巨额分手费的。”
　　赵渊站起来接着说：“夏荔在公安部的资料显示是圣歌福利院长大的，后来被夏国季收养。我们走访了福利院和夏季国的居住区，福利院并没有符合夏荔特征的儿童记录，而夏季国的亲邻都表示老人去世前从未收养过女儿。这是走访记录。”赵渊把走访记录放在记录员桌上，“我们推断夏荔的身份证件是通过非法手段捏造的。我们联系了A市的刑警队配合对周奇周边进行了调查，周奇曾经收养过一个年幼的女孩，但是不幸死于突发性心脏麻痹，我们在医院找到了当年的病例。这是病例影印本，上面显示女孩儿送来的时候手上有腐蚀痕迹，记录的是小女孩儿在周奇的实验室玩耍，突发心脏麻痹倒地打翻了腐蚀性液体灼伤了手掌，送来医院抢救，最终于2005年5月23日抢救无效死亡。”听到这里，陶冼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我们推断女孩没有死，只是被周奇藏了起来。三年前周奇被匿名举报恋//童而被起诉，但是没有找到证据被释放。”李队站了起来，接着说，“但是这次，我们却在认真排查夏荔财产的时候有了意外收获，我们在夏荔的保险箱里找到了这个。”李队扬起了手中的证物。那是一叠照片，从2005年5月25日开始，每年的同一天，照片上是各不相同的极具设计感的金箔纸花，一共11张。
　　“A市2005年5月25日开始，每年都会在5月25日举办花展，展示各界爱花者培育的名贵花卉，匿名选出最具人气的一朵，做成金箔纸花展示在下一届花展会场的正门口。而第一年展出的，就是这朵主办方推荐的魏紫。照片被保存的很好，并且照片内容除了金箔纸花没有拍到任何其他的人和物，但是照片上缺检测出了周奇的指纹。”陶冼忍不住握紧了拳。也就是说，女孩没有死，那个女孩就是夏荔。
　　“今天上午我们带着证据把周奇请到了询问室进行了第二次询问，这是当时的认供录像。”
　　画面中央是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子，他慢慢看着镜头，开始陈述。“我叫周奇。我一开始不知道……他通过了面试，我只是把物流公司交给了他运作，那个人叫做马顾程，然后他跟我说有个漂亮的小女孩，问我感不感兴趣，送给我，说是她父母卖的，不用担心。我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夏荔真的很乖，她喜欢花，我就给她买，让她学着种。”
　　周奇说到这里，眼睛红了。揉了揉眼睛接着说：“结果第二年马顾程跟我说他家里人反悔了，来消息说那家人居然报案说孩子失踪。那个时候我已经带着夏荔出入过很多地方了，要是被查出来就完了，我是个企业家，我不能被人知道我跟人贩子买小女孩！”
　　“马顾程说让我把孩子藏起来，那么多人都知道我收养了夏荔也见过夏荔，藏起来？我让他给我想办法，不然合作的事儿没得谈。然后马顾程就说，把她的指纹抹掉，然后医院安排人直接判定死亡，这样我就可以把孩子藏起来，那对夫妻报案只有指纹信息，查不到的。他说他有路子，只破坏指纹，破坏以后好好养两天，修复好了也不会影响夏荔的日常生活。等孩子长大了，就没事了。”
　　“我知道，我可以放她走，但是我爱她。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她很乖，我知道那个搞指纹的肯定很痛，但是她没有哭，眼睛里眼泪打转跟我说爸爸我想去看花展。我就带她去了，她什么都没说，我给她拍了照片，她很高兴。然后每天她都乖乖在家里，种花，也不乱跑，只是跟我说她想去花展，所以每年我就带她去一次花展。”
　　“她长大了，我觉得很幸福，然后我被起诉了，有人匿名说我恋/童。那是污蔑！我从来没有对小孩子动过手！然后马顾程负责的公司出事了，我知道他私底下做的什么勾当，我想跟他谈谈，但是他消失了，给我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夏荔不一样了，她说她想走，她说她已经不想呆着这个房子里了。我不同意，结果第二天早上我去叫她起床的时候发现她吞了安眠药，药瓶子撒的满地都是，怎么叫她都叫不醒。我很害怕，我叫来了私人医生，还好她什么都不懂，量不致死，救回来了。”
　　“她醒了，看见我她哭了，她从来没哭过，她哭了。她说爸爸我想出去，不是花展，我想出去。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留不住她了，我答应了她。我花钱找人给她弄了个假的身份，我安排人给她准备了够她一辈子的钱，帮她挑了一个偏远的地方，买了房，我帮她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把她送走了。”
　　“我已经把她，放好了。为什么。夏荔……为什么……”录像中的男人发出了嘶哑的哭声。“警察同志，她父母把她卖了，那种父母有什么资格当父母！我没有对夏荔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她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陶冼想起了那个梦，“只有我。只有我。我还有花，我还有花。我是花，我有花……”，夏荔是周奇的女儿，夏荔也是周奇的一朵花。
　　“以上就是被害人夏荔的身份信息的核实过程。夏荔在Y市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但是长时间的软禁让夏荔除了种花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做，也不想做其他的事。夏荔在”李对一边说着，一边把验尸报告投影了出来。
　　“夏荔在9月5日离开了家，夏荔的生活很简单，打扮自己和养花。在这里就要感谢我们的林休同志，她给出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就是夏荔的美甲和胸针。那枚精致的胸针某奢侈品牌店提供的专供VIP客户的定做服务，而这件奢侈品牌店，Y市全城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百货公司站的百货大楼3楼。顾客给要求到做出来，要花整整一周时间。”李队调出一个网页，是奢侈品牌店铺的官网，预约只用填写VIP会员卡编号。
　　“而百货大楼的五层是休闲美容会所，而夏荔的牡丹花美甲就是在这里做的，这个休闲美容会所在网上可以查到本月邀请到了一位美甲大师，凡是VIP客户在会所消费满多少即可定制独一无二的美甲设计。百货大楼的4层是花卉市场，我们针对性的调取了9月5日到13日的百货大楼内电梯的监控录像。夏荔9月5日中午搭乘电梯去了3楼的奢侈品店，然后在傍晚的时候搭乘电梯去了5楼的休闲美容会所，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发现夏荔在下午必定会去一次4层的花卉市场，然后回到5层的会所休息。”李队把监控录像投影了出来。“夏荔最后一次去奢侈品店是在9月12日，紧接着13日的凌晨5点，夏荔从休闲会所出来，离开了百货公司。”
　　“然后就是出现在地铁站监控的夏荔，在公园附近下了车。”赵渊站起来展示了公园附近的地图。“夏荔从地铁站出来，非常熟练的直奔了这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是没有监控的。并不是因为夏荔知道这里没有监控，而是她最喜欢的牡丹花田，是今年刚种下的，是最靠近园区边缘的这块地，由于刚启用不久，花也还在自然生长的阶段，所以平时工作人员都很少来这一块。”
　　“夏荔在牡丹花田包围的这块草地上躺了下来，服下了安乐死的液体胶囊，选择了自杀。”陶冼听到这里，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中性笔。所以夏荔的鞋底这么干净也是因为，休闲会所有清洗衣物和鞋子的服务，出来以后直接搭乘了地铁，下来以后直奔了草地，真正需要行走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安乐死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死因是安乐死药剂的自杀，死亡时间是9月13日凌晨6点半左右，服下药剂到起效之间大概需要半小时左右，这期间，夏荔都安静的躺在草地上等待着死亡。”
　　“队长，药剂是哪里来的。”陶冼忍不住开口问道。
　　“B区的别墅还记得吗，那里有个杂物箱，箱子里有许多的药盒，其中一盒就是。那家妇人的丈夫——郑华丰，就是自杀的。只不过妇人从没打理过后院，并不知道那盒药就放在了小木箱里。夏荔在照顾花园的花卉的时候看见了药物，并且拿走了一颗。”李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装在证物袋里的那一盒药，少了两颗。一颗是别墅的主人，另一颗则是夏荔。
　　陶冼这时才回想起，那名妇人的话“感觉有人像我丈夫一样，每天早上在厨房把浇花的水壶洗干净，然后推开后花园的门……也许是丈夫去世的刺激太大了，感觉自己开始有些神经紧绷，而且疑神疑鬼……”，如果丈夫只是死于意外，那么又怎么会有恐惧感呢。那个家庭应该是温暖的，丈夫突然自杀，让妇人伤心之余就是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丈夫选择抛下自己选择了死亡。提及到旅行让自己变得轻松时那句“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过不去呢。”说的不是自己的心理疾病，而是说的自己的丈夫。
　　陶冼这才注意到，夏荔的美甲上那朵牡丹花，正是2005年的花展照片上的那一朵；而胸针的设计，则是2016年花展照片上的那朵。
　　记录员敲打键盘和整理文件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响着。李队说了一句“刑侦过程记录整理好了以后拿到我办公室来，散会。”便离开了会议室。
　　陶冼感觉自己只休息了一天，仿佛就错过了许多讯息。李队花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对周奇的调查，并且把整个案件推完了，陶冼第一次有了一个理想，自己未来也想成为李队这样高效率的刑警。

　　李卅听到叩门声，抬起头，看见陶冼站在门口。不像以往，陶冼的表情非常的严肃，直勾勾的盯着李卅。
　　“卅哥，我能问你点事儿吗。”陶冼走进了档案室，回头关上了档案室的门。“你………”陶冼不知道又怎么了，给李卅当场表演了一个欲言又止。李卅看着他的表情从严肃，慢慢的变得犹豫，最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你喝不喝奶茶。”
　　“……”
　　“我给你泡一杯试试吧……”然后陶冼走上来拿起那个不知道多久没用过的杯子，逃一般地离开了档案室。

　　陶冼在发现夏荔尸体的那天，是骑着小黄车回家的，但是骑了一段小黄车掉了链子，陶冼干脆就近吃了个晚餐准备回到公园附近搭地铁回家。公园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陶冼在公园的外围朝着地铁站进发，看着树林之间被昏黄的路灯笼罩的公园小路，余光里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略过。
　　陶冼没来由的，就觉得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像极了李卅。
　　调查完夏荔家里的那天晚上，自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就是夏荔，快醒过来的时候闻到的隐隐约约不真切的花香，那不是梦，是从李卅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像是夏荔家里的，那一抹桂花香。
　　陶冼想问，想问李卅，你是不是偷偷去过公园，你去干什么了？第二天请假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偷偷去过夏荔家？但是陶冼不敢问，一个余光里略过的黑影，一个若有若无的香气，安居苑的安保系统，李卅又怎么能进得去……陶冼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是又忍不住怀疑。
　　李卅看上去只是个不太靠谱的档案室助理，但是每次来，陶冼都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些违和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所以陶冼来的时候，眼睛总是怕漏过什么一般到处观察着这个叫做李卅的男人，以及他身边放着的这些东西。那种有什么就摆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就是注意不到的感觉，让陶冼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