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岛》角宿一

5、第五部

　　有哭声。。。谁在哭？是女人在哭。。。为什么哭？

　　我对女人的眼泪最没辙，我会心软，会不知所措。眼泪是我的弱点，会让我失去判断能力，扰乱我的心思。人人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我再赞同不过，女人的眼泪简直就是杀手锏。

　　我能做什么吗？让她们不再伤心，不再哭？我什么都能做，我想帮助受难中的人，越多越好，就算那可能是幻影，我也不想错过。但前提是，我还能动能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弹不得。

　　被拖了许久的身体，骨头像全散了。这还不够，他们还把我绑在大柱子上，难道他们认为我还有力气逃吗？

　　“亲爱的，你醒啦？” 说话的男人用着很生硬的英文，他离我很近，一张脸在我眼前加大又加大，我甚至闻到了他口腔的味道。

　　他是皮尔，在岛上最有势力，与红鸶两姐妹纠缠不清的人。

　　我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的女生们，竟然也都被绑起来，齐齐蹲坐着。天啊！离我最近的不就是嘉丝吗？怎么连她也被捉了

　　嘉丝泪汪汪地望着我，又望了望女生们，然后咬着唇低下头。

　　“她们。。。怎么没逃掉？” 我连说话也没力气。

　　“她们都是笨蛋！明明就已经离开了，还转回头找你，你的魅力还真无法挡呀！” 他咧开嘴大笑。

　　“把她们放了吧！她们对你根本不能造成威胁。”

　　“我要她们留在这里，当然有用处！” 他对我眨了眨眼。

　　“她们能做什么？” 我随口问道，心里则在想着逃离的办法。

　　“有她们在，你就无法用你那个热气魔法啊！除非你要把她们烧成灰！”

　　原来是这样，上次我发出的热能让他有所顾忌，所以安排了女生们在我身边不远处。他知道我不会用热能，不会伤害无辜。

　　“会使用魔法的人，在这里只有一个下场。” 他凝视着我：“你长得真好看，我实在舍不得呢！”

　　他招了招手，有几个人背着大把干树枝走到我身边，接着用干树枝把我围起来。

　　看来他是想把我活活给烧死，他对我究竟有多大的仇恨？

　　“只要有你在，女人们的目光永远望向你，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正色地说，眼底透露出噬血的疯狂。

　　嘉丝猛地站起身，大叫着向我扑来。但她却无法靠近我，只见一人从背后把她抱起，再紧紧地扣她在怀里。

　　女孩们开始哭叫着，简直是哭得肝肠寸断，悲伤到了级点。

　　这次应该是我第二次见到她们吧？但她们竟能为了找我而冒着可能被捉回去的危险，为了一个陌生人，牺牲太大了吧，这更令我感到惭愧。如果没有我，她们应该已在回家的路上了。

　　远处突然一阵骚动，还夹着耳熟的叫骂声。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冲出人群，直奔到皮尔面前，对着他破口大骂。

　　是麻利，历史又要重演了吗？

　　他们两人开始对骂，天知道会骂多久，这也好，让我有时间磨麻绳。

　　可惜并没有持续很久，麻利突然放声大哭，然后扑到我身前，紧紧地抱着我。

　　两个男人在皮尔的指示下走到我们身边，用力地把我和麻利扯开。麻利当然无法抵抗两个大男人的力量，于是她很快就被拉开。

　　她接着发狂似地对着皮尔大骂，拼命挣扎，可惜还是无法挣脱左右两旁紧抓住她的男人。

　　天色已黑，四周插着点燃的火把，弄得就像是什么奇怪的祭典仪式般。

　　“嘿！” 我高声叫道：“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放了她们？”

　　皮尔像是听到一个超好笑的笑话，只见他笑得抱着肚子弯下腰。

　　“你啊。。” 他终于笑够了：“先担心自己吧，怎么还有闲情管其他人？”

　　他弯下身子拿起一把插在地上的火把，拖着脚步走到我身边。

　　“我很期待。。。” 他笑开了嘴：“你被火燃烧着的表情，一定很唯美。” 一说完，他伸出手上的火把，点燃了围着我的干树枝。

　　火很快地蔓延开，刹那间，我已被熊熊大火包围。

　　怎么办？

　　我急得满头大汗，眼见火焰就烧到我身上。我不能散发热能，那只会加强火势，殃及无辜的人。只能任自己被烧死吗？身体被烧成灰，还能自行修复吗？那些女子怎么办？又被关起来吗？

　　之前看到的影像，是我站在流动着的溶浆上，那一层保护膜，隔开了我和火热的溶浆。我紧紧地闭上双眼，拼命回想当时的感觉，保护膜带给我的感觉，我要那样的保护膜！

　　身边的热气突然没了，反倒是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围绕着我。我睁开双眼，只见刚才的猛烈大火已被扑灭，四周佈满黑雾。

　　“理弗！” 耳边传来雅乐的声音：“有没有被烧伤？忍着点！”

　　他很快地就把我身上的绳子拆掉，原来不单是雅乐，其他人也来了，他们正拯救蹲在地上的女子们。

　　到处一片混乱，没看到麻利，也没见到皮尔。我相信麻利留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雅乐一群人送出岛，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内。

　　我们一群人向着指定的地点奔跑着，我的伤还没完全复原，无法跑得很快，但是我更不该拖他们的后腿，所以也只能使劲地跑。

　　眼见海边就在眼前，我们把藏着的潜水工具都挖出来，每个人都分到一套，除了我。

　　“我们轮流吧！” 雅乐指了指他背后的氧气瓶。

　　“雅乐，你先答应我。。。” 我按着他的肩头，确定他有好好听我说话：“如果我这次又落单，你们不可以回头！别回来找我，答应我要把他们都安全送回家！”

　　“就算我决定留下你，他们也不会愿意，誓必会回头找你的。” 他为难地皱起眉头。

　　“你一定会有办法，别担心我，走就是了。就算会发生什么事，也不会难倒我。”

　　“对了，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很神奇！那么猛烈的火被你在一刹间就灭掉了！” 他瞪着双眼盯着我看。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快走吧！” 我一说完就转过身，领着众人步进水里。

　　海水很冷，但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兴奋，我也不例外。快要离开这怪异的巫师岛，回到家人的身边，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兴奋了！

　　我和雅乐交换着用呼吸器，氧气瓶则由雅乐背着。

　　一切都太顺利了，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果然，游出海滩大约十分钟，水里突然有着隐约震动，海水的流速变得很不稳定，令我们的前进更加困难。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脑中不停地响起，重复着同一句话，在水里听着更响亮，也更诡异。我伸出手紧拉着雅乐，示意他游快些。

　　突然间，感觉就好像被两枝粗针从左右耳直插进我的大脑，疼痛突如其来，而且还越来越剧烈。

　　我自从来到了巫师岛，头就已没疼了，当时还以为那些科学家已放弃追踪我，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这岛可能被巫术保护着，在人类所能看到，或者是追踪仪器可能探到的范围内消失不见，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哥他们没来找我，他们根本找不到这座岛。

　　当初我要四姐等我两个星期，待我确定红鸶没事后，就会马上回去。但是，两个星期早已过去，以四姐的性格，应该已找来了，怎么完全没声没息？

　　那群科学家还在找我，这头疼已证实我的想法。那我该怎么办？继续游吗？让他们找到我，又会把我捉去研究。

　　我没了主意，头脑一片混乱，就好像我的脑内也跟着在震动，随着水里的一切在猛烈地摇动着。

　　雅乐发现我的异常，用力地拉了我一把，接着就要把呼吸器递到我嘴边。

　　突然一股强流直冲向我，顿时整个海底像是被翻过来倒过去般。我的身体一直在翻转，转得我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

　　待我回过神来，早已没了雅乐一群人的踪影。我只好往上游，没了呼吸器，根本无法待在海底。

　　海面并没有比海底平静，一层又一层的巨浪直盖上我的头顶。人类当然无法低抗大自然的力量，任我再怎么拼命，也无法稳住身体，只能任由巨浪把我翻来转去，直到黑暗袭来。

　　一个很阔大的岩洞，大约一个美式足球场大。阳光从洞顶部的石缝间洒下，带来少许光亮。洞内有一座小湖，我走到湖边，蹲下身体，伸出手捧起些湖水，再凑近嘴边尝尝，是淡水湖。

　　这里氧气充足，凉风连连，使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实在是大自然间的一道奇景。

　　我转头望向躺在大石边的焦尸，这里应该是对他来说最适当的所在，总胜过火热的溶岩浆内吧？

　　慢慢地走向出口，经过一道又长又狭窄的天然通道，再来就是一堆树藤树根。洞口简直就是毫不起眼，不会让人想到洞内竟然会有一个世外桃源。

　　洞外有很多棵野生的橘子树，橘子长得又大又圆，一眼望去，橙绿相交，很是漂亮。

　　我摘了一颗，去掉橘子皮，再尝了口橘子肉，果汁太酸直攻我的味觉，令我眉头紧缩。

　　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从远处传来，还能望见几座白色的三叶风车，这里也是一座岛吗？种满橘子树的岛，再加上白风车，也只有那个地方吧。。。

　　胸口突然传来压迫感，好像被人用力地挤压着，接着一阵呕吐感。

　　不会是橘子吧？橘子会另人产生不适吗？

　　我紧紧压着胸口，想把呕吐感压下，但却在下一秒无法控制地呕得天昏地暗。

　　两条修长的手臂绕过我的身体，把我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心口顿时也没这么疼了。

　　拥着我的很明显是个女性，我实在不应该占人便宜。虽然脑子里抗拒着，但身体还是软软地靠着，根本就不想移开。

　　绕着我的手臂越缩越紧，拥着我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还传来抽泣声。看来我真是侵犯她了，还惹她哭呢。

　　我猛地坐起身，把女子吓了一跳，她忘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我。

　　“红鸶！” 我也很惊讶：“妳是怎么找到我？”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做着手势：“我差点害死你！”

　　“妳没有。” 我安慰着她：“我不是好好的吗？”

　　她破涕而笑，看着我的眼神尽是温柔。“我说过，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嗯。” 我微笑着点头，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头没疼了，力气也回来了。我站起身，看向赤裸的上身，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来我真需要找件上衣穿才行。”

　　她的双颊突地转红，低下头不敢直视我，手中玩弄着岛上随处可见的红花。

　　巫师岛确实是被巫术保护着，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只有对巫术修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才有能力让外人看到巫师岛。

　　我能进入巫师岛，是因为麻利，雅乐一群人大概也是那个时候进入。

　　岛上年纪最大的人是一个能力很强的老巫师，他一百零三岁，在岛上拥有最大的势力，人人都怕老巫师，不敢得罪他。

　　“他的脾气很怪，如果没需要，别去招惹他。” 红鸶郑重其事地表示。

　　当天傍晚，我们走进了一个小村子，向村民们要了一套衣物让我换上。村民们坚持要我们留一晚，还准备了一个小屋给我们休息。

　　男女在晚间共处一室总是不好，于是我把小屋留给红鸶，而自己就躺在屋外的大树上。

　　睡在树上虽然没比小屋内舒服，但却令我安心许多。心安下来就容易感到疲倦，躺下不久后我已昏昏欲睡。

　　“走不了的。。。你走不了。。。” 低沉的男音又出现了，地面又开始动摇。怎么这古怪的男声和地震有关系吗？

　　我跳下树，刚好红鸶从屋内奔出，直接奔进我的怀里。她在害怕，身体不停地发抖，我无法推开这样的她，于是我任由她抱着，希望这么做能稍微令她安心。

　　“放开他！” 有人厉声道。

　　是麻利。

　　她的脸色发青，一看就知道正处于极度愤怒中。更糟的是，她竟然握着弓箭，还瞄准着我们。

　　“麻利！放下箭！” 我伸手推开红鸶，但红鸶抱得我更紧。

　　“红鸶！妳再不放开他，我就射箭！” 麻利又叫道。

　　“麻利！她是妳姐！妳要伤她吗？！” 我也动气了。

　　“理弗！我说那天在洞里不小心射歪，是骗你的。。。我的箭术好的很！” 她咬着牙，狠狠说道。

　　“那我们好好说话，谁也别伤害谁！” 我放低声量。

　　“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了她，你离开家抛下工作特地过来。为了她，你顶下我的箭跳进洞。如果是我呢？你会冒险救我吗？”

　　“当然会！妳们都是我的朋友，有危险的话，我不会迟疑。” 我的态度很真诚。

　　“朋友？我不要！我不要做你的朋友！” 她大声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在你身上一直施巫术，你竟没发觉！”

　　“对我施巫术？” 我低头看着红鸶：“妳有吗？”

　　“她有！她利用巫花！她要你乖乖听话，什么都听她的！” 麻利抢先回答。

　　“妳常带着的那种红色丝状的花朵吗？有什么用处？” 我看着红鸶，一头雾水。

　　“只要利用巫花，再加上简单的咒语，就能让人听话，没了主意。” 麻利又插嘴：“你竟然知道她常带着，难道不曾怀疑吗？”

　　“红鸶救我几次了，我不该疑有她。”

　　“你。。。你。。。” 她的“你”字还没说完，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然放开了手上一直拉紧着的箭，只见那支锐利的箭正快速地向我射来。

　　预期中被箭射入的剧痛并没等到，抱着我的红鸶反而松开了手，直往地面跌去。

　　我扶起她往下倒的身躯，看着插在她背上的箭，这才发现原来她替我挡下了那只箭。我顿时六神无主，惊慌地对她嚷着：“为什么替我挡箭？！这种伤我可以挺住啊！”

　　“我只是不要你疼。。。” 她露出了释怀的笑容，闭上双眼，眼角滴下泪水。

　　我快速地整理好情绪，一把抱起她，然后冲进屋里让她躺好。接着我把箭小心地从她背后拔出，再压着她的伤口止血，尽可能不让她流过多血。

　　包扎伤口这种事难不倒我，只是要把她的上衣脱掉实在让我很为难。

　　“麻利，帮帮我好吗？” 我只好问在一旁发呆的麻利。

　　她又呆了好半响，正当我要放弃等她的反应，自己来处理时，只见她已缓缓走来，心不干，情不愿地脱了红鸶的上衣。

　　伤口处理好了，我让红鸶躺好，她无力地睁着双眼，右手则紧抓着我的衣角。

　　“妳好好休息，我去向村民要些止痛的草药。” 我拍拍她的手，温柔地笑着说。

　　“陪陪我。。。” 她用唇语表示。

　　“能帮我要些止痛药吗？” 我看向麻利。

　　“为什么要我去？” 她的脸又转绿了。

　　“她为了我挨下那只箭，现在她很需要我在身边。”

　　“你去好了，我在这里陪她。” 语气其实很不情愿。

　　我看了看红鸶，她用力摇着头，还抓紧我的手。

　　“好，那就别用止痛药吧，妳睡一下，睡着了就不痛了。” 我笑着说道。

　　“你对她总是这么温柔吗？” 麻利的语气充满了醋味。

　　“我的小姐。。。她是病人，难道妳要我向她吼叫吗？”

　　“你觉得内疚吧？她为你挡箭有什么了不起？我敢说任何人都愿意为你挡箭，难道你对谁都要这么温柔？” 她又开始嚷嚷。

　　“麻利！别蛮不讲理！红鸶是妳姐，难道妳不该担心她？” 我沉着声道。

　　“别有事没事就拿 ’姐’ 这字压我！如果她当我是妹妹，就会把你让给我！”

　　“我们都是朋友，没说让不让的。更何况现在受伤的是红鸶，我们不该一起照顾她吗？”

　　“我干嘛必须照顾她？谁叫她多事，偏要为你挡箭！”

　　“麻利！是谁射出的箭？对，她不该为我挡，但如果不是妳，她有需要因此而受伤？” 我对麻利的不可理喻简直忍无可忍。

　　“你骂我？就为了她？！” 她瞪大双眼，头顶似乎在冒着火。

　　“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别过头，不再说话。

　　“你好啊！” 她的声音在颤抖：“你听好了！我恨你！我不要爱你了！我要报复你。。。报复你对我的残忍！我要你在不久的将来，跪在我面前，请求我的原谅！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我恨你一辈子！” 叫骂到最后简直是撕声裂肺，接着她转过身，冲出屋外。

　　我呼了口气，麻利似乎被我伤得很重，我的语气太重吗？

　　红鸶还拉着我的手，我低头看着她，苦笑道：“没事了，妳好好休息吧。”

　　趁她入睡，我向附近的居民要了些药物，再帮红鸶涂上。我把她的伤口处理得很好，没受到感染，没发烧，相信没多久就无需我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