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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不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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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声迢递,深夜寂寂。
书房内的八角桌灯安安静静地燃着,季疏立在一旁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两只眼皮像是黏在一起怎么睁也睁不开,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萧云桓赶紧处理完今日的政务。
房间里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盏八角桌灯,最后只剩下黑黑的一团。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萧云桓放下手中的笔,理了理桌上堆得如山高的奏折,起身。身后的季疏举起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在萧云桓的前面,“殿下,今夜还是回卧房睡吗?”
萧云桓沉声“嗯”了声。
走到一间卧房前面停了下来,季疏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他拿出火折子,想要点灯。“下去吧。”萧云桓道。
“奴才告退。”季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萧云桓已经习惯了在黑夜中视物,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他来说也与白天无异。只是今天的卧房,却隐隐地透着几许怪异。
空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极淡的香味,萧云桓勾了勾嘴角,无声地冷笑,他的眸子在黑夜中恍若猛兽一般锐利。
他走到床前,脱下皂靴,黑暗中,有女子娇柔的身体如蛇一般地缠上了他的身体,萧云桓一动,身子略微前倾,一只手却是毫不犹豫地卡上了女子的脖子,晶亮的眸中透着一股杀意。
“殿……咳咳……下”萧云桓认真地看了女子半晌,放下了手,身后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咳嗽。
黑夜中的女子□□,玲珑有致的身体紧贴萧云桓的后背,极其美艳的脸枕在萧云桓的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宛如白天鹅一般的脖颈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显然是萧云桓刚才的杰作。
“殿下。”女子娇嗔,似乎在责怪萧云桓方才的举动,普通的男人现在看到这样一副情景怕是丢了三魂七魄,可是萧云桓依旧没有半丝动容。
他脸色微沉,淡淡的说,“放手。”
“殿下……别走。”身后的女子环得更紧了。“放手!”萧云桓沉声道,声音比方才的更加冷了三分。
女子的身体吓得一哆嗦,放开了萧云桓。
“为什么……殿下这三年来,从来没有踏过清漪的房门半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猛地抬起头,望着萧云桓的背影,如花一般的脸上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因为我是大辽的和亲公主吗……殿下以为……我是大辽的细作,还是……我不能像其他名门千金一般为殿下带来任何助力?”
女子美艳的脸上此时挂满了泪痕,足以令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心疼,可是那个男人不包括萧云桓。萧云桓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她。
“本宫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从一开始本宫就知道你就是大辽的细作,还有,不要妄想在这里套取任何情报,也不要去求皇后,她保不住你,也不会保你!”他顿了顿,望着清漪,脸上一片冷意,“你只是皇后用来牵制本宫的棋子,在这大周,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也只有太子府,如果你不惹事,本宫可以保住你的命。”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香炉,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大辽的催情香很好,但是对本宫没用!”说着,他利落地穿好皂靴,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床上的女子脸色发白,双眸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云桓离去的背影,无力地跌坐在床脚,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心如死灰,原来,萧云桓他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屑计较,这么说,她之前往大辽传的消息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而且,他还默许了?
她恐惧地闭上了双眼,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跳梁小丑。以后,自己的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了吧,她苦笑了一声,眼泪无声地从脸上滑落,说不出的苦楚落寞,其实,她的命从一开始就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是吗?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生不由己了,生不由己地嫁人,生不由己地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费劲心机小心翼翼地应对周遭的每个人……其实,她发现她只是从辽国这个小的牢笼跳到了大周这个大的牢笼而已……
上完早朝后,文武百官纷纷退朝,萧云桓走在最后面,前面的官员纷纷停下来跟他打招呼,萧云桓沉着脸一一点头回应。
一时之间人群纷杂,他快步走出了大殿。
半晌,殿外人走得差不多了,白色的大理石柱旁边站着三个人,一旁的左相不知道在和昭王说些什么,他气得拂袖而去,左相一脸无可奈何,身后站着云洛。
云洛生得并不算俊美,相比之下,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可是偏偏会有一种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让人注意到并且眼前一亮的感觉。
“太子殿下。”两人恭敬地对萧云桓行礼。
“昭王怎么了?”萧云桓走上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左相,云侍郎也在啊。”
吕大人名为吕子弥,是大周的左相。他身高八尺有余,三十出头,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蓄着短髯,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美男子。
“二殿下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微臣与他多有冒犯,二殿下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兄,哟,左相也在啊!”不知不觉中,梁王萧云瑾也走了过来,他热情地与萧云桓和吕子弥打招呼,却没有正眼瞧过云洛,似乎忘记了旁边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云洛似乎也不甚在意,立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萧云瑾和左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对了,吕大人,本宫听说吕大人此生唯爱奇石,正好,本宫今日新得了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细看之下像是位少女,你说奇与不奇?若是吕大人肯赏脸光顾寒舍,寒舍定是蓬荜生辉!”萧云瑾殷切地看着左相。
“哪里哪里,王爷过于自谦了。若是王爷的府邸还能成为“寒舍”,那下官住得岂非连茅屋都不如?”
“那大人今日肯否赏脸?”
“微臣今日有公务在身…..实在是抽不开身,不如等改日……”
“也罢,既然吕大人今日抽不开身,那我就派人把石头送到贵府。”
“不可不可,君子怎可夺人之爱……”左相连连推脱。
“大人,这块石头在本宫的眼中也就是块石头,但是,于大人不同,好的东西,还是应该交到识货的人手中,王兄,你说是不是?”萧云瑾颇具深意地看向萧云桓。
萧云桓微微蹙眉,面色不变,道“既然这样,吕大人就收下吧。”
“吕大人是有公务在身吗?那本宫便不叨扰了。”萧云瑾道。
“那下官就先行离去了。”说着,吕大人就向萧云桓和萧云瑾行了个礼,最后又望向云洛,对他点点头,离去了。
“你瞧本宫这记性,这位就是云侍郎吧,不好意思,本宫刚才光顾着说话,把你给忘记了。”萧云瑾摸了摸头,有些歉意地道。
“怎么会,梁王能够认识下官,下官不甚荣幸。”云洛笑着道。
“皇兄,那你们先聊,皇弟先走了。”说着,还不等萧云桓说话,就已经迈开步子了。
萧云桓皱了皱眉望着萧云瑾的背影道“他从小被母后宠坏了,待人一直如此。”
云洛不傻,方才萧云瑾对他的轻蔑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罢了。
云洛却呵呵笑道“梁王如何待我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身份的差距摆在那里,他是皇子,而我只是个寒门氏族,他不喜欢我是本分。”
萧云桓惊诧地看着他,他从前听闻云洛此人极其长袖善舞,能折了自己的锐气和锋芒与任何人为善,所以得到了极好的口碑,可是今日听他一番话却应藏着一丝无奈与心酸,微微有些惊讶。
“不知云侍郎肯否赏脸赔本宫去京城一游?”
萧云桓与云洛二人都是及其聪慧的人,他们自然都知道凭借二皇子的多疑,他必定是对左相起了疑心,而方才梁王招揽的举动已经彻底断了左相的退路。
萧云瑾是想把左相绑上他的贼船,他这样大张旗鼓地送石头给左相,那么即便左相与二皇子的结盟再牢靠,也互相生了猜忌,更别说二人之间本来就生有罅隙,这样一来,对于左相来说,投靠梁王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看来,吕大人是要投靠梁王了。”云洛轻笑道。
“你呢?你不是他的心腹吗。”萧云桓微冷的双眸紧盯着云洛。
“我吗?”云洛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清晨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闪着晦暗莫名的光芒,“太子说笑了……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生于这尘世,只是这世间的一株浮萍,周遭的环境都能决定我改变我的命运,我能改变什么?昭王也好,梁王也罢,谁都可以主宰我的命运,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想让我死,我就得死……不过”他话锋一转,脸朝向萧云桓,眸中刚才的晦暗莫名顿时消失地荡然无存,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地看着萧云桓。他突然跪下身,朝着萧云桓行了个最大的跪拜礼,“若殿下不相弃,云洛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萧云桓一怔,冷峻的面庞似乎有一些动容,眸中有一丝淡淡地柔光,他上前扶起他,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永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