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06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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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红日沉向山峦，隐没在天边起伏的曲线之后。
屋宇楼阁一如山峦起伏，半天赤红的霞光里，一点碧绿闪了一闪，不细看还以为是一片落叶，乘着风轻轻盈盈飘过京华城上空，掠过屋宅长街，飘向高耸威严的宫墙。
朱色的宫墙背后是紫色的天，墙头趴着一只成年黑猫，毛皮水滑体态修长，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折射晚霞光线，闪烁着宝石般的光。
黑猫仰头望向天空，碧绿蝴蝶落下，融进它眼眸的绿色里。黑猫眼中飞快闪过一幕幕画面，浮现出施家府邸，施家子弟的身影来来去去，最终定格在施兰惠身上，看着他乘车外出，与洛清然交谈，最终不欢而散。
黑猫轻轻眨眼，眼睑擦去眸中影像，身后尾尖若有所思地轻轻晃动，转身一跃跳下墙头。
——
次日一早，洛清然除了照常去医馆，同时也放心不下那只诡异的绿色蝴蝶，尽量四处打听，可就连廖老都没听说过类似的蝴蝶。
洛清然一整天都有些提心吊胆，季雪潇也更加加强警惕，那只绿色的蝴蝶却没有再出现，一天风平浪静地过去。
一夜过去又是早上，明天就是和廖老约好，要进宫面圣的日子，早晨刚一睁眼，洛清然就不免感到紧张，可转念一想紧张也没用，深深呼吸几次放宽了心，起床穿衣洗漱。
桌上竖着一株纤细的小白花，曾经还会躲在书册后面掩饰行踪，这两天嚣张了许多，光明正大立在药箱上，正对床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站了一夜。
侍女拎着水壶推门进来，洛清然站在桌前整理衣襟，戳了戳药箱上的小花，拿过一个空茶杯顺手把花扣上。
等洛清然洗完脸梳好头，茶杯下的花已经不见，季雪潇推门进来，时间掐得恰到好处。
侍女离开房间，洛清然无奈地道：“让你回自己房间的意思，是让你一整晚都待在自己房间，不是让你回去一趟半夜又偷偷溜进我房间。”
“嗯。”季雪潇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看着季雪潇的脸，洛清然问：“所以，你今晚还会溜进来的，对吧？”
“嗯。”季雪潇用力点点头，表示他是这样打算的。
面前的男子玉树临风高挑挺拔，洛清然突然有些怀念那朵弱不禁风的小花——起码这种对方不肯听他说话的时候，他能把那朵花拎起来塞进茶杯，眼不见心不烦。
几天时间，季雪潇跟随洛清然进进出出，已经和洛家上下混熟。洛夫人尤其喜欢他，又因为快要离京，今后只能拜托季雪潇多多照顾大儿子，更是待他格外热情。
这一大早，季雪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过了洛夫人院里，告诉洛清然：“伯母叫我们去她屋里用早饭。”
刹那间，洛清然回想起了吃撑的恐惧。
洛清然全部收拾妥当，挎上药箱前去给娘请安。行走在穿过庭院的回廊下，洛清然正在尝试说服季雪潇待会儿在饭桌上不要过度投喂自己，突然听见前面人声嘈杂。
抬头往前定睛一看，前面十来步远，洛家上下大小管事，共二十余人聚在账房门前，围在台阶下。
福叔、兴叔站在三层青石台阶上，比众人高出一截，正在向大家说着什么。
洛清然原想着是因为搬家，管事们正在一起清账，走得近了，耳中听见的语句渐渐清晰，什么“妖鬼”“红眼”“不关咱们的事”“大少爷”之类的话吹进耳朵里，洛清然越听越不对，停下脚步拉住季雪潇。
纯良的仙君回头茫然与他对视，洛清然竖起食指碰了碰唇，让他保持安静不要出声，拉着他蹑手蹑脚走到墙根，借着花木遮掩缓缓向前，偷听账房门外众人说话。
“……告示在这里，护安军挨家挨户发的，上面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朝廷要抓长着红色眼睛的人，不管是不是病都要报上去，这还有假？”
刚刚靠近就听见这句，洛清然不觉一愣，下意识抬手伸向右眼。
指尖还没触到肌肤，那只手就被季雪潇握住，对方握紧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
语声低沉轻柔，如沉闷潮湿的夏夜一缕随风而来的不知名幽香沁人心脾。
不安瞬间烟消云散，洛清然定下心，反握住季雪潇的手，凝神继续去听管事们说话。
人群传看那张护安军送来的告示，一个小管事犹豫着问：“……大少爷的眼睛……”
台阶上，兴叔加重语气，向众人道：“清少爷的眼睛平时可不是红的，告示上可没说这种情况也要上报。再说老爷也吩咐了，这事与咱们家无关，也不必告诉清少爷让他烦心。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回头也记得吩咐底下人不要出去乱讲话，免得再招来是非！”
其他人纷纷答应，这件事情说完，兴叔福叔开始和众人对账，商量搬家南下移交店铺的事。洛清然拉拉季雪潇，两个人顺着墙根从另一头溜走，拐上另一条路赶到洛夫人院里。
掌下抚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洛清然沿街慢慢走着，难得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医馆，边走边轻轻揉着胃消食。
季雪潇自知理亏，跟在一旁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悄悄觑洛清然一眼，再偷瞄他一眼，抿了抿唇，低声道：“清然太瘦了……”
洛清然呵一声不说话，打算好一到医馆就先让韩老大夫给自己开点消食的药。路过街口告示牌，他停下脚步，挤进围观告示的人群。
季雪潇上前几步，挤到洛清然身侧，伸臂护住他，把他和周围拥挤的人群隔开。
有季雪潇帮忙，洛清然顺利挤到前排，仰头看向最新的一张告示，耳中听见左近几个书生正边念告示上的内容，边逐条议论。
“又有妖鬼作乱，这些眼睛是红色的人，其中就有被妖鬼附身的。”
“这个妖鬼可厉害了，别说咱们这些凡人，就连修士、国师都认不出来，得仙君亲自出马，所以才要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再请仙君一一辨别。绝不会放过妖鬼，也不会误伤一个无辜之人。”
“外省也要捉拿红色眼睛的人送到京华来。”
“那意思岂不是，原本妖鬼不在京华，也会被送到京华来？！”
“瞧你那怂样，怕什么，京华现在可有仙君坐镇，妖鬼来一个杀一个，杀光就天下太平了，只怕它知道仙君厉害，不敢来啊！”
仔细看过告示，洛清然转身离开，等走到春来医馆，才发现路上不必耽搁这些时间，一模一样的告示也被护安军送到医馆，韩老大夫已经看过，就放在大堂柜台上。
清晨闲暇无事，洛清然走到柜台前，铺开告示逐字逐句细细又看一遍，望着其中某一条，他启唇轻声道：“从幽冥逃出，附身于红眼之人体内，侵蚀血肉取而代之，最终夺得实体为祸天下的妖鬼……阿雪，你说上面写的，是不是很像季霜澜？”
“‘奉仙君口谕’……”洛清然低声念道，“原来假冒成你的家伙，不光在找你，也在找我？他知道季霜澜没有死，还有复活的希望，不光要杀了你报仇，还要找到季霜澜的寄生之所，帮助他真正复活？”
“嗯……”季雪潇也认为是如此，正要肯定洛清然的判断，话刚起头，突然留意到身旁的人脸色有些不对。
洛清然神色还算镇定，脸颊却比平时看上去更苍白一些，告示摆在柜台上碍事，他准备收拾起来和杂物放在一起，指尖用力捏紧告示边缘，留神细看才会发现有一丝颤抖。
洛清然在害怕，行动比理智更先意识到这一点，脑中浮现出这句话的时候，季雪潇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医馆后院，站在无人的廊下，用力抱紧洛清然。
不要怕，没事的，清然很厉害，不会被抓到的。各种各样安慰的话盘旋在脑海中，要说出口，却又仿佛缺了点什么。
“清然，”季雪潇缓缓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
“不管对方在谋划什么，季霜澜……邪仙绝对没有复活的可能！”
“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季雪潇的行动过于突然，洛清然毫无防备被拉到后院，终于反应过来要挣扎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这些话。
记忆七零八落，灵力微薄得可怜，原身可怜兮兮一个茶杯就能完全罩住的花，到底在这里放什么厥词？
好气又好笑，夹杂着一丝令人难为情的动容，洛清然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成了恶仙的目标，心底仍残留着本能的畏惧担忧，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
至少告示里说的仙君能够辨别出真正被妖鬼附身的人是假的，最起码不是看一眼就能轻轻松松分辨，不然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该暴露了。
这才察觉到环绕自己的温度如此温暖，洛清然突然起了好奇心，抬指戳戳季雪潇胸口，指腹下传来的触感坚实又有弹性，让人完全想象不出这具身躯只是一具傀儡。
季雪潇脸上显出迷茫，清心寡欲的仙人与凡人的举动生出隔阂，他握住洛清然在他胸前戳上瘾的手，道：“清然，很痒。”
洛清然抬头看向季雪潇，笑问道：“哪里痒……”
话音刚落，韩怜怜一阵风似的从大堂冲进后院，一迭声地清脆地喊：“洛大哥洛大哥——啊————！！！！！”
看清廊下互相依偎的人影，小姑娘动作一顿，叫声一转拔高成尖叫穿透云霄，转身冲回大堂：“爷爷爷爷！洛大哥他——洛大哥他啊——……”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第0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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