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望子》年影

10、第 10 章

　　陆曼曼终究还是跟着罗望回了家，并且眼睁睁看着他烧掉了自己之前拟好的离婚协议。

　　然而，破镜可以重圆，镜子上的裂痕却会永远存在。并且会用上面狰狞的裂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当事人，那早已不是当初那面圆满如初的镜子了。

　　两人虽然都努力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然而心底深处却都明白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被抹除，两人之间终究还是不同了。

　　如果是曾经，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陆曼曼总是会习惯性地搂住罗望的胳膊，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但现在，她甚至都不太愿意跟他并肩而行，而是下意识地想落后他一步，仿佛这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如果是曾经，陆曼曼去菜场买菜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先挑选罗望喜欢菜买，到最后才会想到自己，但现在，她只会挑自己喜欢的买，甚至完全不在乎罗望爱不爱吃。

　　如果是曾经，陆曼曼想吃苹果的时候会毫不犹豫把苹果丢过去让罗望替自己削，但现在，就算罗望把苹果抢过去，她也只会自己默默换一个隔着皮继续吃。

　　如果是曾经，就算什么都不做，睡觉前两人也会给对方一个爱的么么哒，但现在，陆曼曼只会早早缩进被子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

　　相处得越久，就有越来越多的细节残酷地向他们证明，已经回不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到曾经那亲密无间的日子了。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罗望终于抓狂了。

　　“我不知道。”陆曼曼无辜地摇着头，很多时候那些细节都是下意识的行为，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罗望定定望着她看了很久，眼神既懊恼又痛苦，半晌，忽然似乎下了某个重要决定般，郑重道：“我们要一个孩子吧，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去移植。”

　　“不！”陆曼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待到看到罗望那一脸受伤地表情，才终于回过神来试图解释，“我不能让孩子以这样的理由出生。这算什么？弥合夫妻关系的粘合剂吗？那也太悲哀了。”

　　罗望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的疲惫令人心惊：“算了，不要就不要吧。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也许吧……陆曼曼一脸迷茫地望向窗外。明明窗外天朗气清，艳阳高照，然而她却依旧感觉心底仿佛有阴霾笼罩，沉甸甸的令人无法呼吸。

　　就在两人努力试图忘掉过去，继续向前之时，期待中的同学会终于到了。

　　同学会就定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店。大家决定吃饭之前先去学校逛逛，重温一下大学生活，顺便玩个游戏，看谁能够成功骗过路人，伪装成大学生。失败没惩罚，成功却有奖励。

　　等到校门口集合处一看，陆曼曼才终于明白了大家为什么特意强调失败没惩罚，几年不见，班里有些同学委实已经被时间摧残得有些惨了。秃头的秃头，挺啤酒肚的挺啤酒肚，怀孕的怀孕，带孩子的带孩子……路人会觉得这样一帮家伙是大学生才有鬼了！

　　班长钱雨薇一看到陆曼曼和罗望便立刻热情地迎过来，一边让怀里的小家伙跟二人打招呼，一边有些遗憾地看了看他们身后：“怎么不把你们家宝宝也一起带来？我本来还以为可以给我家宝宝做个伴呢，我家宝宝最喜欢长得可爱的小姐姐了！”

　　二人闻言，脸上的笑容齐齐一僵，最后还是罗望苦笑着解释：“那天的小女孩其实是朋友家的孩子，我们现在还没有孩子。”

　　然后，不等钱雨薇说话，就有人忍不住一声惊呼：“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一毕业就结婚了吧。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吗？”

　　接着便有人一脸不赞成地连连摇头：“你们不会赶时髦，跟老外学什么丁克吧？我跟我家那位当初也想着先不要孩子，多潇洒两年，然而，等有了孩子才知道，养孩子的乐趣不是没孩子的时候能够体会到的。”

　　“是啊是啊！看着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一天天长大成人，那种成就感，真论起来，我觉得比赚几百万还大！”

　　“我跟你们说啊，我家囡囡可鬼精灵了，我给我外甥买了玩具，她非要拆，我告诉她这是男孩子玩的，然后，她就一脸坚定地告诉我，囡囡也是男孩子！哈哈哈，可笑死我了……小孩子为了玩具，真的连性别都可以舍弃！”

　　“要生你们得趁早了。先不提年纪大了不好生，光是带孩子也是个挑战。现在的孩子都特别聪明，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教育起来都费劲。”

　　“现在的孩子啊……我是后悔生早了，孩子现在都上小学了，每天辅导功课都能把我气出高血压。你们说，不过是小学一年级，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的功课。给你一排圈圈叉叉，让你根据规律画出圈还是叉，别说孩子了，我到后面都已经分不清圈和叉了。”

　　“幼儿园的功课也同样变态。为了孩子的家庭作业下水摸鱼，爬树采桑，有一次还全家总动员一晚上喝光了一箱旺仔，往事不堪回首啊！还是小时候好啊，只要吃饱喝足，没别的事需要担心。”

　　“说小时候好的，你们要么根本没真正带过娃，要么就是已经忘了当初带奶娃娃的艰辛。三个小时喂一次，连整觉都睡不了，好不容易眯一会儿，他还能用嚎啕大哭把你从梦中拽回来。我现在就想着他什么时候能断奶，只有断了奶我才能重新变回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那个小魔星的附属品。”

　　“断了奶也烦啊，奶粉辅食，样样都要操心。最近连进口奶粉都被爆出问题了，我都恨不得直接去牵头奶牛回家了！”

　　“不会走的奶娃娃才最省心，我家那个最近刚学会走，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非得自己走不让我扶，三天两头摔得一脸乌青。”

　　……

　　他们这个年纪，只要结了婚的，谁家里没一两个孩子。一聊起孩子的话题顿时就止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有交流育儿心得的，有抱怨孩子难养，也有分享萌娃蠢事的……一时间聊得热火朝天，甚至就那么堵在了路口，已经完全顾不得先前逛校园的打算了。

　　陆曼曼静静站在那里听着，越听，心情就越是复杂。眼前的这些都曾是她在大学时代朝夕相处过的人，明明只是隔了一个孩子的话题，不知为何，竟让她觉得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界，突然间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不可及。

　　陆曼曼正思绪万千，眼睛忽然被一双嫩滑的小手捂住了。随即，耳畔响起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小曼曼，猜猜我是谁？”

　　陆曼曼瞬间就听出那是大学时自己最好的朋友郭静的声音，然而，看她这么皮，她也忍不住想皮一下，于是故意不耐烦地道：“别烦我，我想静静！”

　　果然，郭静依然一如既往的皮，毫不费力地接了她抛出的梗：“哎呀，巧了，我就是静静！原来美女你站着不动是在想我啊！我真的好开心，好感动啊！”

　　郭静松手，绕到陆曼曼眼前。陆曼曼定睛看去，出现在她眼前的女子除了换了一头大波浪，衣着打扮也更时髦更成熟了些，几乎跟大学时代没什么变化。

　　“啊啊啊……静静，真的是你！”

　　“啊啊啊……曼曼，真的是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土拨鼠尖叫，然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陆曼曼将头靠在郭静的肩膀上，开心地眯起了眼睛，仿佛瞬间回到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刚刚那种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一分开，郭静就摆出一张怨妇脸一脸幽怨地控诉起陆曼曼：“这些年怎么不联系我？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亏我还把你当成我这辈子的唯一，你个渣女！每年给我寄生日礼物就以为我能原谅你吗？哼，才不原谅！”

　　“我……”陆曼曼张口结舌，支吾半天也无法开口。

　　这世上总有些人，当你过得不好的时候，你就会不想让她知道，因为你知道她知道了你过得不好一定会替你担心，与其让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不开心的人，不如躲得远远的，不要去打搅人家的碧海蓝天。

　　郭静叹了口气，又给她一个拥抱，这次的拥抱分外的用力。

　　“其实，我知道的……你的事……”

　　陆曼曼僵硬了。

　　郭静揉了揉陆曼曼的发顶，老气横秋地教训起来：“你还是跟上学时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根筋到底的死脑筋。我知道劝你，你也未必能听进去，但我还是要说。没有孩子怎么了？没孩子才潇洒！你看我，过得多潇洒，没家没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所谓烦恼，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画的一个圈，跳出去，或许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