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跳华尔兹》林西燃

63、过客

　　池舒颜拖着行李箱回到公寓时天色尚早。

　　房子闲置一段时间后很多东西都覆了一层薄灰，简单收拾一番后洗了个澡，整个人宛如重生般焕然一新。新的开始必然不能有一个不完美的结束，所以她决定美好的一天结束前要好好犒劳自己。

　　出去吃顿好的，这样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才不会觉得留下遗憾。

　　辣汤底的火锅是首选。

　　都说孤单排行榜上，一个人吃火锅名列前茅。可是对于池舒颜来说，一个人孤不孤单不在于他正在做什么事，而在于他一个人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装着另一个人。

　　所以，池舒颜此刻并不孤单，相反的难得自在。

　　火锅店内，隔着玻璃窗便能看到翻滚的汤锅里冒着滚滚热气。男男女女面对面坐着，相谈甚欢，吃的动情之时有种坦诚相对的错觉。

　　翻涌的热气熏得女生乱了妆容，钻喉咙的辣劲儿惹得男生直冒热汗，全无方才镇定自若的姿态，面对面直视彼此时，或许这才是对方卸下伪装后最为真实的样子。

　　一场火锅后，出门时彼此身上都散发着同样的味道。

　　从店里出来，池舒颜第一次没那么排斥满身的火锅味儿。以前，因为南熠宸不喜欢吃火锅，池舒颜偶尔像只偷腥的小猫吃完火锅后，必定要在外面散步直到身上的气味儿消失，才敢进家。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用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了。

　　出了火锅店，抬脚刚走几步，就被远处熟悉的身影惹得顿在了原地。即便觉得放下了，可毕竟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一个背影就能确定是他。

　　隔着宽阔拥挤的马路，南熠宸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对面的酒店门口和客户交谈着。

　　她只看了几秒，转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注定只能成为过客。

　　以为多少会对她有一些影响，可是内心平静的有些出乎意料。

　　忽地，手臂被人猛地一拽，池舒颜重心不稳直接往后倒了过来。后背接触到温热的胸膛后，她浑身毛孔都透着排斥开始挣扎，抬头，是南熠宸倨傲英俊的侧脸。

　　明明是该池舒颜一肚子窝火的，可偏偏南熠宸的脸色显得更为难看，手上的动作透着一股子急躁，表情沉默复杂，难以解读。

　　“着急走什么……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池舒颜被他稳固地揽在胸前，听他开口时，还能轻易察觉到他胸腔轻微的起伏。醇厚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望着他绯红的脸颊以及迷蒙的眼神，池舒颜很确定眼前的人醉了。

　　她有些吃惊，醉酒的南熠宸是怎么一眼看到马路对面的她，又是怎么毫发无损地穿过车流涌动的大马路。

　　“你先放开我再说话！”说着，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可是发现根本没有用。

　　“我放开你的话你又要跑！你刚刚跑什么！”南熠宸一边说话，一边加紧了手臂的力道。

　　池舒颜呼吸困难地怒视他:“我没跑！我只是赶着回家！”

　　南熠宸迷离的眼神凝视她，最后笃定道:“好，我带你回家！”

　　说完，他攥着池舒颜的手腕转身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却被池舒颜使劲儿掰开了紧紧攥住她的手，手腕处血液不流通的部位先是泛着惨白，随后立刻浮现出红色手掌印儿。

　　她冷静道:“这是去你家的方向不是去我家，这是两个地方！我给宋玉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宋玉此刻一定在附近停车，否则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出来应酬还喝这么多酒。

　　“我不用别人照顾！”

　　南熠宸话里有话，池舒颜却是真气上涌，瞥了眼不远处着急忙慌停完车跑过来的宋玉道:“不用别人照顾更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池舒颜扭头就走。

　　可偏偏没走几步就被南熠宸拉了回去，力道之大精准度之高，让人十分怀疑他根本没有喝醉，可偏偏他这幅状态池舒颜很清楚，他确实喝醉了。

　　“我喝醉了，你就打算这么把我丢在这里吗！”南熠宸迷蒙的双眸透着乏力，却还是直直看着她。

　　听完这话，池舒颜内心“呵呵”一笑表示无奈。第一次听到喝酒的人自己承认喝醉了，再者说，她怎么就把他丢在这里了？不是还有宋玉照顾他呢！

　　池舒颜没接话也不去看他，静静等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宋玉。

　　“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宋玉有些意外，刚要伸手扶南熠宸，就被他一把推开，猛地连退几步。

　　宋玉错愕地看着南熠宸，只见他伸手在身上不知道摸什么，半晌从西装的裤兜里掏出宋玉的手机丢给他。

　　堪堪接住朝他丢过来的手机，只见南熠宸面色冷郁地盯着他，低沉的嗓音吐字清晰道:“刘佳刚刚打电话让你赶紧回家，说是你妈妈从老家来了！”

　　宋玉刚要说什么，就被南熠宸打断道:“舒颜会送我回家，你不用担心我，赶紧去接伯母吧！”

　　池舒颜愣怔地看着两人，有谁征求过她的意见吗？她现在只想回家洗澡睡觉好吗！

　　最后，在宋玉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歉意中，池舒颜无可奈何只好接此重任，毕竟这种情况下，父母的事肯定要排在前面。

　　出租车里，池舒颜将南熠宸推到车门的一侧，奈何手臂被昏昏沉沉的南熠宸紧紧拽着，使得她想要摆脱他钻进副驾驶位置几乎不可能。

　　路况平稳，时不时会路过减速带。南熠宸倚着窗玻璃的额头偶尔会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司机师傅频频扭头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后座，使得池舒颜只能将南熠宸的脑袋扳过来，倚着她的肩膀。

　　车窗紧闭，车厢内的声音尤为清晰。

　　南熠宸软绵绵地将脑袋倚在她的颈窝处，两人距离很近，依稀能听到他喃喃自语的声音。

　　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池舒颜侧着脑袋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靠近后，还能嗅到淡淡的酒香味。低沉的嗓音语调认真，却透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道:“你不是别人！你怎么会是别人！”

　　南熠宸的胃不好，应酬时喝酒又避免不了。池舒颜每次都会给他准备醒酒汤和清粥，一来避免他第二天头疼，二来防止他胃病犯了难受。

　　简单给他擦拭一番，池舒颜开始去厨房着手准备。冰箱里的食材是她白天从外面回来时填满的，食材丰富。

　　柔和静谧的灯光下，热气缭绕升腾在厨房，煤气灶上的小砂锅“咕嘟嘟”直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香，池舒颜忙碌的背影变成了一抹独特的风景。

　　将食物倒进保温杯盖好，窗外已是深夜。

　　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小区对面的楼栋已被墨色吞噬，低垂的夜幕之下，仿佛一只在黑暗中安静栖息的困兽，轮廓分明。

　　卧室的窗帘隐隐透着外面的路灯，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躺在床上的身形轮廓，依稀还能听到安静房间内传来的呼吸声。

　　“给你准备了醒酒汤和粥，都放进厨房的保温杯里了，你胃不好，以后少喝点酒。如果胃里不舒服，客厅的医药箱里有胃药，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看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见他没反应，池舒颜走到床头将手里端着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便离开了。

　　走出单元楼，池舒颜觉得后颈僵硬发困，仰头揉了揉难受的后颈，视线便落在那扇黑漆漆的卧室窗户。

　　或许，这将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