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游戏 [校园]》观寂见

51、心之所向 4

　　夏羽寒盯着那颗草莓。

　　裹了一层薄脆油亮的糖衣，看起来特别美味，
　　那是巧克力布朗尼旁边的摆盘陪衬，被东东以刀尖送至她嘴边。

　　东东持刀的手很稳，刀尖上的草莓停伫在夏羽寒眼下，像是一则奇异的邀请。

　　又像一种甜美的威胁。

　　他竟以刀指着她，问她要不要交往！？
　　只是东东用无辜的草莓作为引诱，降低了那份潜藏的危险。

　　东东跟昨晚那些烟花中的他其实是一样的，一样凌厉，一样难测，还带着强大的威胁感，却假装若无其事。
　　差别只是他现在披了一层人皮，隐匿了真正的炁 ──
　　那种让夏羽寒莫名想放入嘴里品尝的魔气。

　　而现在，东东应该是在表白？
　　只是他表白的台词听起来很神秘，好像还有猫腻：

　　─── 小冷，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 虽然我最好别跟你在一起，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夏羽寒微微避开脸，无视那颗草莓。
　　她打算一句一句破解东东谜样的语句，如同检查编程里面有没有bug。

　　第一行。

　　“首先，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她说。

　　东东说：“我想对你负责啊。你不觉得昨晚我们很合拍......”

　　“没听到。你做梦了。”夏羽寒再度捂起耳朵，迅速低下头。

　　“小冷，你为何跟何君分手？”东东忽然岔题反问。

　　神裔馆内都是灵能者，就算再迟钝如叶峰，同住了一段时间，连单细胞生物都能感觉到何君跟她之间有点微妙。
　　明眼人不说暗话，何况东东这种过尽千帆的人物。

　　虽然夏羽寒没想否认何君和她曾经短暂交往过的破事，但当她懂得越多时，每次回想起净眼初开时的惊慌失措，她就越唾弃那段轻率的承诺。

　　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最懵懂的萌新阶段，她被何君感动了。
　　或许那感动也掺杂一些病急乱投医的因素，或雪中送炭的感激？
　　当时她没能理清，就答应了。

　　因为父母四处拜庙、寻访师父，始终没能找到谁能够彻底解决她的灵扰。
　　在弱肉强食的环境，她需要的当然是能打退其他鬼灵的角色，而那时候何君就是最佳人选───

　　至少在一片牛鬼蛇神的乱舞之中，何君长得人模人样，对她说话温柔又有耐心，没有跨界代沟。

　　但何君和她结了守护誓，却没有好好保护她。
　　直至她自杀出院两周后，何君才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

　　夏羽寒深深觉得，自己被骗了。
　　即使她只付出短暂的感情与信任，但她还是很愤怒。

　　愤怒男人嘴上的喜欢如此廉价，又嫌恶被骗的自己，她被这个吃人的邪恶世界抽了几个月的智商税！
　　而骗子居然还有脸，假装没事又回来！

　　她这辈子永远不会再被任何男人骗了。
　　这是她对何君残存的唯一感激。
　　谢天谢地，从此她对再美好的皮相和甜言蜜语都有了免疫力。

　　夏羽寒脸色一沉，也不打算逃避问题：
　　“何君很没责任感，对我而言，那就是一种背叛，无法原谅。”

　　东东点头，顺势进逼：
　　“那我这么负责任的男人有什么不好？”

　　东东一脸理直气壮。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冲过来对女孩负责任耶！

　　汪浩总说东东是天生的玩家，观察他的花式行径足以写出一套PUA系统教材，但东东百分百确定，夏羽寒离奇的吸怪程度，加上神伶夜宴，导致她也是一本天生的渣男言行收集簿，而且她的经验值还跨界快速累积。
　　她什么都看过了，这很不幸的造成她厌男。

　　东东认真考虑很多次，在她面前最好什么花腔都收起来，以免被当作射后不理的渣男。
　　虽然他还没射，不过那不是重点，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无招胜有招，唯诚不破。

　　“小冷，我想对你负责！”他朗声。

　　“当个负责任的男人很好。我欣赏你的责任感，但是 ─── ”夏羽寒镇定的说，
　　“昨晚你在你自己的床睡觉，我在我自己的床睡觉。你对你的床负责就好。”

　　“那你要对我负责。”东东瞬间换上弱小无辜又可怜的表情。

　　夏羽寒小嘴一扁，语塞了。

　　她忆起昨晚她是怎么勾住他的颈子，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用力撕扯。
　　她也深深的回应了他的吻，那带着魔气的吻弄得她晕，晕得死去活来。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她心虚了。

　　“可是你看了我所有的烟花。”他说。

　　那是东东第一次这样把秘密给人，坦白的，没有故意模糊的隐瞒。

　　爱就像一把刀，他把最脆弱的软肋露出来，就是把刀交给她。
　　让她知晓伤害他的方式。

　　所以爱情的甜美总伴随著痛苦。而人类以外的大部分动物，交尾时用的都是背后位，因为腹部是最无防之处，纯粹的欲望交流不需要那么麻烦。

　　但夏羽寒收下了他的烟花，他的指鬘。
　　她没有逃开，她以吻作为回报。

　　“我们先看第二行好不好。”
　　夏羽寒暂时想当个射后不理的渣女，她觉得她目前看到的东东只是冰山一角，买卖之前应该详阅合约书与内容物，
　　“为什么你最好别跟我在一起？”

　　Code Review第二行：
　　虽然我最好别跟你在一起，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 这宛如绕口令的句子是什么鬼？

　　“因为我很危险啊。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失手绝对害到你，所以御从才要分内卫中卫外卫，没有人知道全部的资讯，我也不要谁出事害到我，就安全条款。
　　狩神者遵守游戏规则，确保彼此安全，不管谁失手，都不会拉出一串粽子。”
　　东东微转刀柄，坦白道：
　　“我没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哦，这只是开始而已。据说我最近又有敌人了，而且很专业，比神裔馆更专业。”

　　沈希泽当年就出身于神裔馆。
　　但一反手，把比最强的创社元老都算计了。

　　东东正打算探探沈希泽的底，但他怀疑他不用去找，沈希泽会自己来找他。
　　代行神使是狩神者的死敌。

　　夏羽寒认真想了想，闲闲的喝了一口茶：
　　“你尽管去为人民服务，我又不会怎样。我没能力放烟花。”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东东眼睛一亮，把刀尖往前递。

　　“小冷张嘴，吃草莓。”

　　夏羽寒其实暗自惊讶，他居然可以举刀指着她僵持这么久，而且手完全没抖。
　　这是臂力特强还是肌力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嫌累！

　　为了避免东东继续挡在她眼前妨碍用餐，她乾脆夺过东东手中的刀。
　　霸占甜点刀不吃甜点，宛如占著茅坑不拉屎！而且她真心想吃草莓。

　　但东东见她吃掉焦糖草莓，便乐了。

　　“我现在是你男友，那我可不可以不用见苏莞静了？”
　　从良后的东东面有得色：
　　“我很乖。我不当有女友还跟别人藕断丝连的渣男，而且这样你会吃醋。”

　　夏羽寒一手刀一手叉，慢条斯理的切开布朗尼：
　　“不，我没有答应交往，我只是在debug，检查你话语的逻辑 ───
　　所以你现在没有女朋友，我也没理由吃醋。我只是吃了草莓。”

　　东东想哭。

　　“小冷，你吃了我的草莓就代表答应了，但你现在又不认帐。”

　　“不，【吃草莓＝交往】是你自定义的符码，我没有接受这个设定，所以吃草莓对我来说只是纯粹的吃草莓。就像卢恩符文＊只对迷信日耳曼神的人产生交流意义，对我们来说是bullshit。”

　　夏羽寒刀叉在手，东东只好捻起一颗樱桃。

　　“那我改用樱桃定义，我们再来一次。小冷，嘴张开。”

　　“东东，不要玩弄食物。”夏羽寒又皱眉又想笑，
　　“而且不管我跟你怎么了，和你见不见苏莞静，是两个独立事件，independent events.
　　Pr(A│B) = Pr(A)Pr(B)，A事件与B事件发生的概率互不影响。”

　　“不要帮我复习考试内容好不好。”他无奈。

　　“如果根据安全规则，你昨晚不应该给我看那么多烟花。”
　　夏羽寒继续分析，
　　“留在神裔馆的我，应该属于你外圈的御从，那对你和对我都最安全。对吧？”

　　东东楞住了，他没想到夏羽寒那么聪明。

　　面对他的迂回夹缠，面对他的美色，她也没因此降智。
　　即使经过一夜浪漫的激情。

　　难怪汪浩老是嘲笑他。
　　说他面对夏羽寒时，就像从未谈过恋爱的小男孩，经验值完全不管用。

　　夏羽寒比他更理性。

　　“小冷。”东东迟疑片刻，他挪动位子，用极细微的声音说，
　　“你杀过仙官，好几个，可是你忘记了。然后......第一次，有人帮你用喰蚁灭迹，那些被你杀的家伙成为失踪名单。
　　之后才是校外教学那次，我帮你清理了现场。也就是说，其实你在认识我之前，就是了。”

　　第一次，是陌凛灭了迹。

　　东东和陌凛见面才搞懂之前的事，陌凛发现了夏羽寒的潜力，所以坚持从冥府把自杀的夏羽寒弄回来，又收何君为弟子，这是夏羽寒完全不知情的部分。
　　其实陌凛就是想让何君继续暗暗观察，当然，观察兼保护，就像万一发生意外的紧急联络人，而东东也不想提。
　　这是他做为男人的私心。

　　来自玄严堡的陌凛，并不是纯粹赏花就满足的人。
　　陌凛所做的每件事都有动机，救与不救，都是算计。
　　就算夏羽寒之后什么都没做，只要陌凛对她有兴趣，她依旧有危险。

　　那危险可能来自十二宫，也有可能来自玄严堡，又或是双方互相交锋时，把夏羽寒卷入。
　　陌凛也可能会拖怪给她，蓄意逼她反应，就像东东曾经被一盆毒物倒在头上，陌凛说这样锻鍊最快。

　　东东想来就闷闷不乐：“我不想让陌凛接触你。”

　　“但我不认识陌凛啊。”
　　夏羽寒努力回想，她知道这个名字，但实在没见过，
　　“这人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他胡乱关说，害我被冥王阎摩记住了，我很生气。”

　　气完了之后，更不想认识。
　　因为事过境迁，她现在暂时没想再自杀了，所以去跟陌凛撕当时为何害她还阳，也会变得很可笑。就算哪天真遇到了，夏羽寒也打算假装不认识。

　　“那最好了。你都不要理他。有我在，陌凛不敢碰你。”

　　“要不然他想干嘛？”夏羽寒警觉了，
　　“陌凛该不会是那种变态跟踪狂吧？”

　　东东对她的判断力很满意：
　　“对，是变态。你不要理他。”

　　“所以你们是变态交流会认识的？”

　　“......”

　　夏羽寒的结论太睿智了，睿智到变态绅士东东很难反驳。
　　他决定趴在桌上，楚楚可怜的凝视着夏羽寒。

　　“我不知道怎么讲啦，陌凛跟仙界十二宫不是一挂的，他会帮忙我这种人，但，陌凛不是好人。”

　　“你也不是好人啊，你是变态。”

　　东东再度收获一枚变态认证。

　　“好，我是变态。但变态跟变态会互斥。”他哭丧着脸，彻底自暴自弃，
　　“就像磁极一样，同极相斥，在中间洒磁粉的话，形成的磁力线波纹会一层一层的呈现相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就是不想让其他变态碰你，行吗？”

　　想跟学霸心灵交流就会发生这种状况。
　　你至少要能够进入她的思考体系，而使用莫名其妙的数理语言有助于开展恋情。

　　夏羽寒果然理解了：
　　“哦，所以你希望我待在你的变态磁场范围，避免被其他变态的磁力吸走。”

　　这对话真令人绝望，直直往告白被拒的方向奔驰而去。

　　“对啦。就这意思，所以你要跟我在一起比较安全。”

　　东东把脸在桌上撸来撸去，试图耍赖。
　　但夏羽寒很快提议：

　　“那我可不可以站在你们两个变态磁场互消抵消的中和点，这样我就不属于任何一边了。
　　我只是路过，不是正极，也不是负极。”

　　对喔，两个正极之间还有中和点！
　　东东僵了一下，他想一头撞死在桌上。

　　“不可以。你很特别，而且你狩猎过，你没办法置身事外，你试过各种方法就是退不出去，所以才必须学着变强，要不然你早就退出去了 ─── 对吧。”

　　“对。”夏羽寒不得不同意，
　　“但有件事不对，我没狩猎过。”

　　“唔。”

　　这件事不能争论，东东心里想。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状况。

　　他打破了自己的规矩，爱上了圈内人，而且又恰好是个狩神者。
　　但夏羽寒一点自觉都没有！

　　他简直搞不清楚夏羽寒是傻还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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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卢恩符文＊：
（Runes）又翻译为如尼字母，是古日耳曼语言，传说与北欧神话里面众神之父奥丁有关，蕴含宇宙之密。现在唯一的用途为占卜。
然而你相信它有意义，就必须先吃下一整套北欧神话并加以信仰，才会对你产生意义，对路人是呵呵。
小冷用此来反讽东东对草莓的自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