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十年》玉京秋

13、第五章繁花落尽2

　　一夜雨打花残，与昨日一样的清晨，可是……
　　一夜无眠的尚杰，默默地看着方才素绘的天伦图：林沁和他依偎着，轻轻地摇动摇篮，摇篮中，一个恬然而睡的小婴儿，摇篮上是父母的笑靥。这画的笔法虽然不纯熟，可是却已有几分神韵。他画好后，盯着这话，看了好久，好久。秦安默默地侍立一旁，有许多事要禀报，却开不了口。
　　窗外雨过天晴，天已透亮，这时候，各部各司的大人们大概都快把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也应该有不少书奏呈到勤政殿了，皇上该去处理政务了。
　　一缕细微的阳光刺进来，尚杰眯了眼，动作轻柔地拿起那张话，送到一夜未熄的烛火前，默默地看着它燃为灰烬。
　　没了。
　　打开窗，一阵风拥进来，灰飞烟灭。
　　什么都没了。
　　“秦安，今日有谁请见？”
　　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心里发凉，秦安微微一颤：“皇上？”
　　“没有吗？”
　　眼前的皇上，好让人担心，虽然从外表看，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总让秦安觉得皇上像是永远也不会快乐了。
　　“除了昨日梁公公求见皇上外，并无大人求见。”
　　尚杰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点担心：“可是太上皇出了什么事？”
　　秦安忙道：“皇上不必着急，只是太上皇想您了，叫人来请您，太上皇这些日子身子又好多了呢。”太上皇身体时好时坏，难怪皇上要担忧了。
　　尚杰放下心，吩咐去挽华宫。
　　“你昨日怎么回话？”
　　“奴才说您多喝了酒几杯，醉了，不能给太上皇请安。”
　　“回的好。”尚杰淡淡地赞了一句。
　　收拾起所有的心情，尚杰平静地出现在太上皇跟前。
　　太上皇拉着尚杰说话，看他脸色不好，忙问出什么事了。
　　尚杰勉强露出点笑容安慰老皇帝：“儿臣只是不小心酒喝多了，至今还有些头痛，没什么的，父皇不必担心。”
　　“那怎么不传太医啊，问太医拿点醒酒的药来就不会这么头痛了，你啊，真不让人放心，以后饮酒节制些，酒能助兴，也能误事。”是不是人老了就唠叨了呢，此时的太上皇与寻常百姓家的老爷爷没什么两样。
　　尚杰称是。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太上皇看他憔悴的样子，开始赶人，又吩咐，“秦安，小心着照顾皇上，不许再有下次。”
　　秦安忙应了。
　　辞了太上皇，出了挽华宫，尚杰也不上辇，漫无目的地踏在平整的宫道上，两侧都是高高的院墙，只看到窄窄地天幕，惠风和畅，尚杰的心却如死水一潭，不起半点波澜。再好的天气，正在美丽的景致，少了某个人，就永远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皇上，那边，是寿宁宫。”
　　寿宁宫，两位太妃的居所，皇上和沐霞公主好好地把太妃给得罪了。如果见面，会很不愉快吧。
　　可尚杰却是眼一亮：“朕正好问问她们，沁儿和朔儿为什么会死！”
　　“皇上……”
　　尚杰打定主意要去找倪太妃的麻烦，秦安又怎么拦得住，只能尽量设法让这场争执不要传得太广。
　　尚杰晚了一步，他到的时候，沐霞公主已经把倪太妃又好好地气了一顿，倪太妃正撕破优雅风范赶人，沐霞公主风姿翩翩地告辞：“母妃莫送了，沐霞识得路的。”
　　沐霞与尚杰撞个正着，两方人马都怔了片刻，尚杰知道她素来与倪太妃不善，很是奇怪居然会在这儿碰上她，沐霞呢，又以为尚杰为了所谓规矩，勉强自己来给太妃请安，因此，不待尚杰开口，就上前去拉尚杰：“皇兄，你来这做什么，没的脏了鞋。”
　　尚杰被她一阻，倒是冷静了些，不急着找倪太妃的麻烦，和沐霞一道离开了这片地方，兄妹俩很难得地在这春日的午后品茗谈心。
　　尚杰问起了沐霞去找倪太妃的原由，沐霞也不瞒他，就把自己听到噩耗，而去责问太妃的经过一五一时地说了。昨日的事，虽然还瞒着很多人，可是真正的有心人自然用不聊多久就能查出个大概。沐霞听说她心中的完美的嫂子和侄子都没了后，最先想到地就是倪太妃害死了他们，因为倪太妃坚决反对那个林氏，于是也顾不上别的，第二日一早，就借请安之名，行责骂侮辱之实。
　　尚杰慢慢地搞清楚，这本分孤僻的妹妹，为了他，居然多次招惹了倪太妃，心中叹息，却只是平淡地说了句：“以后这些事由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了。”
　　沐霞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多说什么，先一面应了，一面努力去转移话题。好难得见到皇兄，才不想连一杯茶都不曾喝完就告退。
　　在转移话题这方面的本事，沐霞当然不及尚杰，尚杰几句话就把话题转到了沐霞身上：“你今年已经十八了……”
　　提到自个儿的年龄，沐霞很敏感坐得更加端庄，警惕地问：“那又如何？”
　　尚杰竟微微一笑：“该出阁了啊，该给你选个驸马了。”
　　沐霞看着他的笑容却是心痛，明明心中难受，却为了她强颜欢笑，这是皇兄的自尊不许在她眼前难过，还是对她的体贴？她转过脸，佯装羞涩：“皇兄说这些做什么，我才不想嫁呢。”
　　“到时别后悔嫁不出去啊。”
　　“谁说的？本宫如此风华绝代，还怕嫁不出去，只怕皇兄为难把小妹嫁给谁才不伤和气。”沐霞公主故作高傲地道。
　　“说到这个，朕倒是担心呢，昨日南蓂的使臣说了，要为他们太子向你求亲呢？朕正为难着呢，嫁你在那么远，朕真有点舍不得呢……”尚杰半真半假地道。
　　“真的假的？我才不要嫁呢。”
　　“所以才让你快点考虑一下驸马人选啊，看属意谁，早点嫁出去，免得他们打你主意，让朕为难啊……”
　　闲闲地交流了一会儿兄妹之间的感情，又该各就各位了，尚杰的案上，还不知放着多少折子呢。
　　只是放开了心怀片刻，沐霞一走，尚杰就恢复了原样，冷漠地起驾去勤政殿处理政务。秦安看了，只是暗暗叹气。
　　无论发生些什么事，日子还是照样得过下去，既然选择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