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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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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山势逐渐平缓,行到梨水镇时,天空中已经有一层黄沙浮现。夜歌已赶了三天的路,为了节省时间,他抛下身后十万禁军,独自一人先行。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还想继续赶路,身下的马儿却露出疲态。
梨水镇往前,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可到达北原,眼下日头西斜,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就算连夜赶路,到达北原也是翌日凌晨了,夜歌思索片刻,决定在小镇上停留一宿。
沿着官道的分叉口走进镇上的街道,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长街,两侧的房屋皆为黄泥所筑,有饭馆,客栈,药店等商铺,但都显得颇为萧索。平日里,小镇的居民多是做些来往商旅的生意,最近这段日子,随着边塞紧张,难民涌入,小镇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蜷缩在路的两旁,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在寒风中或昏睡或呆坐着,闪烁不定的眼神充满了不安。见夜歌走过来,不少人抬头好奇的望着他,似乎觉得他衣冠整洁,气度不凡,跟四周萎靡的气氛格格不入。
“公子,施舍点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突然抓住夜歌衣衫的下摆,是个路边的乞丐。
夜歌看他的确因为长期的饥饿而面色发黄,便随手从身上摸出一块干粮扔了过去。
“好心人啊。” 那乞丐惊喜的捧着吃的走了,周围的其他难民见状,纷纷围拢过来,朝他伸出双手:“求求公子施舍!” “公子给点吃的吧!”
夜歌身上的干粮其实所剩不多,为了避免麻烦,他便不再理会,径直向前走去。
“神气什么!” 身后的难民们没有要到吃的,立刻咒骂起来:“有钱人真没良心!”
夜歌听在耳中,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朝那群人走了回去。
那群人见他折返回来,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嘴上却还在骂骂咧咧:“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
夜歌一言不发,只静静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块干粮,有一瞬间,难民们还以为他又善心大发,不禁露出了期待的神情,然而他拿着干粮的手并没有伸向任何人,而是蹲下身,对着路边的一只野狗唤了两声。那野狗已经饿得瘦骨嶙峋,听到他呼喊,马上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夜歌微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把手里的干粮给了它。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乞讨者中有一人愤愤道,“不给我们就算了,居然把吃的给一条狗,简直是瞧不起人!”
夜歌站起身来,微笑的望着他:“给了狗它还会摇两下尾巴,给了人,连起码的感激都没有。”
“你——” 那人涨红了脸,但看他带着武器,也不敢动手,只愤恨的盯着他。
夜歌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扬长而去。
走过半条长街,在街道的最中心处,是一家两层的酒馆,此时正值饭点,酒馆里坐满了人。夜歌在酒馆门口停下脚步,想进去稍作休憩,这时,从隔壁的小巷里传来几声叫喊。
“救命、救命啊!” 这叫喊声嘶力竭,虽然酒馆人声嘈杂,但还是能隐约听到。虽然如此,酒馆里坐着吃饭的人们却毫无反应,有几个抬头好奇的望了望,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麻烦事真多。” 夜歌心中这样想着,但还是转过身,朝着巷子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初升的夜色中人影模糊,小巷里似乎有四五个男子,把一个女子围在其中。
一个粗鄙的男声道:“嘿嘿,你继续跑呀,不是挺能跑的吗?这可是条死胡同。”
女子愤然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撞死在这堵墙上!”
“小妹妹,这么寻死觅活的干甚?我们又不要你的命,就是跟你玩玩。”
“呸,卑鄙无耻!”
“说我们卑鄙?你可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犯人,我们抓你是按规矩办事,为了保护咱们老百姓的平安啊!” 男子说完,看向他的同伙,几个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又没有罪,凭什么抓我?”
“没有罪?你那红眼睛跟兔子似的,还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北燕人吗?我告诉你,我们把你关在牢里是为了你好,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早就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了!”
“我虽然是北燕人,但已经嫁给了夏国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早就不是北燕人了。再说,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夏国的事,我跑来这里,也只是想找到我的丈夫,我的孩子……”
女子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真可怜啊……” 男子调笑道:“你丈夫不是不要你了吗?别难过,几个哥哥疼你。”
“禽兽!畜生!”女子凄厉的哭喊着。
“住手。” 夜歌走上前,冷冷的说。
几个男子听到动静,警惕的转过身来,看到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立时放松下来:“哟,还真有多管闲事的?小子,我劝你赶紧滚蛋,别碍大爷们的事。”
“没胆上战场的逃兵,却有胆在这欺负女人。” 夜歌轻蔑的说。
“什么逃、逃、逃兵?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几个男子急忙否认。
“不是逃兵?” 夜歌轻轻一笑,“那你们为何穿着北原守军的衣服,却在梨水镇里闲晃?袁超的军队何时变得如此没规矩了。”
几个男子看他对军队了如指掌,又听到袁超的名字,顿时有些心虚,“别在这装腔作势,在这大凉州,人人都知道袁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叫将军的大名?”
“是吗?凉州百姓对袁超如此敬重,我倒是有些惊讶。”
男子看他毫无惧色,怒道:“你他妈找打呢!让你别叫了没听明白吗?”
说着,他一拳打向夜歌的脸,他的几个兄弟在后面等着看笑话,却只听黑暗中传来咔嚓几声清脆的骨节错位之声,紧接着响起了他们大哥的惨叫:“啊!好痛、痛!”
几人忙问:“大哥,你怎么了?这小子使什么阴招了?”
夜歌上前几步,他们这才看到自己大哥被这少年单手钳制,两手反绑在身后,面带苦色。
“你说说我使什么阴招了。” 夜歌手上稍一用力,那男子立刻又痛得鬼哭狼嚎起来。
“没、没,绝对没有,公子赢得光明正大。”
其他几人一看大哥都被挟持了,连忙认怂,“我们错了,公子饶命,放了大哥吧!”
夜歌看了看几人,“饶了你们可以,把身上的名牌留下。”
夏国军队中,每个士兵都会有一张名牌,记录他的姓名年龄,从属队伍,以及籍贯家人。这块名牌可以识别士兵的身份,如果在战争中身亡,也可以通过名牌寻找其家人,对士兵来说,跟性命一样重要。
几个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小心翼翼道:“名牌……要是丢了,将军不会饶过我们的。”
“三日之内,只要你们回到北原军营,名牌自然会有人还给你们。”
几人无可奈何,只得把名牌一一交了出来。
夜歌这才松开手,把那人放了,几个男子还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造次,灰溜溜的走了。
“你没事吧?” 夜歌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女子身前。
女子点点头,含泪道:“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她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对着夜歌深深鞠了一躬,正准备离去时,一把剑鞘忽然横在了眼前。
“我没让你走。” 夜歌说。
“公子……这是何意?” 女子惊讶的望着他。
“大牢里逃出来的犯人,也不该满街乱跑。”
“你要把我送回大牢?” 女子一脸不敢相信,眼中从惊讶变为失望再变为绝望,她刷地一下抽开了身前的剑鞘,将雪白的刀刃拉到自己的脖颈上,带着哭腔说:“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
夜歌把剑身往后移开,“我如果要杀你,刚才就不会浪费时间来救你了。”
女子颓然坐到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孩子,我想见我的孩子……”
夜歌看她哭泣,便放下剑站在一旁,想等她情绪平复。没想到女子是故意引他放松警惕,看他放下了剑,前方再无阻挡,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出口跑去。
夜歌叹了口气,对着她的背影厉声道:“你不要逼我动手。”
女子毫不理会,拼了命的向着前方狂奔,没走多远,就被追上来的夜歌一把抓住了。
“求求你,放了我吧!” 她哀求。
“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睛走在路上,比在牢里还危险?”
女子明白他说得没错,但已经失去理智,还是不停挣扎。夜歌的手臂就像铁链般紧紧钳住了她的肩膀,正当她陷入绝望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夜歌一声轻呼,鲜血从他身上迸射开来。
“什么人?” 夜歌顾不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警惕的望着暗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