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快穿]》照水临云

3、三

　　有史记载：承光二年，全国大旱，种粒皆绝，民不聊生。是谓之天子无德，触怒天地。民皆传，宣朝气数已尽，他日天降异象，天定之人必取而代之。景帝震怒，令擒谣者，然终无果。终日惶惶，日夜谨饬。民语窃窃，兴意难平。
　　七年春夜，异象陡生。白星落地，坠于秦地。形如游龙，亮如白昼。化为玉卵，金石不摧。

　　宣国北部，秦地，东沙村。
　　黑沉的夜幕上没有一丝云影，惨白的月光给大地蒙上一层灰白。月，星，夜，仿佛被定格，带着压抑的死寂。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推开，连轴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越发清晰。
　　陈出听到声音时便吓了一跳，然后迅速停下动作，屏息聆听。一片寂静。
　　正当他松了口气时，一阵揪心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咳，咳咳咳”，声音沙哑，还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像是老旧的风箱不堪重负。
　　“唉……”陈出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担忧。但他终归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推开了门，尽量让声音小点。然后虚掩上门，快步走进笼垂的夜色中。
　　娘已经病了几个月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今早还咳出了血，黑红色的血块看的他发怵。
　　他大半夜摸出门，就是想请大夫来看看，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可……就算来得及，银子，也不够啊。
　　旱了这么久，死了好多好多人，都没地方埋——也没人埋。干枯、发黑的尸体堆得路边、路上全是，有几次他踩上，脆的跟纸一样的皮肤一片片地碎掉、落下，露出森森的白骨，可吓人了。不久前，又闹了瘟疫，一斤药材，抵得上十几斤好粮食呢。
　　不过，这里人比较少，死了一大半后也没几个人了。或许，够呢？
　　陈出掂量掂量揣在怀里的碎银，心里也没底。
　　以前想用这些银子请大夫时，娘一直拦着不让，反复念叨着“这是给你讨老婆用的”。
　　想到这，他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又被深深的忧虑取代。
　　现在这世道，活着就不容易了，哪能考虑这么多呢？就算找了一个，也是很久之后了，也不知娘……唉，不想了。
　　陈出不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将银子揣紧点，埋头赶路。
　　约一刻后，他停下了脚步，有些无措——出现了岔路，还不止两条。
　　“这……隔壁李婶也没说啊，再说昨个他们家就迁走了，也没处问啊……”
　　“我想想啊……李婶说韩大夫住北边，北边，北边……哪是北边？”
　　陈出思索片刻，隐约记起小时候爹给自己讲过，到了晚上，最亮的那颗星就是北方的。
　　想起他爹，陈出眼神暗了暗，不由抿起了唇。
　　还是给娘看病要紧。
　　他抬头，转了一圈，半点没觉着有哪颗星特别亮，只觉得天上的白点都差不多，看久了还有些晕。
　　刚想低下头来，眼角却瞥到一个异常亮眼的光点。眯眼仔细一瞧，果真比其他星亮好几倍，而且很大，还在越来越大……
　　等下，越来越大？
　　陈出怕自己望天久花了眼，赶紧揉一揉，再看。没错，是越来越大，刚刚才比星大不了多少，现在都快赶上月亮了。像是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了下来，直直往地上冲。
　　“怪事，真是怪事。”
　　陈出啧啧称奇，却忽然想到五年前的传言，陡然兴奋起来——这就是天降异象，一定是的！天定之人要出现了！他们有救了！
　　他紧紧盯着那颗不断变大的白星，想看它到底落到了哪里，心里盘算着等娘病好了就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投靠那天定之人，等把皇帝拉下马后，混个一官半职的，也算光宗耀祖了，还能好好孝敬孝敬娘。
　　一想，便出了神，再回过神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星，怎么越看越像往他这飞来的？
　　再一眼，便是惶恐。就是往这来的！天上掉下来一颗星，那还不砸死个人？
　　跑！赶紧跑！
　　陈出慌不择路，竟向着路旁跑去。连年大旱下，土地早已板结干裂，露出深深的裂痕，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在黑夜笼罩下，越显可怖，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会从缝隙中爬出。
　　陈出一不留神，便狠狠地摔倒，磕在满是沙砾的地上，身上多了许多擦伤，火辣辣的疼，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挣扎着支撑起身体，转头去看——
　　分明是夜晚，却亮如白昼，刹那间看见的强光刺痛了他的双眼，眼泪瞬间模糊视线，可他仍拼命睁大眼睛，想看那白星离他有多远。
　　看清的一刻，希望彻底泯灭——那星，离他仅有咫尺！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并没有感受到料想中的疼痛，陈出反而感觉光芒也渐渐散去，许久后，他睁开了眼，强光印在他眼底的虚影仍未淡去，但视物已不再痛苦。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它的表面，显现一片洁白的模样，鸡蛋一样的形状。像是石头，却毫无瑕疵，给人一种润泽之感，犹如玉质。
　　当然，陈出想不到那么多，他只是无比震惊地看着它，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恐惧中脱出，发出的声音也无比滞涩：“……这……是什么……”
　　“神赐之物。”
　　平静而清冽的声音响起，即使周围很空旷也没有丝毫回响，仿佛只是陈出的幻想一般，或者，只有他能听到。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惊骇而恐惧。
　　“吾，乃神之使者。”
　　平静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效果，陈出的心慢慢定下来了。他吞了吞口水，又问：“那，你在哪？我看不见你啊。”
　　说着，便环视四周，似乎想从黑暗中把那个声音找出来。
　　“视汝前方。”
　　他猛地回头，看见的只有那悬浮在空中、与他视线相平的“神赐之物”。
　　被月光照得雪白的石头，似乎带着一种圣洁的气息。那一刻，在他眼里，它是所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