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夫妻日常》宛丘之上

3、第三章

　　明颐阁是个品字形的院子，正屋三间排开，两边各有一间耳房。方瑗走进明颐阁，里面一众仆妇丫鬟已经等在院子里，见她进来，马上跪下行礼。在柢山时，仆人丫鬟甚少，而这里粗略一看估计就有快二十人。“都起来吧。”她微微颔首，转头往正屋走去。

　　坐在正屋椅上，春熙领着十二个丫鬟进来拜见。

　　“娘子，这是夫人挑的几个丫鬟，前面这四个是二等丫鬟，都是家生子，规矩都是齐整的，娘子不妨给他们起个名。”

　　方瑗看着下面站着的两排丫鬟都低头肃立，二等丫鬟都是十四五岁的，剩下的估计与她差不多大。她问道：“春熙姑姑，她们原先叫什么名儿？”

　　“回娘子，从左到右边，是碧波、碧水、碧草、碧莲。”

　　“听着不错，那就还叫这个名儿吧。”方瑗认了下人，她有些累了，可是也不能真的躺下来歇息，距离晚饭也没多久了。

　　她抬头看到阿满挤在一个角落里面，抬手招呼她过来，对春熙道：“姑姑，我想先去换下衣服。”

　　“是我疏忽了，娘子行礼都安置妥当了，衣服都放在柜子里，阿满都知晓。娘子换好后休息片刻，到时候奴婢来叫您。”春熙躬身带着人退了下去。

　　方瑗走进内屋，里面有一扇紫檀仕女扑蝶屏风，小窗阁子上摆着一只细颈白玉瓷瓶，里面插着一株盛开桃花。她走过去轻轻抚了抚桃花花瓣，想起现在的柢山，应当也是满山桃花盛开的景象了。

　　“娘子准备换什么衣服？”

　　“白绫素色袄子配鹅黄褙子，裙子就换那件湖水绿的。头发不用拆了，把花钗换成珍珠点缀。”方瑗轻轻说道

　　徐氏将要用的都收拾好，伺候着方瑗换了衣服头面。榻上放上软枕，方瑗靠上去，小心不蹭到头发，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徐氏坐在脚踏上，轻轻捶揉着她的小腿。方瑗舒服多了，闭着眼睛，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魏瑜与赵尚安两人嬉笑间到了西市，西市街道两旁酒肆商铺林立，来往走卒商贩络绎不绝。

　　到了此处，两人皆牵马步行，一路走至钱记铺子门口，一股甜香扑面而来。钱记幌子下面有一老汉支着个摊子，正在吹糖人，那股甜香正是这麦芽糖的味道。

　　他手艺极好，捏的种类又多，既有那飞鸟鱼虫，也有人像的，不管是状元将军，还是是童子美人，他都能给你捏的精细。

　　魏瑜是这老李头的常客了，走上前就拿起一个仙娥像的糖人。

　　“老丈今日生意如何？”

　　老李头一边搅动着糖浆，一边笑道：“有小郎君在，我这生意就不怕做不下去。”

　　魏瑜朗声一笑，也不啰嗦，说道：“老规矩，”顿了下又说，“今日再加一个女娃娃。”

　　“女娃娃？！魏夫人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孩儿，我怎地不知晓。”

　　赵尚安一脸震惊，要知道他陪魏瑜买糖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指定要做的都是四个，就是他父母，弟弟再加个他自己嘛，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娃娃？

　　魏瑜不想理他，以赵尚安这厮的大嘴巴，他今日跟他说了，明日太学里就都该知道了。

　　老李头也不多问，手脚麻利地做完，每个都拿糯米纸包好免得粘在一起。

　　回程途中，赵尚安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走到武威门，魏瑜翻身上马，对着他一拱手，驾着马就跑走了。

　　魏瑜回到武乐阁换了身衣服，贴身伺候的小厮魏童告诉他，方娘子在下午就到了，现在在明颐阁。他接过魏童递过来的热毛巾，敷在脸上，顺道把脖子手也一一擦了。

　　“行了，去静安堂吧。”

　　方瑗歇了不过半个时辰就起来了，稍稍整理一番，就带着徐氏和春熙去了静安堂。

　　方瑗进去的时候，高氏正在院子里陪着二郎玩耍。白日里，她来去匆匆，并没有留意院中景象。

　　她走上前，看到院子里扎着秋千，还有个茶壶状的莫名物体。二郎从一侧台阶上去，钻进茶肚子，然后再从茶嘴的地方滑下来。他玩的开心极了，笑声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高氏在旁边看着，旁边几个仆妇围着茶嘴，免得他滑下来摔倒。

　　方瑗福了一礼就被高氏拉到跟前

　　“可好些了，我观你下午脸色不太好。”

　　“歇了一阵好多了，多谢姨母关心。”方瑗轻声道

　　“那就好，你刚来定是还有些怕生。明颐阁里缺什么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高氏拍拍她的手。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高喊

　　“二小子，快出来，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周围丫鬟仆妇都低头笑了，只见二郎从茶肚子上刺溜一下滑下来，动作太快让旁边的仆妇都吓了一跳。

　　“是大哥回来了！”

　　方瑗抬眼往静安堂门口看，只见一个头发束起，穿青水云纹窄袖袍子的男子。他皮肤白皙，额头宽阔，双目如朗星，嘴角带笑，颊边各有一个酒窝。

　　魏瑜走近了便瞧见，母亲旁边站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

　　见她向他福礼，便拱手回了一礼，顺手把抱着膝盖的二郎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大哥，你买糖人了吗？”二郎抱着他的脖子往他手上的盒子瞧。

　　“有，但你只能吃一根。”他顶了顶他的脑袋。

　　妙珠上来把盒子接过去

　　“你啊，又买糖人给他。”高氏嗔怪道，“都进去吧，里面坐着说话。”说完便牵着方瑗的手进了静安堂。

　　屋里，高氏笑着道：“这是你阿瑗妹妹，你小时候经常找她玩儿，可还记得。”

　　魏瑜这才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这姑娘，她生的面目清秀，脸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大眼睛双眼皮，还带着婴儿肥，只是身子太瘦了看着不太健康。刚刚站在一起，她才到他胸口，好有罪恶感怎么破。

　　高氏指着他对方瑗说道：“这是大郎，性子跳脱，还没你懂事。”

　　方瑗赶紧摇了摇头

　　这时，妙珠捧着插好的糖人上来，放到一边案几上。二郎凑上前去，准备像往常一样拿了自己那个糖人，却发现多了一个。

　　“大哥，你怎么多做了一个糖人？还是个女娃娃。”魏瑜“唔”了一声没回他。

　　高氏上前拿在手里一看，扑哧笑了出来

　　“可不该多个女娃娃么。”说完便把糖人给了方瑗。

　　方瑗猝不及防被塞了个糖人，她看着手上这个糖人，是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娃娃，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一时间心里变得柔软起来

　　自小，方瑗便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婿，可是从未见过，柢山上也无人来访。

　　父亲在时，她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离开柢山，可是父亲走了。之后她被告知要去京都，就算她再沉着冷静，也只有十三岁。她从未离开过柢山，转眼间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期间多少忐忑不安，无人诉说，所以她从未有时间去想一想他的未婚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瑗轻轻转动着手上那根挂着糖人的竹签子。

　　“多谢魏大哥，我很喜欢。”她抬头冲坐在对面的魏瑜第一次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轻声道。

　　“不客气不客气，以后你想要什么想玩什么都跟我说，我肯定都给你找来。”魏瑜连连摆手，家里没个妹妹，没有和小女孩儿相处的经验。

　　二郎听到这话坐不住了，跑过去往魏瑜身上爬

　　“大哥你偏心，我也要！”

　　魏瑜撸了一把他的脑瓜子，把他推下去

　　“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