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露》姑苏山人

5、第 5 章

　　迟露以前在宋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好像是个人，只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接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不接受，那是你不知好歹。

　　迟露说这话时的语气有浓浓的讥讽。

　　她以前从来不会在宋津度面前这样说话。

　　“抱歉。”迟露挠了挠头发，她掩饰紧张时的惯用动作，从床上下来，连拖鞋都忘记穿，迟露将自己关在洗手间，她打开洗手池的开关，水流的哗啦声里，她捧了一手的水，浸在脸上。

　　迟露出来时，宋津度正在阳台听电话。

　　公寓里的装潢设计没有隔断，迟露十八岁的梦想，有一个就是希望能有一座这样的小户型公寓。

　　可是人不会永远十八岁。

　　宋津度看到迟露坐在沙发上，两腿微微交叠，她连坐姿都控制的刚刚好，迟露在看电视里的法制台，一档民生的节目，主持人很会讲黑色笑话，迟露有两次笑的肩膀都在抖。

　　像他期望的那样，她确实足够好，尤其是将自己照顾的足够好。

　　他该高兴？不是么？

　　迟露听到宋津度从阳台回来的声音，他在她身边坐下，从茶几上拿过一个橘子，剥了皮，递了一瓣给她。迟露自然的张嘴吃了，腮帮子发酸，“你买的？你真该先尝一尝的。”

　　“人对反常的味蕾才会感到敏.感。”宋津度挑了挑眉，“这样才能长记性。”

　　迟露发表看法：“我以为你请女孩子吃水果，最起码应该空运些反季水果。你看，唐玄宗为了哄杨贵妃开心，会送荔枝给她。”

　　宋津度唇角微翘：“我明天给你买荔枝好不好？”

　　“……不好。”迟露摇头。

　　迟露后来无数次回头看，会发现自己对宋津度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的成分是迷恋。

　　女性会产生慕强心理是正常的。

　　何况她当时小女生的年纪，有情饮水饱。

　　我要做你女朋友。
　　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也只有当时的迟露，会傻乎乎的问出这些问题，幼稚到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有时候她会觉得，现在的她更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站在宋津度立场的感受。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妹妹，整天缠着自己作，干涉自己的私生活，是个人都会落荒而逃？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迟露将遥控器的音量调小了。

　　迟露这一举动做到一半，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对宋津度说有问题要问他时，当时在宋宅的客厅，宋津度和现在的她做了同样的行为，拿起了遥控器，只是他将音量调到最大了。

　　迟露想到往事笑了，有种释怀感，“宋津度，你刚刚应该直接回我一句爱过，而不是认真的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容易让人误解？”

　　她看到宋津度的唇线弧度，看到他下颔角的阴影。

　　他好像说了什么，迟露没有听清，朝他面前凑了凑，“什么？”

　　“我要我们重新开始。”

　　近距离和宋津度对视，对于迟露而言，绝对不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墨晕开的眼睛瞳孔，薄薄的内双角，到眼尾却成了深邃的双眼皮。

　　真是要命。

　　迟露垂下了眼睫。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败下阵来。

　　迟露充满疑惑性质的诶了一声，“我不记得我们有开始过什么，谈什么重新开始呢？”

　　进可攻，退可守。

　　保全自己的面子，并且充分给自己留好退路，不至于沦为感情里的弃子，她再也不想当那个被抛在原地的人了。

　　如果说两性关系是一场排位赛，四年前的迟露萌新到什么程度？可以说她连排位的资格都没有，一出场标准送人头的货色。

　　迟露自己角色转换的想过，将她摆在宋津度的位置，她出于长辈立场，对一个年下小弟弟关心了一下，年下小弟弟就此赖上自己，她怕是要头痛死的，谈喜欢太肤浅，感情并不是生活的重心。

　　“这套公寓我写的你的名字，你可以安心的住这儿。”宋津度没有理会迟露的态度，“你可以选择照本地的首付款，接着按银行的利息，每个月给我还款，在堰市，你找不出第二个你更心仪的房子。”

　　迟露下一句准备好的台词正好是质问他，给自己准备一套公寓，所以他准备和自己“重新开始”的方式……是打算来把自己当金丝雀豢养么？

　　她以为宋津度的风度，不会做这么low的事。

　　迟露现在发现，她对宋津度风度的认知，还真是刷新了底线。

　　“我会照顾好你，迟迟。”宋津度整理了下袖扣，“我给你时间适应，你有任何需求随时可以找我，我住在你隔壁，像以前一样。”

　　迟露有点懵了。

　　她每次和宋津度对质，都会无所遁形，没有过例外。

　　“……你没发烧？”迟露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熬鹰也不带这么熬的。”

　　“熬鹰？”宋津度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词汇，“是个不错的提议。”

　　“你现在的年纪，接触的都是班里的男同学，而从小到大生活在你身边的异性是我，你会对我产生依赖情绪很正常，可是你以后会接触到更多优秀的男人。”
　　迟露看着他，她学他的口吻，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复述，这就放在像他和她之间的呈堂证供。

　　宋津度评价她：“你还是这么喜欢翻旧账……”

　　迟露打断他：“你也还是这么喜欢和我讲道理，我总要听进去一两个的。”

　　“迟迟，你当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一点儿也不可爱。”
　　他看着她随手绑在肩上的发带，在灯光里晕开美好的光泽，他忽然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像无数次她扑到自己怀里找慰藉时。
　　宋津度没有碰她，他收回了手。

　　迟露还是比较爱听好话，比如：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完美的女人。
　　诸如此类的假话，都是动听的，也是女人爱听的。

　　宋津度完美诠释什么叫反面教材。
　　迟露想，自己是不介意他说几句假话的，宋津度要是肯和自己说几句假话，她能录下来当睡眠曲循环播放。

　　迟露直接将沙发上的抱枕扔他脸上了
　　宋津度：“……”

　　迟露连带着将人推出门外时，宋津度和她比手势，“我更习惯你现在这样对我。”
　　“……你走吧！”迟露毫不犹豫的摔上门。

　　在宋津度面前走成熟路线显然讨不着好。
　　迟露怀疑他是不是在让着自己。

　　宋津度说这么多，做这么多。
　　都不如他直接跪下来求她结婚来的实在。

　　……虽然这听起来更像迟露会做出来的事。

　　就像这些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情情爱爱这四个字和宋津度扯上关系。

　　迟露有句话没有问出口。
　　问不问都没关系。

　　你为什么和律所打电话请假，要自称我的爱人。实力上演逼宫三连，到最后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还不忘接着问他“所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你喜欢我对不对”。

　　这画面。
　　想都不敢想。

　　也确实是迟露在宋津度心里一贯的形象。

　　迟露偏偏不这样做。

　　她一直知道他想教自己成为什么模样。
　　那她就活给他看。

　　……

　　第二天。

　　志星律所。

　　迟露在前台迎面碰上了一个女士，身材高挑，职业装，干练的短发，“你就是新来的实习律师？”

　　“是我。”迟露主动朝对方伸手，“我叫迟露。”

　　“你好，赵君宁。”赵君宁礼貌的和她握了握手。

　　迟露一惊。

　　她递简历时，查过志星律所的资料，规模不大，出名的是律所老板，标准的业界女强人：赵君宁女士。

　　“给我煮杯咖啡，不加糖。”赵君宁说。

　　“……好的赵总。”迟露点头。

　　正式入职第一天，迟露的真实感受就是……同事们看起来都好忙啊，专业性十足。
　　她和几个律所助理聊了会儿天，中途除了帮赵总递咖啡，就是帮赵总整理资料。

　　中午，迟露接到方晴电话，约她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见面。

　　迟露掐着点过去，方晴比她早到，一看就是匆匆裹了件外套出门。

　　“你这简直逆生长啊。”方晴拿着菜单，眼光却看向迟露，“你知道你这款叫什么吗？”

　　“……直男斩？”迟露随口胡诌，然而她一直就没觉得自己有斩过什么男人。

　　“标准的小言女主脸。”方晴说。
　　迟露：“……”方晴这脑回路，一如既往的清奇。

　　方晴点了单，自己和迟露的是一样的，“我知道你口味和我像。”

　　“……是。”迟露说。

　　“我和你说认真的，”方晴说，“我在构思新文男主角，我评论区一堆人嚎着要看经典款霸总，我没写过，只好查资料咯，一查不是年纪太大了，就是长相不过关，幸好我还是查到了一个满意的原型。”

　　“？？？”迟露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津度。”方晴说。

　　迟露：“......”

　　“我问了一个圈内杂志社的小姐姐，才找到他一张侧脸照，绝了，我拿给你品品，我以前理解不了现在饭圈思维，什么神仙下凡辛苦啦、不想撞南墙只想撞先生的胸膛，我的天，不过他难度好高，对着这个形象，我都觉得自己写小huang文是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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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露：@方晴 劝你善良。
方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