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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满涧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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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地雄峰峻立,河流奔腾,从南至北有无数的名山大河,单是山西府,就有太行山、恒山、吕梁山三座绵延的山脉,还有雄壮的黄河蜿蜒而过。如此秀美山川,钟灵毓秀,孕育出一代又一代杰出的人才。卫青、霍去病战功赫赫,名垂青史;王维、白居易文采风流,千古传诵;更有那一代女皇武则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山西府内,茶馆酒肆、官道驿站,常有人谈及这些人的事迹,言语间颇有自豪之情。甚至,有时在山野僻地,也可以听到有人谈论他们。
“我就说那卫青和霍去病最了不起,抗击匈奴,抵御外辱,是民族英雄。”粗豪洪亮的嗓音陡然升起,震得林间树叶娑娑作响。一个柔婉的声音立即反驳:“谁说的,我看只有那武则天才值得敬佩,巾帼不让须眉!”
“好啦,你们都别说了。”第三个声音插进来,沉沉的,略微有些沙哑,非常耐听,“你们俩一吵起来,我怕太行山都给你们震塌了。”
柔婉女声咭咭笑道:“是说你呢,柳镶。”柳镶扯开嗓门,不服气嚷道:“水金铃,不要以为你生了副好嗓子,就这么笑我。明儿我下山买包毒药,将你毒哑了,看你如何嚣张!”水金铃使劲躲脚,委屈地说:“艾欧里亚,你也不帮我。你看,你看,柳镶多恶毒,要买毒药害我。”艾欧里亚无奈道:“金铃,柳镶,你们真是……”艾欧里亚话还未完,忽听到林间传来一阵奇怪的鸟叫,刹那间就见三条极淡的影子,迅疾窜上树梢,向树林深处跃去。
极目望去,有几处灰色的石墙若隐若现,似有庭院掩映绿荫之中。顺着林间的羊肠小道,向上走半个时辰,便可以见到一个写着“鬼愁涧”的石碑,立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四野无人,若有人看见这块石碑,即使他只是普通的市井小民,也会惊诧莫名。太行山山峻路险,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不仅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土匪强盗安身立寨之所。鬼愁涧地势险绝,十几年前被一伙土匪占据,成立了青天寨,这些年纵横太行,来去如风,没有一个山寨可以与之抗衡。
此时,青天寨内的忠义厅,上首一字排开坐着四人,下面密密麻麻站着一群劲装的汉子,个个神情兴奋。“这一次,要大干一票。”“就是,俺们青天寨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么大的买卖,手都痒痒了。”“他奶奶的,俺这身骨头都酥了,正好舒活舒活。”……站着的汉子讨论得异常火热,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吵什么吵!”座上一个粗壮的少年高声一吼,忠义厅立刻就安静下来。座上另一个少年,接过话道:“柳镶,你还不是一样吵,我们应该听大哥说。”说话的少年浓眉大眼,轮廓刚硬深邃,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勃勃英气。座上的娇艳少女捂着嘴轻笑,一双明媚的眼睛滴溜溜看着柳镶。柳镶张口想要还嘴,忽然又想到自己的大嗓门,悻悻地瞪了一眼水金铃,闭口不言。
座上唯一一个中年男子,面上带着几分凝重问:“艾欧里亚,你认为这次有几成把握?”艾欧里亚扬扬眉,好一会儿才道:“大哥,说实话,这次胜算不大。且不说太行山好几个山寨都盯上了这趟货,单是那押送之人,就很难对付。”
中年男子点头,为难地说:“你说的不无道理。那艾俄洛斯确实不好对付,况且,他手中又有神兵利器寒月刀,我们怕讨不了便宜。只是,这趟货不劫,又实在说不过去!朝廷无能,竟要拿这些银子与西狄人议和。”柳镶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大哥,今日你怎么这样不爽快!那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难道还要放着给外族!”
水金铃难得不与柳镶斗嘴,立即附和道:“大哥,柳镶说得很对,没理由拱手送给西狄人。”中年男子看向艾欧里亚,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艾欧里亚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椅子的扶手,沉吟道:“若大哥一定要劫这趟货,那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下手。”中年男子惊疑不定,急忙问:“是哪里?”“壶关。”艾欧里亚冷静地分析,“据探路的兄弟回报,他们取道飞狐径,壶关就是必经之路,那里地势险要,南北两面皆是险峻高山,最宜突袭。朝廷惧怕我太行山众寨势力,壶关驻军早已撤去,若是我估计不错,其他各寨要得了这个消息,也会选壶关下手。所以,我们必须做好防备,尽快在各山寨通向壶关的路上设下埋伏,拖住他们的脚步,让他们在我们夺下货物前,无法靠近壶关。而后,我们只须封住壶关以逸待劳,只等他们一到,就可下手。”
中年男子嚯地起身,提起椅子旁边的一坛酒,狂饮一气,才不住赞叹道:“果然好计策!”艾欧里亚却摇摇头,一脸忧色:“大哥,此计甚险。”“为什么?”艾欧里亚不仅让柳镶憋不住,就连水金铃也忍不住,与柳镶同时出声发问。
“其一,青天寨虽是太行山第一大寨,但仅凭我们一寨之力,分散伏击其他几大山寨,以少敌多,胜算最多五成。如果兄弟们拼死一战,应该还可以提高一成。若还想再多一成胜算,就得让柳镶金铃以及寨中武艺出众的沈家三兄弟留作接应,随机应变。至此,我们也只有七成胜算,若是兄弟们挡不住,即使我们能夺了货,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艾欧里亚缓缓说下去,略微沙哑的嗓音让他的话听来格外沉重,“其二,青天寨的精锐尽数在外围堵截,能去劫货的,只有大哥、我和十来个刚进山寨不久,武艺不精的兄弟。这些兄弟摆摆样子还行,要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对手。短时间内,我勉强可以缠住艾俄洛斯,大哥若能迅速解决其他人,再与我联手,当可制服艾俄洛斯。但是,我们不知道,除了艾俄洛斯外,还有没有其他高手押送货物,如果有,哪怕只有一个,我们就必败无疑。”
听了艾欧里亚这番话,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几乎每个人,都感到掌心有湿湿的水气弥漫。一个刚进寨的兄弟鼓起勇气说道:“大寨主,我们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能让别的山寨去打头阵,我们尾随其后,伺机夺取,不是更有把握?而且,既然壶关那么险要,在山道两旁设下埋伏,杀押送队伍一个措手不及,这比和他们硬碰要容易多了。”
中年男子哈哈笑起来,将手中的酒坛掷于地上,低声道:“艾欧里亚,你告诉这位兄弟原因!”艾欧里亚扫视站立的众人,高声说道:“既然有新兄弟入寨,青天寨劫货的规矩也该说给他们知道!第一,绝不黑吃黑!第二,劫货从来只靠武艺硬夺,不靠别的手段!”这席话说得开口之人低下头,新来众人也才真正明白,青天寨的名字如此响亮,纵横太行难有敌手,不仅仅只是靠着鬼愁涧险绝的地势。
“大哥,你决定吧。”艾欧里亚微笑着看向中年男子,“只要大哥一声令,我绝不皱眉,不外就是豁出这条命!”站着众人也异口同声道:“大寨主,我等愿意逝死追随!”中年男子还有些犹豫,探询似的望向柳镶和水金铃,两人想也不想,立刻就说:“大哥,还需要考虑么!我们就照艾欧里亚的计策,成与不成,全在天意!”
“好!我们兄弟,不求同生,但可同死,也是福分!”中年男子下了决心,“柳镶,你带着几个兄弟,日夜监守壶关,不得叫别寨夺了去。金铃,你去探听押送队伍的行程,最好能再探一探随行的人,但切记,不可惊动他们。沈家兄弟严密防守山寨,注意四周动向,以免其他山寨用同样的计策来算计我们。其余的兄弟,且各自养精蓄锐,准备大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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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火辣辣的阳光穿透道旁的树荫,热力丝毫不见减弱,烤得道上行走的人浑身无力。艾俄洛斯擦去额上的汗水,挥手停止队伍前进:“原地休息十分钟!”在这样的太阳下赶路,实在是一种酷刑,然而,为了避开盗匪,他们绕了不少路,如今时间紧迫,是不能停下来好好休息的。
“统领,这么下去不行,弟兄们太累了。”副统领邵谦坐到艾俄洛斯身边,十分担忧,“以我们现在的情形,来一拨强悍的盗匪,一定保不住货。”艾俄洛斯无声叹气:“邵谦,没有时间了,我们耽误不起啊。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的……”邵谦默然无语,他们之中,要说最累的人,当属艾俄洛斯,从京城出发到现在,他几乎就没有睡个安稳觉。
艾俄洛斯递给邵谦一壶水:“要你丢下快生产的弟妹,陪我走这一趟,为难你了。”邵谦赶紧道:“统领说这样的话,不是折杀属下么。”艾俄洛斯淡笑道:“你当得起。”淡淡的疲倦感袭来,让艾俄洛斯有些恍惚,勾起了尘封在血色里的往事。
那应该是十来年前的旧事——那场鲜血淋漓的厮杀,以及在杀戮前,几乎灭门的惨剧。然而,直至今日,他也没有后悔过。只是,他心中有一块不敢触及的痛处,深深的愧疚,几乎淹没了他。“统领,你怎么了?”邵谦觉察出艾俄洛斯的异状,出声询问,“休息时间过了,是不是出发?”
艾俄洛斯收敛心神,压下纷乱的思绪,哑声道:“出发罢。”长长的队伍开始移动,虽然经过了休整,但大伙脸上的疲累,却不见减轻。
走了一段,山路越发崎岖,艾俄洛斯抬眼望去,只见道路两旁山壁高耸入云,险峰林立,竟连烈日也被遮去了几分热气。“前面可是壶关?”艾俄洛斯似漫不经心地问。邵谦曾随军走过壶关,对这条道比较熟悉,这也是艾俄洛斯要他同行的最大原因。
邵谦不敢怠慢,即刻回答:“是的,统领。绕过这个弯,就可以看到壶关。”顿了顿,邵谦又道:“壶关地势险要,若是有人知道我们走这条道,在道旁埋伏人马,施以巨石利箭,恐怕……”艾俄洛斯轻吐一口气,胸有成竹道:“邵谦,你多虑了,不会有人设伏。”邵谦自嘲地笑笑:“是啊,我看不会有人想到,我们会选中太行八径中,最险最难走的飞狐径。”“不,邵谦,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即使我们防范再严密,也会有人探得我们行踪。”艾俄洛斯神色如常,“我想,整个太行山的山寨,都知道我们走飞狐径。”邵谦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四下望了望,才用有些变调的声音问:“统领,为何无人设伏?”
艾俄洛斯一笑,解释道:“其实道理很简单,那消息是我故意要人装作不经意泄露出去的。我猜太行山的那几大山寨,都会看中壶关地势险恶,极易设伏,选在这里下手。你当听说过太行青天寨的名头,他们肯定也会来。”
邵谦如坠云雾,一个疑问未解,又来一个,让他完全不明白艾俄洛斯的意图:“统领,这一路我们都极力隐藏行迹,这回怎要故意泄露,那不是给太行山盗匪送礼一样么?”艾俄洛斯摇头,继续解释:“你难道忘了,青天寨劫货有两条规矩,凭武艺抢夺,也不会黑吃黑,我正是利用他们的规矩,顺利通过太行。他们不黑吃黑,就一定会竭力阻止其他山寨的人靠近壶关,这样,我们便分薄了青天寨的实力。再有,他们单凭武艺劫货,你想想,分了许多力量对付其他山寨的青天寨,还有多少实力可用?也只有这样,疲累的我们,才有机会过了太行山。”
邵谦佩服得五体投地,艾俄洛斯的心思,实在是缜密到了极点。“统领,难怪皇上宁可皇城少了禁卫军统领,也要你来送这趟货。”邵谦由衷赞叹。艾俄洛斯却叹道:“邵谦,我那法子其实是一场赌博,若是青天寨不能阻止其他山寨,后果你不难想象。”一阵冰冷的寒气窜过邵谦体内,让他感到后怕,若是他们赌输了,这会不是被利箭射成刺猬,就是被巨石砸成肉泥。
“准备好了,邵谦,青天寨的人在前面。”艾俄洛斯低沉的嗓音,如一记重锤,敲醒了邵谦的神志。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耀眼的阳光照在壶关略显破败的城墙,那城墙下面,威风凛凛地排着一队人马。青天寨的青龙大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山风一过,就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我等你很久了!”艾欧里亚暗运内力,将话音提高数倍,震得山谷都为之颤动。艾俄洛斯心中一凛,知道说话那人武功不弱,必须要小心应付。心念之间,艾俄洛斯抽出寒月刀,走到队伍最前面,一面凝神戒备,一面示意队伍缓缓前进。
到了近前,艾俄洛斯终于看清了艾欧里亚,当眼前少年浓浓的眉、神采飞扬的眼,以及英气逼人的脸映入他的视线,他的心不禁狂跳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起,仿佛是很多年前,他们见过,却又被岁月磨去了清晰的印象,只余一点朦胧的记忆。
“你是谁?”艾俄洛斯一步步向艾欧里亚靠近,他心底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喊,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邵谦大惊,急速挡在艾俄洛斯面前,高声道:“统领,你怎么了?他是青天寨的匪徒啊!”艾俄洛斯猛地惊醒,手中寒月刀一震,划出道儿:“今日谁要想劫货,都得问我手中的刀。”
艾欧里亚从背后抽出一根两尺来长的扁平铁棍,冷肃地说:“大哥,速战速决。”中年男子长啸一声,身形陡然跃起,轻飘飘落到押送队伍中,嗖嗖几点,就已制住两人。青天寨的其他弟兄,只站在壶关的城墙之下,并不上前帮手,但他们一见中年男子制住对方,就不断喝彩,以助声威。
在中年男子出手的同时,艾欧里亚也舞动铁棍,疾风暴雨般抢攻艾俄洛斯。艾俄洛斯的回风刀法以绵柔著称,一招一式虽然不迅疾,却是绵绵不绝,配合着寒月刀的寒气,战得越久,对他越是有利。艾欧里亚深知这套刀法的要诀,一上前就不惜真气猛攻,想借此制住艾俄洛斯。
艾欧里亚的铁棍一会似刀,一会又似剑,看似毫无章法、杂乱不堪,却又恰倒好处、精妙无比。艾俄洛斯且战且退,神情越来越激动,几个回合之后,竟突然收起寒月刀,徒手应战。“你是艾欧里亚!”艾俄洛斯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叫,“没错,你是我弟弟,艾欧里亚!”从艾欧里亚一出招,艾俄洛斯就觉得招势熟悉,这会他终于肯定,艾欧里亚使的正是回风刀法。那时候,艾欧里亚年纪还小,那场变故发生时,还不曾学全整套回风刀法,这会他使出的怪异招势,一定是他结合学过的回风刀法,自创而出。
“谁是你弟弟!”艾欧里亚咆哮着,招势越发狠厉。艾俄洛斯连连闪身,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艾欧,你不能劫这趟货!如果你还是忠烈侯的后人,就立即放下兵器,让我们过去!不然,你就不配叫忠烈侯爷爷。”艾欧里亚的身形刹时滞住,狠狠地瞪视着艾俄洛斯片刻,又仰天惨笑。他的笑声暗哑而短促,几乎不可闻,然而却带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艾俄洛斯只听得他道:“我不配?爷爷若泉下有灵,真不知要如何心痛!想当年,爷爷、父亲以及各位伯伯叔叔,何等英勇,到了这一代,竟出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六亲不认的卑鄙小人!若不是爷爷连夜将我送走,恐怕连我也被你害死了。不配叫忠烈侯爷爷的人,是你!你不配叫‘艾俄洛斯’这个名字!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那么无耻,在预见到失败以后,又卖主求荣,才升到了这禁军统领的位置!”
艾俄洛斯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好一会才颤抖着道:“艾欧,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艾欧里亚喝道:“没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全家还不够,如今还要去卖国!受死吧!”话音未落,艾欧里亚手中的铁棍再次攻向艾俄洛斯。
艾欧里亚出招狠辣,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仿佛只要能取艾俄洛斯的性命,他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艾俄洛斯怕伤了弟弟,不肯用寒月刀,只是一味避闪,险象环生,最后竟中了一记铁棍,吐血不止。就在这时,中年男子突然叫道:“艾欧里亚,住手!”艾欧里亚即刻收手,纵出战圈,向中年男子那边看去。
不知何时,押送银子的车辆被掀翻一辆,绑箱子的绳子也崩断了,银子散落一地。“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箱子,就只装了这么些银子?”艾欧里亚盯着艾俄洛斯,怒道,“你这奸诈小人,又玩什么花样?”中年男子正对着箱子,一眼就看清了箱内的玄机:“难道你们不是去送议和金,而是要去……”
艾俄洛斯不顾伤势,翻身起来,拦在中年男子面前,急急打断道:“邵谦,赶紧把箱子装好!”说完,他又对着中年男子拱拱手:“寨主猜得不错。我想,现在寨主可以让我们过去了。”中年男子侧身一让,下令:“兄弟们让路!”待艾俄洛斯一行人过了壶关,中年男子附到艾欧里亚耳边,嘱咐几句,领着弟兄们撤回青天寨。
出了壶关,艾俄洛斯不理邵谦的劝阻,传令加快行程,务必要早日赶到雁门关,以解陆定川将军粮尽之危。原来,西狄人派出奸细火烧雁门关粮仓,以至整个雁门关守军无粮可炊,陆将军将拼力抢救出来的几担粮食平均分与众位将士,要他们撑住。并且,陆将军下令严锁雁门关粮尽的消息,又派人散播消息,说雁门关有备用粮仓,让西狄人不敢贸然攻城。针对这种恶劣的情况,在艾俄洛斯出发之前,群臣议定计策:一面让使臣快马加鞭送去议和书,许以重金拖延时间;一面让艾俄洛斯借运送议和金的名义,秘密押送粮草,尽快赶赴雁门关。除此之外,艾俄洛斯还担心一点,怕有人再来劫货,难以抗衡。然而,直至他们走到离雁门关只有三十里地落霞坡,都未曾再遇到打劫的人马。
邵谦松了气:“统领,就快到雁门关了,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艾俄洛斯面色凝重,忧心忡忡道:“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西狄人既然能潜进雁门烧了粮仓,就一定会派人来查看我们押送的是否真是议和金,所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来人有来无回。”
“你们果然使诈!”随着话音,一群黑衣人迅速围住了艾俄洛斯等人,为首的一人大笑道,“我看有来无回的是你们!”笑声中,黑衣人闪电般向押送队伍攻击,转瞬就杀了三人。艾俄洛斯寒月刀立即出鞘,几道寒光闪过,也杀对方三人,还以颜色。可是,艾俄洛斯受伤在前,又不曾好好养息,这时再用真力杀敌,内腑的伤势越发严重,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黑衣人见机不可失,好几个人围上来合攻艾俄洛斯。
邵谦看在眼中,想要去支援,无奈他也被三个黑衣人围攻,伤了双腿,自身难保。“艾统领,青天寨的兄弟来帮你们!”中年男子带着手下的弟兄,从天而降,很快扭转了局势,把黑衣人歼灭。
“多谢大寨主援手!”艾俄洛斯向中年男子道谢,随后转向艾欧里亚,“艾欧,你能赶来,我很高兴。”艾欧里亚冷冷说道:“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江山社稷!”
“艾欧,前几日,若大寨主没有阻止,你会杀我吗?”
艾欧里亚不回答艾俄洛斯,招呼青天寨的兄弟离开,只留给他一个疏离的背影。柳镶不好意思地冲艾俄洛斯一笑,刻意压低嗓门道:“别怪他,他有时候的脾气不太好。”艾俄洛斯闭目,不看艾欧里亚远去的身影,把涌上喉头的腥甜,生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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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青天寨的援手,艾俄洛斯顺利将粮草运进了雁门关。雁门关军心大定,陆定川指挥将士大败进攻的西狄军队,坚守住了皇朝的西部咽喉。
然而,离那场胜利仅仅只有一个月,陆定川就患了急病,撑了不到半月,竟去世了。西狄人得到消息,趁机大举进攻,眼见就要攻陷城池,又是青天寨兄弟及时赶到,再次挽救了雁门危机。
经此一役,青天寨名声四扬,江湖中人莫不钦佩。艾欧里亚作战英勇,常常杀得满身是敌人的鲜血,因而他得了个绰号:浴血狮子。此后,青天寨协助皇朝的守将保卫雁门关,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但是,不知道何时,雁门关抗击西狄的青天寨兄弟中,便少了一个被称作“浴血狮子”的人的身影。没有人说得清,艾欧里亚去了哪里,又为了什么事踪迹全无,反正,江湖之大,再也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雁门关的将士怀念艾欧里亚,自编了一首歌谣,上阵杀敌之前,都要唱上几遍:
“长剑利兮银勾锋,车连天兮战鼓声,保家国兮辞故里,烟苍苍兮沙迷蒙。
生养我兮父母恩,磨练我兮军阵情,抛丹心兮身不还,魂可归兮存英灵。”
这首歌,在将士中流传了一代又一代,直到很多年后,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依旧为歌中蕴涵的情义热血沸腾。虽然,他们早已经不知道,最初唱这歌的人,是为了谁而作。
世事变幻,人们可能因为时间流逝,遗忘很多人、很多事,但有一种精神,可以长存,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