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游戏 [校园]》观寂见

84、真正的神 3

　　叶峰忽然爽快答应双边免费协议，卫洛凡大喜过望，对叶峰的负面成见顿时一扫而空，神裔馆并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恶劣嘛！

　　英雄惜英雄，这发展真是太好了，他们正朝两岸和解的大业迈出历史性的第一步！

　　但兴奋的情绪一过，他发现叶峰对登山社提出的，是道匪夷所思的难题。

　　──── 真正的神？

　　卫洛凡从小就有同样热爱登山的家人，多年来他征服众多山岭，足迹遍及百岳，但他一时却回答不出叶峰的问题。

　　──── 你见过山神吗？

　　卫洛凡被这问题困惑了。

　　每座山应该都有个山神吧，应该。
　　卫洛凡是这样想的。

　　在深入山水的登山界中，很多人对自然充满敬畏，不□□传起各种神鬼之说。
　　有鉴于此，不少登山人习惯在入山前献上鲜果，简单祷祝，祈求此行天候晴朗、翻山越岭时一路平安。

　　“我们礼的啊，是山神。这里的神。”
　　卫洛凡的爸爸摸摸小卫洛凡的头，耐心解释，
　　“从这儿入山之后，就是祂的地盘，登山人造访山神的家，必须怀着尊重的心啊。”

　　老登山人总不忘把苹果摆在正中央，取平平安安的谐音。

　　那就是人们对自然最原始的敬意。

　　卫洛凡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把这份敬意放在心里，
　　每回带领登山社攻顶时，他就会在背包内多带几颗鲜果，在山脚下献出自己的心意，就像爸爸示范过的一样。

　　他们出团上百次，一直很平安。

　　卫洛凡相信有山神，虽然很可惜，他一次也没能亲眼看过，
　　但他带队前行，挥汗走在郁郁苍苍的林道间，诺大的荒野好像只剩下他们这支渺小的队伍在呼吸着，
　　当风吹拂穿过林梢的某一刻，卫洛凡會忽然有種感觉：

　　这深邃的荒山中，有个无处不在的巨人正在静静的吐息，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在山中走过的每一步 ───────

　　啊，那是不是就是山神呢？

　　卫洛凡把叶峰的问题带回登山社，让全社一起来集思广益。
　　他没看过，说不定同样热爱山野的社员们有幸目睹？

　　“山神吗？我看过！”社员们纷纷举手发言：
　　“社长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大霸尖山野营的那次？那天我半夜醒来，走出帐棚准备嘘嘘，一回头看见一只很大的鹿！把我吓了一大跳 ────── ”

　　“等等。” 卫洛凡连忙打断，把重点抓回来，
　　“不要离题，我问的是山神，不是鹿。”

　　“我觉得那就是山神啊！那鹿头上的角超～级～大，但它只有轮廓，看起来就像个庞大的黑影，很有威严的感觉！！哦对了！它背后还跟了好多动物的影子，有老虎，豹子，黑熊......”

　　好像越说越有那么一回事。

　　能约束居住在山中的众多动物，号令群兽不惊扰登山人，除了山神还有谁呢？
　　这猜想似乎也没错。

　　卫洛凡默默作了笔记：
　　山神可能是一只巨大的鹿？

　　副社长黄荆迟疑了片刻，却提出截然不同的看法。
　　黄荆也觉得自己见过山神。

　　“小凡，我之前都不敢跟你说，怕你会怕，其实......我应该看过耶。就是有几次在山里啊，你头上带着探照灯，带队走在最前方的时候，你肩头会出现一些暖黄色的小光点，好像在指引我们方向......
　　我感觉啊，山里真的有神灵的力量在看照我们耶。”

　　黄荆描述的山神是另一种款式，走温馨路线。
　　山神看起来像萤火虫，又有点向像森林小精灵一样，一闪一闪会发光。

　　“咦！山神跟著我？真的吗？”

　　卫洛凡一愣，下意识的低头检查自己的肩膀。
　　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没有哇！”

　　卫洛凡有点失望，他对山神向来很尊敬，
　　每次都是他负责献供品，为什么都是队友看到呢？

　　“我只有偶尔才会忽然看到啊，都是在山里的时候啦。我也不知道。”
　　黄荆犹豫一下，发展出合理解释，
　　“如果那真的是山神，山神应该不会跟我们下山吧。山神只住在山里啊。”

　　有道理。
　　这儿是平地，还是都市中心，离山脉远得很。山神不会跟他回家。

　　登山社员们发言很踊跃，大家积极提出各种猜想，卫洛凡把各类意见收集起来，仍想不出登山社该怎么还神裔馆。

　　─── 神裔馆急着找真正的神。

　　不是那种庙里被香灰熏得面目漆黑一塌糊涂的木偶神，
　　不是那种每逢年节就会被粗制滥造一批，被人们聊胜于无贴在门口以求财源广进的那种壁纸神，
　　也不是那种被后人加工美化、往前编造多代转世历史的宣传神，

　　叶峰问的，是真正的神。

　　远在人类尚未发展出那些繁文褥节，又以帝制威权的投射心理，创造出一干天庭百官的修仙传说之前，
　　甚至远在人类这种物种出现的更早以前，祂就在那儿的 ─── 真正的神。
　　毋需人类供奉祭祀，毋需人类宣传炒作，
　　原初的神，纯粹到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歌颂赞扬。

　　那样的神。
　　连神裔馆自己都没见过，他们住在都市太久，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寻觅。

　　所以叶峰拜托卫洛凡，说想要找那样的神，神裔馆要跟真神聊聊天，商借一点能量回来平地 ──── 好弥补校园底下崩溃在即的冥素四维阵。

　　神裔馆的时限很紧迫，几乎没有尝试错误的时间，但叶峰也不知比较近的地点该上哪儿找，最好别拔山涉水太远，
　　毕竟神裔馆还得护送能量往返，就怕转移过程中消耗太多，白忙一场。

　　所以叶峰就直接问了：
　　你们爬过的山那么多，一定有认识什么善心的山神林神河川神之类的可以帮忙 ───────

　　呃。
　　通灵者竟然问凡人这种鬼问题。

　　──── 你自己通灵都没见过，我怎会见过啊？

　　卫洛凡怀疑的看看叶峰，
　　但叶峰表情很严肃，不似反讽。

　　好惨，他肯定走投无路了才会问我。
　　卫洛凡默默的想。

　　叶峰满怀期待，等著卫洛凡回答：
　　“平等互惠，不收费喔。你说的。”

　　男子汉就要说话算话，卫洛凡自认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只好硬接了这一球，毕竟两社平等互惠条例可是他贴上去主动提的。
　　一样换一样，叶峰逼他找出最有可能借到能量的山，接著神裔馆就要迅速杀上山拜访 ──────

　　而攻顶过程衍生出来的登山装备、旅宿饮食各类安排，神裔馆一点概念都没有，叶峰全权委托登山社拟定规划，帮他们办到好。
　　大概就像报名参加懒人旅行团那样。

　　“你负责过滤地点，准备全员装备，我们负责引山神出面。”叶峰言简易赅。

　　卫洛凡在案前苦思，灵光一闪：
　　登山社是老牌社团，历届也是人才济济，或许早期的学长姊有见过山神的纪录？

　　他赶紧抽出登山社过往的资料，大量的旧照锦集忽然掉了下来，洒满桌面。

　　那是每一次攀登山岭的照片，
　　登山社热爱拍照，他们总是拍了很多很多，在节节高升的重要海拔地标，都拍下了到此一游的纪念。

　　─── 说不定，山神就意外入镜了呢？

　　卫洛凡执起照片，一张一张认真端详起来。
　　他这回一定要帮上忙才行。

　　。

　　。

　　那厢卫洛凡忙碌一整晚，还没过滤出山神最有可能出现的区域，
　　这厢叶峰却躺在床上，很忧心的看着小金 ────

　　他的守护兽小金龙，在临危时会变成他手中的三钴金戟，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但自从叶峰把它塞入饕餮的嘴里卡着之后，直到现在，小金的状况还是有些怪怪的。

　　好像变不太回来......？

　　叶峰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躺，对着三钴金戟像哄宠物一样反复劝说：

　　“小金，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理我一下啊，小金。”

　　“小金你是不是变不回来啊啊啊啊啊？”

　　“小金你还好吗？你不会在生气吧？”

　　不管叶峰如何呼唤，三钴金戟顶多只是抖动几下，
　　彷佛一条被捞补上岸的鱼，扇动着可怜的鱼腮，在濒死前尝试的虚弱弹跳。

　　──── 太扯了吧。

　　叶峰一筹莫展，更忧郁了。
　　他只好把金戟抱入怀里，暖一暖，看小金会不会好转一点。

　　这是叶峰头一遭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形，当然，这也是他第一次把三钴金戟直接塞入别人的嘴里，毫无过往经验可供参酌 ────

　　以前叶峰顶多拿在手上使，这就够了，没有他暴力消灭不了的东西。

　　叶峰翻来覆去，仔细回想，其实那晚他也不算做错事，因为饕餮的嘴死死追在他身后，还忽然疯狂加速，在那口血盆利齿即将咬下的那一刻，叶峰赶紧唤出小金变成三钴金戟帮忙挡下，
　　这导致饕餮喀嚓一咬，金戟正好直挺挺的撑在饕餮的嘴里，卡住了上下颚，叶峰就趁隙从牙缝间溜了出去。

　　接著呢，呃。
　　接著叶峰就没再回头取它了。

　　因为书生忽然在后头大叫 ────
　　“叶峰，进去把它的真元挖出来！快！！！”

　　那时攻击的良机稍纵即逝，太子正以冰刃冻住饕餮的伤口，暂缓它惊人的复原力，混乱之中叶峰哪顾得了金戟，一闪身就换个方向冲了，反正金戟又不会断？

　　再后来......

　　叶峰抓抓头，这就是他最汗颜的部分了，
　　他的三钴金戟的确纤毫无损，但很不幸的是，在他待在饕餮肚腹里迷路时，暴走的饕餮扭头一吐 ────

　　金戟直接贯穿了神裔馆数道外防，不偏不倚，朝魁罡流铃阵发出致命的补刀，于是他们的防线瞬间内缩到只剩五楼的主核心，
　　金戟还差点打中吃瓜观战的路人卫洛凡，又将留在四楼的夏羽寒逼入绝境。

　　叶峰只消失短短一阵，让金戟离开他几分钟而已，外头的战况已被搅得天昏地暗。

　　而灾情的源头，全拜叶峰伟大的法器所赐 ───
　　一击，就把所有人都打成裸防状态。

　　叶峰好不容易从肚子里出来一看，他自己都快哭了，怎么搞成这样？！
　　饕餮竟然用他的金戟瞄队友拆阵法！就像吐牙签一样！

　　这锅他不背啊！

　　“你的法器谁接的下来啦。”

　　书生躺在地板，开口第一句话还是想俵叶峰。
　　当时毛毛也在重灾区范围耶！

　　“但你们都闪过了...很灵活啊。”叶峰尴尬辩解。

　　虽然这回不是他手残了，但到头来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除了他以外的全体队友闪避都点高一些。

　　“拜托，你问问卫洛凡他怎么闪的。”

　　“对！问我！问我就对了 ─── 我！也！有！看！到！”
　　很有参与感的卫洛凡双眼发光，大动作比划着，
　　“我看到一道金红色的火光朝我直冲过来！像彗星撞地球一样！燃烧冲过大气层到我眼前！然后我......”

　　“然后，你就被夏小喵拉开了。你还吓到摔了我的猫。”
　　书生淡淡的吐槽，“喏，这就叫做眼高手低。懂不懂？”

　　看得到，闪不过，白搭。
　　一个运动型男还得靠女生救，丢脸。

　　后来四楼走廊的地板黑了一块，像是烤肉留下的焦熏，卫洛凡弄了小苏打水来回拖地拖了四回，才把痕迹清乾净。
　　当然这部份卫洛凡没再找神裔馆抱怨，他很勤快的自己善后完毕。

　　毕竟卫洛凡目睹饕餮之战后，稍微有些思想觉悟了，比起在里世界的狂气杀伐，神裔馆在表世界真是克制的紧，只偷喂登山社吃几张腹痛符算是很客气了，他可别再为了谁该出小苏打粉继续喳呼下去挑战人家的理智线。

　　该怎么待叶峰呢，卫洛凡也有点看懂了。

　　叶峰拥有强大的灵能，却对自己是否能被别人接受始终疑疑惑惑，
　　不时承受着表世界和里世界的质疑，他反而更加循规蹈矩，希望能配合大家的期待，让身边的一切都圆满运作，就算偶有小小的叛逆，也不出格。

　　彷佛有什么严厉的力量，把最野性最张狂的部分强压住了，所以叶峰展现出来给大家看的一面，就是被人世教条反覆磨去棱角的“好孩子”，与灵能强弱无关。

　　叶峰就是内建一种“算了，你是凡人，不跟你动真格”的自制紧箍咒，才耐得住卫洛凡的屡次挑衅，不然登山社很有可能要重演二十年前的火烧屁股送医 ───
　　当年，初代社长林元丰可没忍住。

　　而叶峰，就像被驯化后的林元丰。

　　所以卫洛凡打从心底很虔诚的对神裔馆干部释出善意 ───
　　如同他每回带队对山神献菓那么虔诚。虽然形式很不一样。

　　没有人再进一步谴责叶峰了。
　　夏羽寒对差点被金戟贯穿的事只字不提，叶峰很懵，但她不像生气，所以就没事了。

　　反倒后续只剩叶峰自己烦恼不已。
　　他的三钴金戟被饕餮反吐出来使，横扫一圈，连东东的堡垒型阵法都给炸了，结果现在金戟还跟他呕气，死不变回小龙型态？

　　─── 搞什么鬼，莫名其妙！
　　比邻居尖叫阿公跑来怪罪他更莫名其妙！难不成现在连他的法器都要搞独立了？

　　叶峰抱着法器发闷，就是拿小金没办法，眼皮也慢慢沉重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闭上眼睛，怀里的金戟反倒颤动了几下，光芒更灿烂了。

　　金色的光晕淡淡的扩散，彷佛要融化在大气之中，
　　那金属熔蚀般的神秘光泽，一点一滴渗入叶峰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