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易主》okinaga

19、天崩地裂

　　泊舟与沈伐说笑过后，才想起说正事，该和沈伐说些之后对手的剑招套路才是。这么一想还有些饿，看了眼时辰，也到了该用饭的时候，他便起身去寻了些吃食和茶水，顺便熬上了药。就这小半片刻人不在的光景，一回来就瞧见了院里来了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不用猜也知道是白家的小公子，这庄子里的人能这个点来找沈伐的除了他泊舟，估计也就白无枢一个了。

　　泊舟叹了口气。若是沈伐不必每年冬天闭关，他兴许是乐意见到沈伐能在此地结交一两好友。可偏偏还是这个姓白的。师父一向不怎么搭理白梦庄，虽然对他与白梦庄有所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回在信里，竟然罕见地提及了不要让沈伐与姓白的有所往来。

　　而他一开始没忍心说出口，觉着既然师父放师弟下山，难得结交一个好友，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看来终究是留下了隐患。只不过事到如今，瞧着眼前一个本是潇洒翩翩的世家子弟，却毫不顾及脸面的与一脸冷漠的师弟嬉皮笑脸，三言两语里带着讨好，不留痕迹地在逗沈伐开心，他突然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不光是说不出口，他连现在走过去都觉得有点像是棒打鸳鸯一样不自在……

　　这时，泊舟忽然感到一阵凉意，秋风带着细细的雨先是试探地落下了几滴，而后就不由分说地稀里哗啦地下了起来。这一场冰凉湿润的秋雨下的真是时候，简直下到了泊舟师兄的心坎里……

　　他拢了拢单薄的衣领，拎着食盒小跑进了屋。

　　白无枢和沈伐也从院里换到了屋里，三人聚在一屋子里显得倒是暖和。白无枢这个人精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察觉出泊舟并不是很乐意见他与沈伐待在一块，见泊舟回来，就知趣地要请辞，开口之前还冲沈伐递了个委屈巴巴的眼神。可惜沈伐铁石心肠，只当作没看见，巴不得他赶紧走。

　　泊舟见状心中真是如同屋外的秋雨般的凉——不省心也就算了，这两人都多大了还闹别扭！他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来，只能扯扯嘴角敷衍地说道：“白公子既然来了就一起吧，我拿了不少吃食，还能顺便请教下白兄一些江湖事。”

　　白无枢大喜过望，献宝似的拿出一壶酒来——他原来今日来又是来送酒的。之后三人边吃边聊，白无枢一向能说会道，碰上泊舟简直棋逢对手。先前总是沈伐与其中一人独处，虽说谈话间不至于无话可说，但也比不上今日来的轻松自在。只听他们二人妙语连珠地说着江湖趣事，沈伐只需津津有味地听着再点个头，不必开口。他给自己倒了酒，捧着个小杯子一点一点地喝着。想起以前每到饭点，都能听到师兄在饭桌上数落师弟，师姐和他多半是边吃边看热闹。如今就着门外风雨声，沈伐心想，自从师兄不怎么回去之后，今天也算是难得的热闹了。

　　另一边的株林此时可不大好过，虽说他明明是做了回好事，事后还是心虚的躲了几日。本想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可一想白无枢先前给他的消息，思量再三还是找了个借口留下了。

　　几日下来，别说有人来寻仇，上门找他的都没几个，株林松了口气，仍是披着他那张稀疏平常的脸招摇过市。

　　只是有一点让他心中烦躁得很——他此次有意为了躲避秦易，特地换了这张脸来，嚣张跋扈学了个一等一的像，自认是天下没人能把现在的他和之前那个谦逊懦弱的青凌派弟子联系在一起。然而此时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了……白无枢也就罢了，怎么这几日秦易竟然也出现了在他周围不远处，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

　　今日更是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有要上前找他搭话的架势。他面色一沉，不想多惹这些麻烦事，装作没注意一直大步往前走。正巧赶上擂台有比试，四周人声鼎沸，台下之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他见状，如鱼得水般地钻进了人群之中，仿佛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本是小心翼翼缀着株林的秦易愣了一下，抬脚就要往前追，可他迈了一两步之后就停了下来，迷茫着急地再看，怎么都看不见那个人。

　　下一刻他那张还留有少年感的脸褪去了所有血色，也褪去了原本还带着一丝紧张不安和期翼的神色。此刻他咬牙切齿地愤怒起来，眼神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样浇灭了所有年少的天真，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怨恨，颤抖的指尖把掌心掐出了疼痛感，心里翻江倒海般狼狈又恶狠狠地想：

　　那个人就这么想摆脱他吗？
　　他……只不过是想问问那个人，为什么当初突然就不见了？

　　因为他没用吗？

　　四周仍是热闹得很，叫好声和嘘声不断。株林躲在人群之中，隐蔽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秦易那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这么一看他反而还吃惊起来，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反倒笃定大概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毕竟秦易这么一副撕心裂肺的样子，那得是多大的怨恨，难不成是因为这张脸跟秦易有过什么过节？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心想八成是这张脸曾经狗仗人势教训过秦易那个三脚猫功夫，偏偏碰上那个小心眼记仇的，都追到了这来。他冷笑着埋怨起这张脸，生前就不招人待见，死后还给人添麻烦。真是倒了八辈子楣。

　　他心里一松，溜溜哒哒地混在人群中从另一个方向不知不觉地走了，也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手上不自觉的摸着那柄短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又该换一张脸了。只是身份一换，怕是以新身份住不进鹿鸣山庄内了，不过教主交代他的事情也算是清楚了，不住就不住吧。到时就在建安城内找个住所待些时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