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之舞（短篇小说集）》柳青陵

8、红楼梦·笑断情缘

　　只为你盈盈一笑，我便甘愿，从此化作清风，缠绕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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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紫鹃的耳边就回荡着这句缠绵至极，却又哀怨至极的话。那话音低低地，如诉如泣。

　　姑娘走了也有很大一段时日子了吧。紫鹃的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即使是敲着手中的木鱼，也总是心惊肉跳。眼前浮现的，却总是黛玉死时复杂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眼神？又包涵了多少从未曾说过的话？姑娘到死，都还是牵挂着宝玉的吧，在她的心中，宝玉就是她的一切。为了宝玉，即便是流尽一生眼泪，那又如何？

　　紫鹃凄凄地笑，耳边浮出黛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好妹妹，自你到我身边，我就从未把你当丫头看，一旦我就这么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孤单单没个伴，叫我心里堵着难受”。

　　“姑娘何苦又说这话，你若去了，我便随着姑娘也去了。姑娘快别想这劳心力的事儿，好好将养身子才是要紧的”。

　　可是最后，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留不下那缕香魂，终于还是去了。

　　夜色沉沉，清凉的月光照在窗外的修竹上，朦朦淡淡。紫鹃望着窗外夜色，轻轻叹气，倦意逐渐卷袭而来，让她进入深沉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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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开，清晨的阳光照在破败的窗棂上，惨淡惨淡的，丝毫没有清晨阳光应有的阳光与朝气。

　　他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亲人的呵护。早已习惯世间冷漠的他，孤独地在夹缝中生存着。

　　他没有名字，从未有人和他交谈过，更没有人对着他露出笑容。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冷冷地接受着加在他身上的苦难。

　　推出木车，他利落地把搁在地上的木桶装上车，推车向门外走去。街上的人零零落落的，偶尔有人经过，都纷纷用手掩住口鼻，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望着他，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真是晦气，一早出来就遇见这倒霉蛋！”

　　可能是早习惯了这样的情景，他对于路人的行为并不愤怒，依旧慢慢向前走着。向前再拐个弯，就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卢员外的府第。他冰冷的脸上，竟然有了融融的笑意，也许今天可以见着她吧。

　　记得当时的她，笑意嫣然，对着他这个人人唾弃的人，盈盈一笑。那一刻，他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唯有她的笑还留在天地之间，温暖了他干涸的心。

　　敲开大门，他接过开门家丁递过来的粪桶，眼睛不自觉地向门里搜寻。他想见到给他笑容的她，哪怕是她刚好路过这里，被他偶然间看到也好。可是，今天他还是失望了，她并没有经过。

　　当日头移到顶上的时候，他终于把城里所有大户人家的粪桶都清理完了。他慢慢推着木车，回到了他赖以栖身的破庙中。放下木桶，他走到一堵刻着密密麻麻竖线条的墙边，从墙角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用力在墙上划出一道竖线条，喃喃自语：“又是一天，不知道在这墙被线条刻满的时候，能不能见到她？”

　　也许是苍天可怜他，又或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天地，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那还是一个清晨，他依旧推着木车出门。在收完卢员外的粪桶之后，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声音，转头一看，竟然见她从门中走出。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泪痕，不时还回头望着门内，眼神凄凉得让人心碎。

　　不由自主地，他推车跟在了她的后面，只听得随行的小丫鬟劝慰她说：“小姐，事到如今，我们还是赶紧按照老爷吩咐的，到城外找到青云道长，让道长护送小姐去江陵卫家，不要再有迟疑了”。她在小丫鬟的劝说下，也加紧了脚步，向城外方向走去。

　　他不禁心中一颤，卢员外是杭州城里最有权势的人，如今看来，似乎家里发生了大事，否则也不会让她一个千金小姐独自出门。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跟下去的决心，至少他要把她平安送到青云道观。

　　说到这青云道观，也是杭州城出名的。传说，这青云道观是上古时代，女蜗创造人类以后，人们建造来供奉女蜗娘娘的神殿。至于当年的神殿为什么变成了青云道观，谁都说不清楚了。青云道观中人并不多，只有青云道长和他的一个小徒弟，但观中的香火却很旺盛。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青云观中有活菩萨，有求必应！但是青云观却难得开放，只有在每月十五的时候，才开放山门。因此，每到十五之日，青云观的门前都会排起长队，这些都是来拜神的百姓，有的甚至还是从镇江苏州等地赶来的。

　　青云观的神奇在他的心中是早就生了根的，他曾经也想在十五的时候，去青云观求神，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去，那是因为，他遇见了她。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在收完卢员外家粪桶，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却见一个竹球向着他飞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粪桶里。随后，就听得一声娇呼：“哎，我的球！”他抬头，见一个如

　　明月一样清丽的女子向他奔来，伸手就想从粪桶中捞起竹球。

　　他正想帮女子把球捡出来，却见门口的家丁急急冲了过来，大声喊道：“小姐，不能捡，那个球已经脏了，不要捡了，我再给你做个新的”。那女子却并不因为这句话而停手，依旧伸手出来，眼看就要伸进粪桶里了。

　　这时候，门后冲出了一个小丫鬟，死死拽着女子的胳膊，把女子拖进了门去。女子无奈地跟着小丫鬟进去了，在要进门的时候，忽然回头，对着他盈盈一笑，那笑容，黯淡了清晨的阳光，直直照进了他的心底。

　　他呆望着女子消失的门，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把竹球洗干净，到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可以把竹球交还给她了。可那个家丁却走来，把竹球捡出来，对着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死盯着我家小姐做什么？也不照照你是什么样子，还想吃天鹅肉，呸！”他心中酸然刺痛，第一次为他低下的身份自卑起来。

　　自那以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盼望能再见她一面。只是见一面而已。而现在，他终于实现愿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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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之，你说，爹爹会不会有事？”卢小姐幽幽开口，声音婉转清丽，干净透亮得如同湛蓝天空的一抹纯白云彩，没有一丝杂质。那名唤之之的小丫鬟，长得俏丽可人，皱眉回答道：“小姐，你不要忧虑了。老爷一向善心，菩萨会保佑老爷的”。

　　卢小姐看着皱着眉头的之之，长长叹气。这丫头，从来就把心事写在脸上，明明自己也担心得不得了，还要强装无事来安慰她。

　　“之之，你是不是很担心情姨？”

　　“小姐，我娘不会有事情的。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之之的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有些哽咽了，眼角的泪水再也掩饰不住，滑落下来。卢小姐抓起之之的手，也忍不住落泪，主仆两人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他一路跟着，看到她竟然和小丫头抱头而哭，心里莫名地泛起一股焦虑。他说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只觉得他这一生都没有这样不安。“你还不快走，赶紧走啊！”他在心中暗暗叫道。本想开口提醒她，却又怕突然出声，吓到了她。

　　正当这时候，路边串出了七八个身着奇异衣服的人。那些人身上的衣服非丝非绢，更不是普通百姓所着的麻衣，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材料。而那些手中拿的剑更是奇怪，非铜非铁，却泛着蓝幽幽的光芒。

　　“你们要干什么？”之之先出声问，声音明显带着一股颤音，显然是被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其中的一个人走出来，阴冷说道：“斩草除根！”这人的衣服上多了一朵红梅，看样子是这伙人的首领。

　　之之被这话吓得一颤，卢小姐拍着之之的手，说道：“别怕，千万别怕。我们不能让这群人看轻了”。她从那人的话中，已然听出，整个卢府上下，恐怕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她不能在毁了她幸福生活的凶手面前示弱，就算是死，也要含着笑容。

　　这么想着，卢小姐的脸上真的绽开笑容。那笑容轻轻淡淡，但却含着一股生死无惧的勇气。在远处的他望着这样的笑容，心底里有暖暖的水流涌动，早已积蓄已久的话，突然暴喊出声：“有我在，谁都不可以伤害她！”随着话音，他推起粪车，冲向那群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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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鹃大叫着：“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林姑娘！”她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都是惊恐。她又梦见了黛玉，还有黛玉死时的无奈与绝望。

　　姑娘在时，常常对她说寄人篱下的凄凉，一切都不能自主，像无根漂浮着的萍，风吹向哪儿，就得跟着飘向哪儿。那时侯的她，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会这样说，老太太的疼爱，难道比不上林家么？可是，黛玉语气中的那份哀戚和沉痛，却深深撼动了她，让她忍不住想落泪。

　　而今，姑娘死了，紫鹃才真正体会出姑娘常跟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紫鹃抬眼望向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中开始下起了蒙蒙的雨。雨不大，但却绵绵不断，笼罩在紫鹃雾蒙蒙的心上。

　　前些日子，紫鹃竟然梦见了晴雯。晴雯真的很像姑娘，尤其是眉眼之间，那神韵，活脱脱和姑娘一样。晴雯告诉她一个故事，一个让她不能忘，更不能不去想的故事。

　　相传在遥远的时代，有一群神仙自由地生活在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虽然受辖于西天王母，却还是逍遥自在。

　　在三十六洞天中，有一处叫真升化玄天的，住着百花仙子和芙蓉花神。她们彼此亲密无间，是神仙中最要好的朋友。

　　本来，如果没有那场盛宴，她们或许就一直生活在真升化玄天，没有烦恼，也没有忧虑。可是，偏偏她们赶上了那场盛宴，遇到了一个永远也不该遇上的人。

　　那是一场千古难遇的盛会。西王母举行神仙聚宴，邀请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各路神仙，一起赴宴。宴会上，西王母言笑晏晏，和平日严肃的样子完全两样。

　　“各位卿家，这次邀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一起欣赏哀家清波池中新开的奇花——幽缡藤香。”西王母脸上绽出笑容。这幽缡藤香万年才开一次花，自她得道以来，也才是第二次看到幽缡藤香开花。

　　众仙一听，气氛更加热烈起来，他们之中，还没有一个人见过幽缡藤香。芙蓉花神悄悄对着百花仙子说道：“百花姐姐，你说这幽缡藤香究竟是什么呢？竟然让严肃的西王母如此高兴？”百花仙子轻轻摇头：“我也没有见过。只听说这幽缡藤香是昆仑山镇山至宝，要一万年才开一次花，其功效可以让普通的凡人白日飞升”。

　　西王母忽然脸色一整，道：“请捧香童子”。众仙也顿时肃容，迎接捧香童子的到来。不一会，捧香童子就出现在了大厅中。众仙一见捧香童子，都盯住了他手中的幽缡藤香。

　　捧香童子微微笑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在经过百花仙子身边的时候，他略微停了一下，让百花仙子可以清楚地嗅到他身上幽缡藤香的香气。

　　就仅仅因为这一停，注定了两个人的缘分，也注定了两个人悲苦的命运。管他是无心的也好，有心的也罢，百花仙子和捧香童子成了违抗西王母禁令的第一人。

　　西王母对众神仙极为严格，在她的管理之下，不允许男女神仙之间有丝毫的感情。这条禁令，是每一个神仙都知道的。所以，当西王母发现百花仙子和捧香童子的恋情，异常震怒，当即就召集众仙，当着众仙的面宣布：“百花和捧香二人，明知戒律，却仍然触犯。到如今，他二人还不知悔改，现将二人贬入凡间，受尽七世相思之苦，永生不能结为夫妻”。

　　百花仙子和捧香童子真的就被无情的西王母贬入了凡尘？百花仙子是不是就是姑娘？而捧香童子，是不是就是宝玉？紫鹃一直在想着，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姑娘的下一生，会不会仍然是这样的结局？

　　紫鹃想把一切的事情弄明白，但却敌不过再次袭来的倦意，竟又沉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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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着粪车冲向那群怪人。那群杀气腾腾的人，一见到有人从旁杀出来，竟泛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为首的人一挥手，七八个人就齐齐后退，一下子就消失于他的视线之中。

　　“你怎么样？”他放下粪车，走到卢小姐面前，很关切地问。卢小姐脸上飞起红晕，很小声地答道：“我没事”。他看着卢小姐的神情，不禁呆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之之忽然喊道：“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去青云观吧”。这里并不安全。之之忽然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忍不住喊出声来。

　　之之的喊声，惊醒了发呆的他，他也接着说：“是啊，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的”。卢小姐点头，轻声问道：“公子要去哪里？”他呆了，好久才讷讷答道：“我不知道。小姐若不介意，我送小姐上青云观，如何？”卢小姐脸色绯红，轻轻点头。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到那群神秘人。而卢小姐，也越来越喜欢和他走在一起。有时候，他会想，像他这么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卢小姐真的就看上了他吗？可这一路走来，卢小姐对他的确很好，连她的名字都告诉了他。

　　清涟。她的名字叫清涟。

　　青云观到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有人站在门外遥望着他们来的方向。那人长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玉面朱唇，即使身着一件很旧的淡青色道袍，也显得卓尔不群，风采超俗。

　　“青云恭候几位大驾多时了”。青云道长稽首施礼，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卢小姐，仿佛要看到她灵魂的深处。卢小姐被青云灼热的目光看得脸微微发红，下意识地躲到了他的背后。他心底升起一股怒气，一拳就向青云道长打去。

　　青云道长向旁边一让，躲过了他的拳头。很快，青云道长控制了自己的目光，转头淡淡说道：“你们进来吧”。青云道长的语气淡然而冷漠，和他刚刚的眼光，完全不一样。他在青云道长转身的时候，发现青云的眼角，有水雾闪动，像是泪水顺着滑落。

　　几天来，他和卢小姐一直滞留在青云观，青云道长虽知道了卢小姐的去处，却不见他有什么行动。他有些着急，不是他不相信青云道长的实力，而是他觉得，那群追杀卢小姐的人，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到了第五天的晚上，他实在是不能再等了，他要去找青云问清楚心中的疑问。才到了青云道长房间外的回廊，他就见青云道长悄悄出了房门，向青云观外面走去。

　　青云道长神神秘秘，绕过青云观，走到观后的竹林。竹林中，雾气飘渺，隐隐有人影浮现。青云道长对着人影稽首，问道：“仙子紧急传讯，唤青云来有何事？”雾后传来清越的声音：“青云，我违犯天条，为你开启前世记忆，就是想成全你和我百花姐姐。可是，西王母发现了此事，她已经派了大批神仙来，要阻止你和百花姐姐重逢。我法力有限，只能把她带到你的身边，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雾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影子也越来越淡，天空中响起了炸雷，狂蛇一般的闪电击在雾中的影子上，影子四处飞散，空中荡荡地飘着一句话：

　　“青云，我只能做这些了，你要小心，西王母不是容易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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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天昆仑山。

　　芙蓉仙子跪在西王母的面前，等候着发落。

　　“芙蓉私自作法，解除捧香封锁的记忆，理应贬下界去，受那轮回之苦！”西王母用威严的声音宣布。一道金光袭来，卷住了跪在地上的芙蓉仙子，慢慢下坠。

　　芙蓉仙子一脸无悔，她只希望，在她的帮助下，青云和百花姐姐能有好的结局，不必尝七世的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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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着青云，又回到了青云观。一路上他都在想：那雾中传话的人究竟是谁，而那人所说的百花姐姐，会不会就是卢小姐？有了这一连串的疑问，他觉得青云观是再也不能呆下去了，他要赶紧带着卢小姐离开。

　　回到观中，他惊奇地发现，青云竟然早回去了，而且，他正和卢小姐在回廊上说着什么。他悄悄走近，躲在回廊后的树丛中，凝神细听。

　　“百花，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我们以前的事情了？”青云脸上因回忆而泛起幸福的光芒，“你忘记了我们在真升化玄天快乐的日子吗？”

　　卢小姐摇头，道：“青云道长，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青云不死心，再问道：“那你怎么会上山来找我？”卢小姐的眼眶顿时红了，有些哽咽地说：“爹爹叫我来的，他说只有你才能把我安全护送到江陵卫家”。

　　青云失神呆立，尽管仙子已经告诉他，百花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让百花就这样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他不甘心，他一定要让百花恢复前世记忆，再次对着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那你还要去江陵卫家吗？”

　　“不去了……”卢小姐的声音很低，但却清晰地传进了青云和他的耳朵，“我已经找到终身的依托，不必再去卫家了。”

　　青云颤声道：“就是和你一起上山的那个小伙子吗？”卢小姐点头，算是回答了青云的问题。躲在树丛中的他看到了卢小姐的回答，竟然激动地叫道：“清涟……”这叫声惊动了青云和卢小姐，三个人就都那么呆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卢小姐羞红了脸，却坚定地走向他，用坚定的声音问：“你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吗？”他有些犯傻，只不停地点头，接着又猛烈地摇头。

　　“你不愿意？”

　　“不是，我只是怕委屈了你。”他犹豫了一下，才把理由说了出来。

　　“我不在乎。”卢小姐有一般千金小姐所没有的爽直和执着，“那我们就请青云道长见证我们的婚礼吧。”青云和他都被卢小姐的话惊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云心中苦涩不堪，百花啊百花，你的个性竟然一点没有改变，还是那么率真。可是，你为什么就记不起我们的前世，为什么？难道西王母的法力真的就不能冲破吗？青云愁肠百结，当即就想逃开，再也不要见到百花和他。

　　入夜，青云辗转反侧，细细思量：既然百花已经不再记得他，何不成全了百花和他？想着想着，青云就越觉得心灰意冷，意兴阑珊。第二天，青云就为卢小姐和他主持了婚礼，成全了百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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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天昆仑山。

　　西王母望着玄天峰上窥月镜中相对交拜的新人，露出了阴狠的笑容，芙蓉也太天真了，以为唤回捧香的记忆，就可以改变百花和捧香的命运，她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该是时候解除百花记忆的封印了。只有经历了这种痛苦的折磨，百花和捧香才能知道，情之一字，害人非浅，从而明白她禁止神仙之间谈情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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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旁边熟睡着的他，卢小姐心中翻滚不已。昨天晚上，她成了他的妻子，可是，她怎么可以忘记前世和捧香的情缘，这么轻易就和别人成亲了？捧香现在应该很伤心吧？

　　当卢小姐再次见到青云的时候，如同隔世。她还是自由之身的时候，她不知道青云是她前世的爱人，而现在，她知道青云是她不顾一切都要争取的人，可她却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再也不能和青云在一起。西王母的惩罚是不可抗拒的，她知道，从一开始，他们都在西王母的掌握之中。

　　青云也呆望着卢小姐，暗自为昨天的草率的决定而后悔。难道真的是西王母从中在作梗？从卢小姐悲哀的眼神里，他知道，他的百花回来了，卢小姐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相看泪眼，无语竟凝咽。

　　卢小姐决然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既已成为你的妻子，就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惜，我现在做不到了。你好好保重。”

　　“捧香，今生我负了你，来生有缘再聚。”卢小姐低低地说着，声音几乎不可听闻，“如果说，我注定要辜负捧香，那么，来世，我又何必为人？就让我化成河边的青草，悄悄来，也悄悄去吧！”

　　忽地，青云和他的身边刮起一阵风，随后砰的一声响，卢小姐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墙壁上殷红的血迹，同时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青云悲呼一声，也狠命撞向了墙壁。血再次染红了青灰色的墙壁，他只能呆呆站着。这样的生死相许，这样的执着相守，他无力阻止。

　　金光忽然闪现，天空中出现一个有着威严仪容的美妇，只轻轻一挥手，卢小姐和青云的身体就被收入了她的袖中，他也被那道金光罩住，不由自主地飞进了妇人的袖中，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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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再度有知觉的时候，发现一个很美的仙子站在他的面前，很温和地问道：“你愿意再见到卢小姐吗？”

　　他点头，又摇头。

　　“为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卢小姐和青云道长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明白，一旦我能再次见到她，也许他们还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分离。我不要她为难。”

　　警幻摇头叹气，这分明又是一个痴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再投胎做人。百花和捧香已经转世，去偿他们第三世的情债，你也该去了。”

　　“我不去！”

　　“你不能不去，你本就是西王母为了让百花和青云受尽相思折磨而创造出来的，你非去不可。”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会投胎成为女子，永远守护在卢小姐的身边，再不让她和青云分开！”

　　警幻不再与他多说，用手中的折扇一挥，让他飘飘荡荡离开了幻境。

　　朦胧中，他隐隐看到一株绛珠仙草生在河边，一个身着五彩衣服的男子细心地用甘露灌溉着它。而仙草的上面，一方巨大的岩石为仙草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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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鹃悠悠醒来，脸上挂满了泪水。

　　姑娘，你还好吗？你好吗？

　　下辈子，我还愿意做你的丫头，继续守护着你。

　　也许，在某一天，你和宝玉，能有个美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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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为你盈盈一笑，我便甘愿，从此化作清风，缠绕在你的身边。

　　紫鹃轻轻念着，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窗外，雨停了，晶莹的露珠，缓缓滴落进泥土。

　　明天，该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