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肆、夏荫青且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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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龙女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显圣真君此刻正在昆仑玉泉山金霞洞，与自己的师父品茶论道。
茶盏中热气袅袅，氤氲了茶客的眉眼，玉鼎低头摆弄着茶具，只听得徒弟低声道：“师父，沉香已经十六岁了。”
绿衣道人的手微微一顿，略带怀念：“你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把我这一屋子的书都看完啦。”话一出口，便想收回，玉鼎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十六岁的杨戬在干什么呢？十六岁的杨戬还能干什么呢？学成出师，桃山救母，然后为自己的任性付出惨痛的代价。
想起那日如血的火光，杨戬眼中一片暗沉。他一朝妄为，便永世悔恨。如今旧事重演，他决不会，也不能再让自己的妹妹也受骨肉分离之痛。
“师父放心，沉香不是杨戬，三妹必不会步母亲后尘。”
玉鼎一愣：“徒儿，你莫非要借刘沉香的手……”
显圣真君点头，道：“三妹一事打乱了我原本的部署，杨戬已失去改天条的资格。而沉香是仙凡之子，身份特殊，又从小与母亲分离，身世坎坷。只要我稍加造势，他就可做旧天条受害者的代表。到时经沉香之手推出的新天条便名正言顺。”
他唇边扬起一抹笑，眼眸明亮逼人，为未来构想出一幅大好蓝图，“刘小英雄孝感动天，推出女娲娘娘遗诏，天条以新易旧，三界享其福祉。”
杨戬所言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玉鼎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神情严肃：“刘沉香成了推出新天条的英雄，那你呢？”
未料师父有此一问，杨戬一怔，眼中光华敛去，事不关己般：“杨戬身为司法天神，理当维护天条威严。”
他这厢平淡无波，玉鼎却如红泥火炉上的水般滚烫沸腾了：“你打算维护哪份天条？新的？还是旧的？若是新的，你就是在造反！若是旧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结果是什么，公孙鞅就是前车之鉴！杨戬，你可想清楚了！”
绿衣道人左右踱了几步，用力摇着杏黄小扇，像是要熄灭自己的怒火，却适得其反火上添油越烧越旺，忽然手一顿，想起什么，堵人嘴般赶紧补充道：“还有，你要寸心丫头怎么办？”
提及龙女，司法天神无奈一笑，星河璀璨的眉目间沾满柔和，烟笼寒水一般，月笼银沙也似：“西天天龙广利菩萨若想归俗，杨戬倒有办法。”
玉鼎瞪他：“为师没问你这个！”转又皱眉，“那丫头不会答应的。”
不等徒弟答话，已背过身去，挥挥小扇，厌弃道：“罢了罢了，都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滚吧，贫道不想见你了。”
“师父……”杨戬还欲再言。
“滚滚滚，再啰嗦，我告诉寸心丫头去！”
再无法呆下去，杨戬只得拜别玉鼎：“师父保重，徒儿告退。”
待到人已走远，玉鼎真人身形萧索，万分疲惫的闭上眼，一声叹息随风飘散：“寸心呐，你可要把那傻小子看好喽，他不认路，一不小心就找不到家了……”
离了昆仑山的杨戬驾着云头往刘家村飞去。刚一落地，就见自个外甥在学堂外炫耀自己的穿墙之术。
“看来，这小子日子过得不错。”杨戬充满笑意的话传进龙女的耳朵，寸心狠狠翻了下白眼。
“他当然过得不错，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疼宠，恨不得宠成个公子哥儿。”就她劳心劳力护人安全没有功劳也就罢了，还险些被人四姨母当作不怀好意的小妖给打死。
“四公主确实太溺爱沉香了些。”显圣真君墨扇轻摇，笑意浅浅，避重就轻。
龙女呵呵两声，赌气地撇过头去，心里骂着“臭杨戬，坏杨戬，我替你守外甥看妹妹的，你却对我半句不问”云云，越想心里越发失落。
正黯然时，听得那人一声轻唤：“寸心。”
“作甚么？我可没有……”转过头来那一瞬，剩下半句全咽进了肚子里。
杨戬隔袖扶住她的脸，左手正了正绿云间的发钗，低眸浅笑，眸光潋滟，淌出一条粼粼银河，裹挟住龙女直往无尽深渊中沉去。
时间好像戛然而止，落叶悬空，蝉虫静默，流水不前。唯一动的只有那个人身侧流转的灵光，飞珠溅玉，携着他的气息，在少女眼中留下道道暗痕。
树影斑驳，日丽风和，过了抽枝季节的马缨花到了夏日，分外青浓。
“钗子歪了。”低沉的嗓音唤醒少女凝滞的思绪，傻傻地哦了一声，寸心别过眼不敢抬头，下意识去摸髻间的发钗。
杨戬手心的温度犹未散去，烧灼似的燎得她面上滚烫，好像要留个疤在那似的。
“这些年，辛苦你了。”多亏你华山、刘家来回奔走照看沉香，安抚三妹，他们一家才能安然无恙。杨戬才能安心前行。
龙女颊上红云密布，心中如揣玉兔，怦怦乱跳，嗫嚅道：“也，也没有很辛苦啦……”
成功拨乱龙女心琴的显圣真君忍住笑意，若无其事道：“那就好。我去见见沉香。”说完，拔步向穿墙不成反被撞晕的少年走去。
见杨戬如此干脆地走人，寸心一阵傻眼：不是，我就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
河边，昏睡的少年仰面躺地，原本磕破的额角白皙光洁，一身儒服虽旧，仍打理的干净不见破损，可见家中即便未有钟鸣鼎食，却也不曾环堵萧然。
身旁的白衣天神神色温柔，轻摇墨扇，为少年驱散夏日的闷热。
躲在暗处不愿出来的龙女揉皱手中绿叶：杨戬，你乱笑什么，那是你外甥！
少年一声嘤咛，逐渐苏醒：“你是谁？”
“我是你……”实在无法说出实情，只能转移话题，“刘彦昌没向你提过家里有什么亲戚吗？”
“亲戚？有啊。我爹说我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肆、夏荫青且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