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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琪-下 ...

  •   我在徐翰东的小型宴会上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真的帅极,且气势惊人,的确是家琪口中商场上战无不胜的形象。可是,他面对家琪的目光过于镇定,全然没有家琪以往那些追求者的火热与激情,反观家琪的含情脉脉,他的笃定让我没来由得心头吃紧。

      我想对家琪说,夏娃是亚当的肋骨,会有血肉之系、骨肉之痛,可我在翰东身上看不到。

      终究没有说。无论现在说什么,家琪不会听到,她陷在其中,已盲。

      我站在角落里休息的时候,家琪朝我挥手。

      我走过去,看到家琪身后站了一个年轻人,目如寒星,眉间有股倨傲之气。

      家琪说,这是我好友解秋心,这是翰东的表弟唐颎。

      我哑然,家琪居然也想来给我相亲。

      家琪说,你们慢聊。掩着嘴角的笑意退去。

      我几乎跺脚,却只能欲盖弥彰地朝此人微微额首微笑。

      谁知,唐颎比我更加不耐,寒暄几句,撇下我一人借故离去。

      我看看自己一身非我风格的长裙,失笑,相亲此种老古方法犹不适用于宴会场合,极易自取其辱。

      有些无趣,看着大厅里热烈交谈的男男女女,愈加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信步走到花园。

      看到一个4、5岁男孩子伏在水池边,半个身子探向池中,摇摇欲坠。

      我大惊,几步跑过去,将他一把扶正。我说,小朋友,你这样很危险。

      他扁扁嘴说,我只是在看鱼。他指指水池,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悠游其中。

      我说,你没有和大人在一起么?他摇头,没有,他们都很忙。言语间居然有落寞之色。

      我也是形单影只,此刻居然对一个小孩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我说,那我陪你一起玩可好。

      他努力点头,好,好。

      我想起自己童年时,有父亲逼我练书法、端坐姿的同时,还有祖父陪我画画解乏,偶尔会兴之所起,折一两只永远不会放上天的纸鸢,倒也没有一点遗憾。原来,自己也是幸福的。

      我和新认识的小朋友在花园里捡落叶,扭树茎,又用小树枝在地上画格子,跳房子。这样在童年里熟稔的游戏,小朋友居然觉的新鲜之极,让我生生感叹。

      成人的世界在那灯火辉煌的客厅,这无人的花园是我们独自尽兴的场所。

      酣畅淋漓地跳着,我一脚踩到自己的裙摆,眼看跌倒,似乎已要乎乎呵痛。却有一双手臂扶住,我看过去,是唐颎,大窘。

      小朋友却奔过去,欣喜地叫,舅舅。

      我更窘。唐颎却走过来,欠一欠身,解小姐,刚才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他突然对我改观,实在令我不解。我仔细看他的表情,眉间目空一切的神情已然退去,倒现出一派温文儒雅的书卷气,五官更显俊逸。

      我哦哦应声,有些失态,他的嘴角却更加上扬,似乎十分开心。

      唐颎开始约会我。家琪好似自己的红娘已成功,颇自得。

      而我,因有高中时张君的“珠玉”在前,此刻犹豫不决,裹足不前。

      我想,唐颎终会厌烦像我这样未有回应的女子的。

      然而,他没有。

      他从没有强要我作什么,没有自以为是的主导地位,我也未觉出任何他迁就我的意味。总之,我们的约会极至随意,令人身心松弛。

      唐颎这样的人才,即使不作男友,作普通朋友也是难求的。

      家琪对我们的进展十分感兴趣,时不时来问我如何如何。我说至今未有牵过手,君子之交。家琪失望,拥抱我,嘱我加油。话说至一半,听到翰东的喇叭声,立刻告别,飞也似的跑过去。

      她这样的爱着翰东,翰东只需要气定神闲地倚在车门边,对她轻轻地招手,她便扑了过去。花蝴蝶终于也变成了一只蛾,我只但愿翰东不是那令万物灰飞烟灭的熊熊烈火。一旦被爱情迷了眼,即是有了赴死的决心。我最近看到家琪,居然常常有这种悲观心情,何故?

      唐颎和我去他姐姐家作客,进门后,小朋友就快乐地扑进我怀里。与小孩如此投缘,倒也实属难得。

      唐颎的姐姐富态万方,雍容华贵,一看即是在家作少奶奶,不用为生计愁苦。闲来无事,她也在家学字书画,得知我曾练过书法,大喜,拉着我去书房。我朝唐颎求助,他却耸肩作无辜状,摆明要看好戏。

      无奈,只得挥毫涂鸦几字。末了解释,幼年习欧阳洵与颜真卿二公,未得真传,献丑献丑。

      唐颎与他姐姐却看得兴致盎然,令我羞愧。临走前他姐姐再三邀我下次再来,还说唐颎生性愚钝,姐弟互相斗嘴,令我莞尔。

      从他姐姐家出来,是一条下坡路。一路竟栽满桂花树,香飘万里。在这浓郁迷人的香气里,唐颎状似无意地拉起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他说,解秋心,你真的可以解人于千愁呢。

      那一日,他是看到的,我在小朋友面前真心绽放的笑颜,迷住了他。

      我似乎有一点了解家琪的感受了,原来,这一刻到来的时候,真的是看不到别的东西的。

      家琪如愿和翰东订了婚,两家人都欢欣鼓舞,这不但是两家结秦晋之好,更是商场联手的良好契机。所有人都兀自兴奋,只有翰东仍是悠然自得,似乎全盘都在掌握。我发觉他望向家琪的目光更加古怪,似乎透着家琪在看别的影子。

      可是,令我顿足的是,家琪居然急急搬去与翰东同居。

      我对唐颎说,不妥不妥,家琪太急。唐颎赌气地从身后环住我,约会时候不要说别人。

      我脸红。唐颎最近总是埋在我的颈窝里,温柔地说,带我去见你的父母亲。

      也是不能再推托了,我领他去家里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早已过世。他在我父亲遗像前伫立片刻,紧握我的手说,以后,让我来为你解愁。他说这话时,始终没有抬头看我,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好似永远不想放开。

      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相貌出众的青年深得我家人的喜爱,连祖母都不禁出声对我说,秋心,唐先生果然是个人才。

      我却常常想到家琪,也许是因为像她那样的妙人儿名花有主,老天才眷顾我,舍给我一段好姻缘。那么,也请让家琪也有完满的爱情,她什么都有了,只有这一点,我总是有着淡淡的不安。

      家琪啊家琪,你可知我为你如此挂心?

      我和唐颎渐入佳境,那边厢家琪和翰东的摩擦却渐渐浮出水面。

      他们自香港返,带了礼物予我。我去翰东的别墅,却在门口撞到,翰东的车子绝尘而去。

      上了楼,家琪见了我,急急转过身去,似在拭泪。挽着我入房,给我展示她的血拼。她如往常一样甜美,举着LV和burberry的包包向我撒娇。可往昔那舒心愉悦的笑容此刻看在我的眼里,却是强颜欢笑,难堪之极。

      我没有说话,只是附和着点头称好。

      我了解家琪,她要对你说,自然会说,逼不得。她把零碎的小东西摊了一床,终于红了眼圈。她说,阿愁,怎么办,我不知道翰东究竟爱不爱我。一语未落,泪珠断线似地掉落。

      我的心顿时如刀剐般痛,我伸出手去,紧紧搂住她。家琪,怎么了。

      我们在香港遇到了翰东的前女友。娇小玲珑的女孩,翰东的眼神不一样,他从没有那样依依不舍地看我,眼睛似要喷火。

      家琪的泪,在我的掌心里掬成一汪泪谭。她说,我终于明白,翰东和我跳舞的时候,为什么会说那一句。

      我亦记得,翰东常常把这一句挂在嘴边。家琪啊家琪,你的个子长得真是高挑。

      我们都以为那是翰东的赞美,却原来。我黯然,也终于明了翰东那幽远的穿过家琪的目光,究竟在看着谁。

      家琪这样伤心的时候,我只能无助陪着她落泪,能止住她泪水的那个人,却让她更加伤痛。

      为什么,家琪是这样好的女孩子,上天不是应该一直眷顾她,令她幸福的么?

      我说,莫慌,莫慌,你们有婚约,翰东会顾全大局。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已经慌乱地擂鼓不断。

      翰东是爱你的,翰东是爱你的,我像在说咒语,催眠家琪,也催眠我自己。

      可是,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一周后,翰东突然宣布解除婚约。天下大乱。

      我已经无瑕顾及两家人为此无休止的争吵,我只想知道,家琪呢,家琪怎么样,她怎么样?

      但一切的失控还是让我几近昏厥。家琪的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地说,秋心,家琪她...她自杀了。

      我手中的听筒不自觉地滑落,眼前发黑。唐颎驱车送我去医院,我只觉双耳隆隆作响,一片轰鸣。

      家琪醒转的时候,我抱着她号啕大哭,家琪,你这傻女,为何这样想不穿。

      家琪看着我,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说,阿愁,你不明白,我为翰东做过什么。

      我怎么会不明白,家琪,你以为你的苍白脸色瞒得了我?你以为你偷偷吃的那些补药没有入我的眼?

      我突然恨我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家琪一步步滑下这个深渊,却始终没有拉她一把。我以为,家琪会得到幸福,我一直这样以为。

      对不起,家琪,对不起。

      阿愁,还好,我还有你。她用虚弱的口气喃喃地吐出这些语句,又昏睡了过去。

      我听了,又唰唰落下泪来。曾经在这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信手便可拈来无数美景的家琪,如今却似一只破败的洋娃娃,苍白无力地被生活践踏而过,只留下残缺不全伤痕累累的躯壳。

      我在唐颎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家琪,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半年后,家琪的容貌和精神又恢复到大家所认识的那个妙人儿。

      然而,我知道,已经不是了。她那曾经顾盼生辉的明眸,如今总是笼着一层淡淡愁雾。她在人前是开心的,众人为她喝彩的皮表下是她几乎要滴血的心。

      我们没有人敢提翰东,反而家琪有时会说,呵,原来我也曾经那样的爱过。

      自己说出来永远比别人说出来好,尽管我们都知道,家琪的心已死,也许永远不再爱。

      我和唐颎的婚期亦近,我们的姻缘这样水到渠成,令人艳羡。

      家琪说,阿愁,快点结婚吧,我能作你伴娘。来年生个孩子,我亦能作干妈。

      她这样豁达的说出,我的心里却是不忍。我拉着她手,好好,都依你。

      她欢天喜地地离去,唐颎对我说,秋心,家琪有你这样的朋友亦算无憾了。

      我担不起,我只能看着家琪受苦。远未够,我为家琪做的远未够。

      婚礼的一切都在筹备,家琪的父亲亲自为我们设计房屋,我和唐颎去拿图纸,路上礼服店的小姐打来电话,礼服的尺寸已经改好,请我再去试穿。商量一下,唐颎先去家琪家,我随后便至。

      然而这样一个小小插曲,却让我撞到足以击碎我心房的一幕。

      在家琪的花园里,我远远见到背对着我的唐颎,还有被他宽厚身形挡住的家琪,轻轻踮起的脚尖。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我崩溃。

      我跌跌撞撞出到后院,倚着大树滑了下来。原来,当初的漠然只因不在乎;原来,现在的心痛只因了太在乎。

      我终于也要被我爱的人伤了。

      家琪,我始终都没有办法和你比,我始终都是你光芒笼罩下的小小愁绪。

      唐颎,原来我远比自己想象的爱你。

      我苦笑,还有苦涩的泪水伴随而下。我愿意,成全你们。我愿意。

      听到家琪惊惶失措的叫声,阿愁,阿愁,你怎么哭了。

      我抬起头,唐颎脸上亦是万分焦急,趋步向前,秋心,你怎么了。总算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候,还能看到唐颎挂念我的神色。

      我动动嘴唇,却没有勇气开口,说出真相真的要比撒谎困难的多。

      家琪说,阿愁,现在亦有人为你解愁啊。

      唐颎从身后取出一把小花,他害羞地说,这是我让家琪教我种的。

      我愕然地看他,家琪迫不及待地表功,你看你看,这花下的小小蝴蝶结亦是我绑的。

      原来,竟是如此。

      我的眼眶又湿了,解秋心,你何其幸运,终于找到眼中只看你的人。

      唐颎又急,怎哭不停了。

      我笑起来,没事没事,风沙迷了眼睛。

      原来,一切,都是多虑。

      新娘捧花抛出去的那一刻,唐颎喜不自禁地大叫,解秋心,你是我这世上最爱的人!

      我低低浅笑,我也是。

      回望一眼,弧线落下的捧花,正正好好落在家琪怀中,她的笑餍如花。

      我在心底说,还有一个,是家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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