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星月交辉之时》不饮霜华

27、小主人的心意

　　一年级的暑假，马尔福庄园的花草开得十分热烈，哪怕是在月光下。
　　相比较下，城堡里显得过分阴冷，哪怕处处都铺着华丽的挂毯和皮毛。
　　德拉科举着烛台，轻手轻脚走过午夜的长廊，墙上的画像都在打盹，发出轻微的鼾声。昏黄柔和的烛光把他俊俏的侧脸埋在阴影里，浅金色的睫毛仿佛带着透明的火光。
　　他又失眠了。

　　没有同伴的日子里，德拉科习惯了在夜里醒来，就绕过两重回廊前往家里的一个小阁楼，坐在天窗前发呆。
　　当然，对于德拉科·马尔福而言，上学从来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不管是十岁还是二十岁，坐在教室里听老师的絮絮叨叨，在阳光下或是蓝色的冷光下昏昏欲睡，成千上百遍练习枯燥的咒语，背诵魔药配方和魔法史，对他来说都痛苦极了。
　　但是德拉科第一次如此想念霍格沃茨，如此想回到学校上课。
　　于他而言，假期已经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只是这次他走过第一重回廊时，意外听到了来自父亲书房那边的细碎低语。
　　他忍不住靠近了两步。
　　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钻入脚底心，顺着骨缝攀援而上，像一条粘腻冰冷的蛇。
　　德拉科咬住了嘴唇，他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魔杖顺着衣摆露出尖端，无声无息的隐藏气息，德拉科又靠近了一点。
　　“……我明白了，我会促成这件事的。”这是他父亲的声音。
　　“……尽快……学校……哈利……”仿佛带着嘶嘶声的喑哑音色，极轻微，似乎是通过什么媒介传到书房来的，德拉科只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语，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在心中敲响警钟。
　　哈利要有危险了吗？！
　　父亲要做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没入阴影，没有被发现。
　　只是德拉科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黑暗里，还有一双注视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去阁楼，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展开羊皮纸写道：
　　“哈利，我必须告知你一件事情……”
　　但是写到第二句时，他就犹豫了。
　　“我得知了一件事，下学期请你先不要返校，会有危险……”
　　“不，这样他不会喜欢的。”德拉科自言自语道。
　　二年级会遇到什么呢？德拉科几乎是立刻想起了那条记忆里的大蛇。存在在霍格沃茨的密室里，游走在管道中，石化了无数学生，还有洛丽斯夫人——这让费里奇格外愤怒。
　　很危险，但是最后哈利波特还是战胜了这件事。
　　德拉科心里有了主意，他把这张信纸揉作一团，放在了一边，又重新起笔：
　　“嗨，罗恩，最近怎么样，可以见一面吗……”

　　似乎是一阵不经意的微风，从窗台外刮过，废纸团被刮到了角落里。德拉科转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转过身继续写信。
　　他必须要和罗恩、赫敏想办法联络，商量一下怎么办对哈利是最好的。
　　同时，他按下了心里深处的一丝不安——威胁到自己的同学和朋友安全的、那个不择手段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这真不是件光荣的事。

　　德拉科焦急地等了一周，等来了赫敏的回信，信中说，赫敏认为把这件事告诉哈利，让他自己选择是最好的，但是赫敏又表示，自己给哈利在假期里写了好几封信，却一直没有回复。
　　她有点担心。
　　德拉科看到最后一句，心也提了起来。
　　他一直有些纠结，怕打扰到哈利，也害怕家里发现自己寄信去女贞路，所以他不敢给哈利去信。
　　失去联络不过一两个月，德拉科却觉得已经和哈利几百年没有见过。
　　他想给哈利写信了。
　　他看了一眼父亲书房的方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坐下，准备提笔。

　　“您无需担忧。”一个细细地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谁？！”德拉科猛地站了起来，掀翻了深绿色的天鹅绒坐垫，他睡衣的领口垂着细碎流苏，平日里从来不会摆动，此刻却甩成十分糟糕的形状。
　　房间里空荡荡的，德拉科低下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细瘦的身体，过分巨大的眼睛和脑袋，还有脏兮兮的衣服…… 不，那根本不是衣服，只是一个旧枕套。
　　“你是……多比？”德拉科放缓了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认出来了，这是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至少在他曾曾曾祖父那时起，德拉科就听说过家养小精灵违反主人命令而遭受惩罚的故事。
　　马尔福家族的规矩十分严苛，他从小没有见过多比在自己面前开口。这个小精灵永远都低着头在自己附近默默做事，然后消失离开，尽量让自己不要出现在主人面前。
　　多比深深低下头，细长的鼻子几乎碰到地面：“小主人，多比已经去通知了哈利波特，让他不要回霍格沃茨。”
　　“你说什么？”德拉科拔高了声调，“多比，我没有向你发出过任何、任何关于哈利波特的指令！”
　　德拉科惊疑不定，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家养小精灵，怀疑这是不是来自伏地魔的试探。
　　多比真的还是多比吗？
　　多比却立刻痛哭起来，把头狠狠撞向地面，大声嚎叫：“对不起！多比对不起主人！小主人没有命令多比，多比却偷偷去做了……”

　　德拉科立刻施咒隔绝了房间声音，意识到自己需要仔细盘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故事。
　　“多比，不许哭，站起来。”他冷声道，而后拾起地上的坐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合身的长裤随着他翘起二郎腿的动作收紧，露出黑色布料下光洁的脚腕。
　　多比跟随指令停下了动作，却还在小声抽噎着：“多比对不起主人……”他甚至不敢看面前优雅冷酷的少爷。
　　德拉科揉了下额角，“多比，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没有一句一句询问，毕竟，面前的家养小精灵究竟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他一概不知。自己如今就像暴露在阳光下，无处遁形，而对方却躲在阴影里。

　　“小主人也听到了，不是吗？”多比小声说道，“主人要伤害哈利波特。”
　　德拉科的眼神冷下来，没有说话。
　　“多比知道小主人想要保护哈利波特。”
　　多比继续说道，“多比去了女贞路，告诉哈利波特，让他下学期不要离开麻瓜家里。”
　　“你去见他了？”德拉科没忍住，有些急切地问道，“哈利现在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哈利波特现在……”多比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
　　德拉科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立刻命令道：“多比，不要撒谎。”
　　多比又哭了起来：“小主人，对不起，多比刚才想要骗您。”
　　“快说！”

　　多比说：“哈利波特住在最小的房间里，他的麻瓜亲人对他很粗鲁，但是多比告诉哈利波特，您也希望他留在家里，哈利波特答应了。”
　　“我也……？他相信你了？”德拉科只觉得又难过又生气。
　　“多比偷偷拿走了您写的第一封信。哈利波特认出了您的字迹。”多比小声道。
　　德拉科立刻站起身，去找那天自己扔进废纸篓的那封信。
　　只是展开所有纸团，却都没有找到。
　　德拉科胸腔有一团火升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自作主张的家养小精灵，忍不住想要怒骂出声。

　　多比瞪大了蓄满泪水的眼睛，似乎看出了德拉科的心情，下一秒开始疯狂撞头，并且试图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割伤自己。
　　德拉科下意识握住了多比的手腕：“多比，你在干什么？停下！”
　　多比松开的裁纸刀，低头啜泣：“多比替主人惩罚自己。”
　　德拉科没有一点心情去关心他，他在房间里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窗边，对着窗外深深呼出一口气。

　　当他听到哈利波特的麻瓜亲戚对他不好，就已经开始担忧。
　　不管哈利有多么聪明机智，他现在都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对抗不了自己的长辈的。
　　德拉科深知这有多么困难。

　　等他知道了多比拿着自己的信纸欺骗哈利波特，而哈利信以为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时，他的怒火几乎无法克制。
　　多比还在哭，德拉科眼角的余光瞥向他，神色阴沉。
　　他不算什么善良的人，尤其是面对背叛了自己的家养小精灵，德拉科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去找鞭子抽打他的冲动。
　　但是他最终没有动手，而是郁闷地盯着窗外的一枝槲寄生，手指紧握着镀银窗框，上面繁复的花纹雕饰陷进手心，刺痛着他的皮肤，德拉科却仿佛没有感觉。
　　他一直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也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怒火冲昏了理智。

　　直到猫头鹰打破了这份平静——
　　罗恩·韦斯莱终于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