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玉君良》秩斯悠南

7、七 疑

　　在去主院的路上，丫鬟小厮们不住地朝沈霁江韫瑾两人看，然后纷纷耳语，脸上都是一副八卦样子。
　　沈霁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在江韫瑾身后走着，不远也不近，就差那半步之遥。所以前面的江韫瑾突然想起木簪一事一个停步，沈霁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把她搂入怀中。
　　“你！”江韫瑾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对她说情话拉她小手她都能受了，可现在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鼻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有意无意喷在她脖子上的温热气息她实在受不了。
　　还恰巧就在林姬浣的院前！
　　“阿瑾，再叫我抱上一会儿……”沈霁温柔地在她耳畔呢喃，眼中蕴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就是她没经历过风花雪月之事也能听到其中的爱意绵绵。她总归是个正常的十五岁少女，此刻美色在前，她的大脑彻底当机，静静地任由他抱着，听着沈霁在她耳边说一些他两人才能听到的柔情蜜语。
　　例如什么“我喜欢你有好多年，这好多年你却从未喜欢过我。”“这次，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嫁与我，随我回沈家吧，只待一会儿也行，然后我就陪你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如果你喜欢，那我们就生上几个孩子，好不好？”都让江韫瑾摸不着头脑。
　　沈霁正想把江韫瑾反过身来狠狠把她揉进怀里，以发泄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却见林姬浣从屋里出来，只得保持反抱她的姿势。
　　“呦，这就是那‘郎无情妾也无意啊’。”林姬浣人还未到，她略带激动的声音就传到江韫瑾耳边，“沈大少爷，又见面了。或许我该叫你姑爷了不是？”
　　江韫瑾看到她便一下满血复活，挣脱开沈霁的怀抱，“姬浣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你寻个好夫婿，顺便快些娶进个大少奶奶来。”林姬浣走到江韫瑾身边，朝沈霁福身行礼，然后起身与江韫瑾耳语，“你父母待我不薄，我思来想去这是我报恩最好的方法了——叫他们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可是你，不是也还没嫁出去吗。管我跟哥哥作甚。”江韫瑾回击，没想到林姬浣苦笑一声，“傻韫瑾，还不到时候呢。”她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先去主院了，我知道你俩年轻，血气方刚，但一定要注意分寸。姑爷，待会儿老爷夫人会问你些事情，你做好准备。”
　　“我不需做甚准备，实话实说便可，我问心无愧。”沈霁朝林姬浣作揖，“姬浣姐姐，我不能常来相府中，还望姐姐能照顾好我家阿瑾。”
　　周围众人皆大吃一惊，林姬浣抢先在江韫瑾之前匆忙回话:“那是当然。不过姑爷，我可受不起你这声姐姐。恕我告辞。”然后风一般逃走了。
　　“沈霁，我们不熟。”江韫瑾直勾勾地盯着沈霁，“若是为了让我请来瑾琛公子，你只需知会我一声，事后请我去状元楼大吃一顿，我自会为你请来，你大可不必如此。”
　　“怪我不知你如此难哄。”沈霁语气极为宠溺，然后上前一步轻轻摘下她头上的木簪来，“我跟小澜打赌，不用告诉你这木簪是什么，只要我亲自出马，你自会乖乖随了我。看来是我输了。”
　　江韫瑾在心里暗骂他无耻，沈霁兴许看出来她的不满，淡淡说，“你兄妹两人折腾得我饥肠辘辘，主院饭菜的香味我都闻得见了。边走边说吧。”
　　“这枚木簪是寒翎沈氏的传家之物，由主母传给子代满十六岁的嫡长子，嫡长子须在木柄上刻下属于自己和自己夫人的花纹。也就是说，这是定情之物。”沈霁摩挲着玉石旁的一道纹路，“光是嫡长子本人相中还不可以，还需主母同意，然后被相中的人要在沈府见过长辈们，长辈们也同意了之后才可以迎娶进来。最重要的是要那个被相中的人同意，不然历代嫡长子只能孤独终老。你昨日已被沈家所有长辈认可了，我母亲正在准备聘礼，只要你接受我，我们便可以即刻成亲。”
　　“怪不得我哥哥说你们寒翎沈氏神秘莫测，叫我万万小心行事。他要是知道你借他的手给我戴上这样一枚簪子，他是定要痛不欲生的。”江韫瑾又问:“就不能转戴给别人？”
　　沈霁蓦地抓住江韫瑾的手，强行与她十指相扣，“不可。若是我没刻上花纹还好说，但我现在已经刻上，那就代表着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你了，不可反悔。”
　　江韫瑾已无心挣脱开沈霁的手，“若是我宁死不屈呢？若是我嫁与别人呢？”
　　沈霁心里一阵慌乱，握住江韫瑾的手微微发力，弄得她指尖发白，“你若是不愿，那我只好等到你愿，几年、几十年、或是几百几千年，我都得等。但你不用勉强自己，所有都让我来承担就好。”
　　江韫瑾心中大为疑惑，什么等她几百几千年，统统是胡扯的吧，他又不是什么仙灵……她记得有本话本里说过，男人的话不可信，漂亮男人的话更不可信。
　　“我知道了……你们沈家真是奇怪的很。不过，你为何会喜欢我？还是将一辈子都搭进去的那种。”江韫瑾忽然觉得沈霁握住她的手在慢慢变凉，便有些奇怪地看向沈霁，却见沈霁像是出了神，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一样。
　　“那个……你们沈家先祖可用过这个？最后怎样了？”江韫瑾急忙找了个话题想要缓解尴尬，却不知这是最糟糕的一个。
　　“历代先祖都用过，至今已有五千九百九十五年。”沈霁轻叹了口气。
　　“哈哈，你记性可真好。唉主院到啦，你开心一点，里面可有我父母，要好好表现喔。”
　　沈霁点头，不置可否。
　　牵着她的手跨过门槛，沈霁在心里默默补上刚刚的话。
　　“……可是从来都没有迎娶进来他中意的人。那人是我，而我中意的人，五千九百九十五个日夜，将近一千五百个春秋四季，一直都是你啊。”
　　沈霁默念，最后一次了，若是这次再放过她，那他就算跨进轮回，也与她再无法相见。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她二十岁生辰之前，娶她回家。
　　那样，就可再不受这分离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