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大人李发卡（卡黄）》暗夜多美

30、这一别、也算不负

　　李艺彤踏着无心剑，身形如电，向着奇神山庄疾驰而去。
　　李家执掌出岫教，而奇神山庄正是出岫弟子的正统山门，她身为少主，自然也对奇神山庄的护山大阵有所了解。
　　到了山庄门口，却有些出乎意料。
　　甚至不需破阵，只是展露了自己的一丝气机，那护山大阵就服帖地打开了可容她一人出入的洞口。
　　李艺彤面无表情地向内望去，只感觉自己面前已经不是熟悉的奇神山庄，而是深黑的泥潭。
　　她握紧手中无心剑，再无犹豫，一脚踏入。
　　“少主！”有熟悉她的弟子乐颠颠地跑过来为她引路，一边走一边显得有些雀跃，“少主您可算来了，大长老他们刚刚还在道坛聚齐了所有弟子传教，说少主一来就直接请去见他们……少主？”
　　李艺彤的剑尖已经稳稳对准了她，直指她眉心。
　　那小童愣愣看着李艺彤，半张着口，想要挤出个笑容，却渐渐红了眼眶。
　　正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却把那剑尖吹得偏了。
　　是奇神山庄的诸位长老弟子飞剑而来。
　　能在庄里住下来的除了十几位长老就全都是核心弟子，加上她身边的引路弟子一共一百一十一名，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几乎瞬息之间就全都到齐了。
　　大长老先向李艺彤微一行礼，又仿佛看不出李艺彤身上满溢杀气般含笑致意道：“见过少主。少主今日一来，所为何事？”
　　李艺彤冷冷道：“我手握一道，可破金星，为天下武者开路，你说，我取是不取？”
　　那大长老笑着看了一眼李艺彤手中的无心剑，道：“若是合教主的意，自然是该取的。”
　　“若是这道还需要一百一十一条修者人命，又当如何？”李艺彤神色冷硬，杀气凛然。
　　大长老面色不改，拢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既如此，我等只有一事，还望教主解惑——前日李府与万修盟里的事，也是为了此道吗？”
　　李艺彤捏着无心剑柄的手用力到发白却不自知，沉默了一个呼吸，便道：“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在场长老对视一眼，各个神色怆然。
　　大长老似是计议已定，一甩袖，笑道：“既然如此，倒是我等对少主照顾不周，以至酿下如此大祸。我便先来领教一下少主神威！”
　　李艺彤还是没忍住，微合了一瞬眼眸。
　　这一路上，她与这大长老打交道最多，此刻林林总总，回忆却一窝蜂地涌上来。
　　只不过仅仅一瞬。
　　一瞬之后，所有快乐的回忆都被浓重的黑色淹没，再留不下一丝痕迹。
　　李艺彤艰难地扬起重若千斤的无心剑，使了出岫剑法，向大长老迎去。
　　她记得这剑法还是出岫山庄的人看着自己学会的，只不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把这剑法用在当初看着自己舞剑满眼都是希冀之人身上。
　　大长老微微一笑，也执了教中传承之剑，用了同样的剑招向李艺彤刺去。
　　只一眼，李艺彤就知道这一招的精妙远胜自己，绝躲不掉。
　　这样，也好……
　　剑刃入肉。
　　对面人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胸口被无心剑正正刺穿。
　　大长老说话已经有些艰难了，却还是最后笑了笑，“少主，是我输了。”又向南方看了一眼，合上双眸，眼角却有一点晶莹闪过。
　　“保重……”
　　“既然大长老不敌，那便由我来向少主讨教吧！”二长老飞掠过去捡起了大长老丢在地上的剑，再抬头迎过来时已是眼眶发红。
　　李艺彤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大长老，只感觉脑中一片乱响，正不知所措之际，见二长老咬着牙向自己刺来。
　　她不假思索地便横剑在身前想要抵挡，却见二长老身形诡异地消失了一瞬，再次出现时，却正好撞上无心剑尖。
　　二长老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也失了生气。
　　“轮到我向少主讨教了。还记得当初少主学剑时的生疏样子，不知如今技艺如何，还请领教一二。”三长老俯身过去捡起二长老手中的剑，衣带翻飞，笑着挽了个剑花。
　　李艺彤还记得，自己初学飞剑法后得意忘形，一径飞到千里之远的黑崖边，却控制不住飞剑，身不由己地掉了下去。那时是三长老第一个发现这事，又叫起山庄满门，不眠不休找遍万里才在崖底找到自己。求医的路上山庄众人轮流散尽本源力量吊住了自己的一条命，她的根基这才没有受到损伤。
　　只是许多人为救她已经损了自身先天元气，此生修为再不得寸进，三长老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位三长老，现在正笑着提剑向她挥来。
　　李艺彤的面色终于变了。
　　她用尽平生所学压住无心剑中叫嚣的火魂，又咬紧牙关，使尽力气一根一根掰开自己持着无心剑的手指。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秒有余，却直到无心剑跌落在地，三长老的剑才斩过来。
　　李艺彤低了头，露出后颈方便对方挥砍。
　　一向以精妙剑术著称的三长老却挥空了，剑身顺着李艺彤周身擦过，却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曾斩落。
　　三长老笑笑，单膝跪下，把无心剑拾起来，双手平举着奉上。
　　“少主。这几日山庄上下多方打听，对于此事大概有所了解。既然您选了这道，山庄上下莫敢不尊——您大概还没忘吧，我出身南疆。”三长老笑得淡淡的，眼中坚定却与在场众人别无二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山庄上下一片寂静，众弟子默然有序，随着三长老的动作一同俯身，拜了一地。
　　“大长老已经安排过了，现在此地的，皆已做了选择。少主，是您动手，还是我们自己动手？”三长老笑吟吟握了无心剑，身上却无一丝杀意。
　　“我来。”李艺彤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她已经没心思在意这个，只是跪到大长老和二长老的尸体身边，接过无心剑。
　　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我来。”
　　“少主，承让了。”三长老扶李艺彤起身，最后笑了笑，一剑便刺了过来。
　　三长老死的时候，也流泪了。
　　泪中却有笑意。
　　少主，奇神山庄固然是你的助力，可也是你的桎梏吧。
　　没关系，我们来过，又走了。
　　这里不过是你旅途中的一站，因为你还有很多的未来，还会收获很多的爱。
　　所以你飞吧，飞吧，飞到最高最高的地方，去实现你的梦想吧。
　　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我们还记得啊。
　　所以没关系的，不是吗？
　　奇神山庄的弟子一个一个的上来挑战，又一个一个地倒在地上。
　　几乎所有弟子都忍不住哭了，但李艺彤没有。
　　她只是不知疲倦般地，挥舞着手中的无心剑。
　　一百一十剑，便是一百一十条人命。
　　李艺彤连一片衣角也没被伤到，白衣却已染成了血衣。
　　冷月被云层厚厚地遮住，只透下一丝迷蒙的阴光。
　　李艺彤提了无心剑，回身望去，“奇神山庄”的牌匾挂在门上，却被这月色衬得黯淡无光。
　　她想到这名字只不过是自己当初随口一说，山庄上下却当了真，立刻把原本的牌匾换下，挂上这新的。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想笑。
　　“好傻啊。”
　　随后提气纵身，一剑斩破了那匾额。
　　今日之后，再无奇神。

　　李艺彤坐在碎玉山顶，靠着黄婷婷，指着山中冰树，给她讲自己心底埋得最深的那段过往。
　　一边说着，李艺彤眼眶已经泛红了。
　　“我杀人的时候，他们哭了，却不是为了自己。我都知道的……”
　　黄婷婷拥了李艺彤入怀，轻声安慰道：“是我当初在织组城里见过当地势力，同他们谈过，若说奇神山庄覆灭，源头应当是我，你不必如此自责。若是还有下次，你不要再瞒我，我们一起做这个恶人吧。”
　　“不要，不要有下次了。”李艺彤眼泪不要钱一般往下掉，“就算有下次，我也不会再那么做了。我已经变得强大了，和你一起，总能找到找到不伤害任何人就能解决的办法的……”
　　李艺彤抱紧黄婷婷，嚎啕大哭。
　　“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他们……”

　　春风来，吹过山巅相拥的二人，也吹得山中冰树簌簌作响。
　　像是笑声，又像熙熙攘攘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