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柽

2、第二章

　　人和人的相遇若真是上帝安排好的，那么上帝一定有一颗调皮的心。
　　现在的我看着身边的陈冰常常在想，如果我没有一次又一次地搬家，如果我不是选择了这个小区这间房子，如果那天开门走进来的不是陈冰……那么，现在的我是否还在这里，是否能还会有这份与之相拥，坐看夕阳的情怀。

　　那天，我急忙出门，拉开门后就看见一男的T恤牛仔背着阳光站在那里。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看不清他的样子。看见他手上领着的皮箱，我知道他大概就是房东和我说的同住者，听好是同住，不是同居。虽然书面意思相同，但内容可不一样。
　　对于陌生的人，我有着强烈的抗拒，除了若尘外，我还从未有过要与谁相识的冲动。所以，那天我也只是侧过身，让开路，让来人通过。在我看来无论来人是谁，都不会和我有太大的关系。若是房客，我们也不过是将要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两个陌生人。若不是，那也无所谓，我房间的门是锁着的，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会对我的财产做些什么。即便他做了什么，相信他的收获也不会大到哪儿去。因为我是典型的月光族。
　　引起我注意的是门就要关上时他说的那句：“靠，怎么是一男的。”
　　靠，靠 ，老子怎么就不能是一男的。

　　家长会，是我活到现在参加最多的会议。从前是为了宇风，现在是为了若尘。一样的会议，不同的感受。这感觉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宇风很听话，学习成绩也很好，所以每次给他开家长会，我都是怀着无比骄傲的心情去的。那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家长来开个家长会就像要上刑场一样，那眉头皱的跟褶皱地形一样。现在，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我宁可去上刑场，也不愿意当着三十多号人的面，从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的手里接过那张可恶的零分卷子。沈若尘，你就是考个个位数也好啊。
　　“沈若尘的家长来一趟办公室。”
　　我不是第一次给那小子开家长会，但我可以向撒旦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算是知道什么叫骂人不带脏字了。听听那女的都说了什么：“你弟弟简直就是无可救药，好事一件不做，坏事一件不落。学习一塌糊涂，做人乱七八糟。最要命的是他还早恋，看看这就是情书，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他的啊。女孩子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最主要的是要看她选择什么样的男生。像你弟弟这样的人不是耽误人家吗……”
　　我捡起那封所谓的情书，不用看内容，我就知道，这不是若尘的，那小子的字跟狗爬似的，这么清秀的字怎么可能是他写的。
　　“老师，您先等会儿，我知道若尘那小子叫您费了不少心，想来将来也少不了要麻烦您。不过，我自己的弟弟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是清楚的。谢谢您给我的提醒，同时也希望老师能更多的关心一下他的数学，我想有一个考零分的学生，老师您的脸上也不光彩。至于其他的，我相信那小子还是有分寸的。我还有事儿，老师，那小子就麻烦您了，改天咱们再聊吧。”
　　对了，那天最让我解气的就是临走时我用一句很简单的话就把那个小老师气脸绿了。
　　我说，老师，其实我个人认为情书代表一男生的身价，早恋也是一种本事，您说是不？
　　出了学校，我打车直奔‘夜流’。这个时间易南他们肯定在那儿闹呢。果然，我一进门就见离吧台最近的那桌一帮子人不知道为啥事儿瞎叫唤呢。
　　“宇歆，这边。”
　　还是易南眼睛好使，我过去推开他身边的黄毛，坐了进去。
　　“三儿，把我的杯子拿来。”
　　夜流，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不过的酒吧了。老板是南方人，在这儿待了快十年了，比我们都大，可是，喜欢装嫩，最忌讳别人问他年龄。为了投其所好，我们都管他叫三儿，听起来年轻。
　　对了，忘了说了，我现在呆着的地方叫燕城。至于为啥叫这个名，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等城市。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当初我为啥考到这么个城市来虚度我那匆匆而过的大学岁月。
　　“宇歆，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搁平时不过十一点，您老人家是绝对舍不得现身的。”
　　老虎就是老虎，说话就是不叫人爱听，啥叫老人家啊。
　　“呵呵，老虎，你就别冒充小叮当了。你没看见他一脸的怨气吗。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替若尘那小子开家长会去了。宇歆，咋样，那小子这次又考了几分，上十位数没？”
　　靠靠靠，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东西。别人哪儿难受，他们往哪儿扎。
　　“我说你们来这儿干嘛来了。不喝酒，穷闹腾什么。三儿，我的杯子你藏哪儿了，不会放的埃及去了吧。”
　　“小子，我这不刚找着，正要给你去洗洗吗。”
　　易南侧过身，在我身边轻轻地问：“咋了，火气那么大。”
　　“没咋，就是被一女的当孙子一样训了俩多点儿。靠，若尘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像她说的那样吧。那小子混是混点儿，除了学习不好，其他的不都还说的过去。看让她形容的，就跟一堆烂泥一样。”
　　“打住，哥哥，我问你，那小子这次考了多少啊？”
　　“还多少,零分，哎，我说他小子也不容易啊。易南，你说他要一点儿没动，考个鸭蛋也就算了。你瞧瞧，这卷子写得，铺天盖地地。愣是没一个对的，我说你就是蒙，选择题也该蒙对几个吧。”
　　我把卷子扔给易南，他看了一眼，对我说：“那你还怪人家老师说他，你不知道现在老师也是竞争上岗啊，你考个零分，人家要少拿多少钱啊。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成天不是逃学，就是打架，搁誰那儿都不能说他个好。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说的好听点儿是逆爱，说的不好听，你就是护犊子。”
　　“说什么呢，老子，怎么护着他了。”
　　“宇歆，你还别不承认，易南说的没错，若尘那小子要不是仗着有你在，能整天这么胡作非为，就拿上次他和雷老六打架的事儿来说吧，我们说他两句，瞧你那张脸。”
　　不知道啥时候，老虎也凑过来了。
　　“上次的事儿，本来就是雷老六先动的手。再说，下来我不是也给了他两脚吗。我怎么护犊子了。”
　　“得了吧，你，我们还不知道。那小子，你怎么锤都行，我们动一指头，你就跟要吃人一样……”
　　“行了，没完了……”
　　“哎快看，隔壁那桌不是凤姐吗，和他坐着那个是不是就是包她的那个香港老板啊？”
　　“不是吧，听说那老板年纪挺大了。”
　　“是啊，看那小子的样子，估计是ＭＢ。”
　　“靠，现在的女人真是，自己被人养着，再反过来拿钱养小白脸。”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忽然觉的那男的很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唉，想不起来就算了，我现在比较愁的是怎么教训若尘那小子一顿。不行，我今天点早点儿走，找个地方买个皮鞭，回去好好抽那小子一顿，妈的，棍棒底下出孝子，错不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吹牛拼酒，闹到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醉是真醉了，醉的忘了一切闹心的事儿。嘴上说着什么，手上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后连怎么回的家都忘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并未睡在自己的床上。家是自己的家，床却不是自己的床。
　　昏头昏闹的来到客厅，发现一人躺在沙发上。一张脸白白净净的，要搁在古代肯定是个俏书生。
　　晃晃脑袋，我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妈呀这是什么味儿啊。
　　“你昨晚喝多，吐了。”
　　背后传来一清亮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让我清醒了不少。
　　转过身，原来睡在沙发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皱着眉，不满地看着我。我估计这哥们把我当成酒鬼了。
　　“我……”
　　片语未定，门声乍起。靠，那是门，不是鼓。
　　拉开门，一脑袋就钻我怀里了。抱着我那个嚎啊：“哥啊，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可不能想不开了……”
　　天啊，这又是在唱哪儿出啊。
　　“停，打……打住。”我推开怀里的人，“若尘，你一大早的发哪儿门子的神经啊。谁想不开了。”
　　“咦，易南哥早上打电话说你被家长会给刺激了，要打包走人，永远不回来了，也不要我了。”
　　“靠，老子就是真走人，也不是想不开啊，你这儿怎么整的跟弃妇似的啊。再说一个破家长会就能把老子打击了，那老子我不是太脆弱了。”
　　“那哥你不走了，对吧，那就好，我要迟到了，先走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旋风而来，旋风而去。靠，老子不差你那顿饭。
　　“他就是你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沙发上的那个人也站在了门口。
　　“不是，啊，不，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啊。”说完便转身进了他自己屋。进屋前，他放话了：“我叫陈冰，林宇歆，我要多睡会儿，你收拾屋子轻点儿。”

　　我发誓，当时我是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易南把我扔回家后就拍屁股走人了；真不知道是陈冰这小子照顾了我一夜；真不知道自己吐了个天昏地暗后还抱着他哭着要找弟弟，我是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我说什么也要搬家，哪怕是这个月的第四回我也认了。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