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场》白玉未毁

27、第 27 章

　　第27章
　　初祈回到学校之后就想直接去找景允舟，结果没想到在路上先是景允舟给他打来了电话。
　　因为还是清晨，景允舟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沙哑，大约是刚醒来不久，没等初祈开口，景允舟先说话了：“学长，不好意思，我昨天手机没电了。”

　　初祈愣了一下，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只不过景允舟不像是那种手机没电了就任由它不去及时充电的人，难不成他昨天晚上不在寝室，所以没有充电的地方？
　　初祈都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像是害怕男朋友出轨的人似的，不过终归要问一句，于是他说：“你昨天晚上有什么事吗？”

　　景允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在开口又仿佛是若无其事的语气：“等和学长见面说吧，学长现在在寝室吗？”
　　听到这话初祈吓了一跳，他连忙说：“我还没起来，等会我去找你。”
　　景允舟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通话结束。

　　初祈看了一眼时间，还好这时候不是高峰期，不至于堵在路上不能动弹，再过二十分钟总能到学校了。
　　也不知道嵇彦廷是怎么想的，学校附近又不是没有酒店，非要挑那么远的一家，难道就因为那家是最贵的么……
　　这么一解释倒是比较符合总裁的作风了。

　　初祈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学校，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所以还得抓紧换套衣服再去找景允舟，这个时候寝室楼附近都没什么学生，初祈想着应该也不至于遇到熟人，就直接走进了宿舍大门。
　　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了阮泽逸站在楼栋底下打电话。

　　初祈下意识想躲开，可是周围又实在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想了想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了前：“学长。”

　　阮泽逸看到他很快就把手上的手机收了起来，他静静地注视着初祈，却久久没有说话。
　　被这么一直看着，初祈觉得有点毛毛的，他笑了笑，问：“学长在这里等人吗，还是……？”

　　阮泽逸微微颔首，他说：“等你。”
　　“等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祈被这句惊悚的话给吓住了，他心想阮泽逸不至于在楼下等了自己一晚上吧，他刚想开口，阮泽逸又说：“你昨天晚上和谁出去了？”
　　照理说，一般人都会问是去哪了，可是阮泽逸却直接问是跟一起出去的，初祈不由有些心虚，他说：“和一个朋友，我喝醉了，就在酒店住了一晚。”

　　阮泽逸有些神色复杂，他看了初祈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有点无奈般的叹了口气：“你跟我说实话。”
　　初祈心想自己也不算说谎吧，但是面对着阮泽逸这么一副样子，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面对最严厉的教导主任似的，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瞎话，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我喝醉了认错人，有个好心人替我在酒店开了房间，我在那里住了一晚就回来了。”

　　阮泽逸看了初祈一眼，似乎是辨别他话里的真假，初祈有些无奈地说：“学长，我真没有骗你。”
　　“我就是喝醉了，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干，你怎么一副我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的表情。”

　　这时候阮泽逸的表情才缓和了起来，他轻声道：“我怕你出事。”
　　“昨天本来想找你说搬寝室的事情，结果你室友说你一直没回去，打你电话又关机了，我很担心你。”

　　初祈觉得十分的愧疚，昨天晚上他醒过来打开手机确实是看见了几个未接电话，不过当时想着景允舟的事情看一眼就给忘了，后面也就直接睡了。
　　结果弄得阮泽逸这样担心他。

　　初祈刚想说几句软话叫阮泽逸放心，却忽然想到了一点。
　　自己喝醉酒的时候手机确实是关机的，可是后来自己醒了就一直是开机的状态，自己甚至还看了好一会儿嵇彦廷的朋友圈，如果阮泽逸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很担心自己，为什么后面就没有打电话了？

　　是因为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又或是……
　　初祈抬眼看了看阮泽逸的脸，他面上依旧是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即便刚才的对话有些僵持，他也始终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表情，就好像这个人是永远不会生气的一样。

　　初祈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又或是，阮泽逸根本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行踪，所以后面也就不必要再打电话给自己了。
　　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越想越乱，初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阮泽逸继续对话了，只敷衍了两句就说自己要上楼换衣服。
　　阮泽逸也看出来他反应中的变化，但表面仍是不动声色，甚至还点了点头，微笑着道：“你回去好好休息。”

　　初祈上楼之后也来不及多想，因为还要赶去见景允舟，他室友有几个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初祈先给景允舟发了条信息：“我出门了，二食堂见吧。”

　　估计这时候景允舟也没有吃早饭，初祈自己也饿的不行，昨天没吃几道菜就喝醉了酒，之后就没吃过东西，现在连头牛都吞得下。
　　初祈走到食堂的时候，意外接到了夏栎打来的电话。

　　夏栎似乎也是刚刚醒过来，初祈这边一接通，他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学长，你在哪？昨天晚上我醉了，对不起啊，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不要生气，你昨天晚上没什么事情吧？我……”
　　初祈听得出来夏栎是真的有些慌了，他打断了夏栎的话：“我没事，昨天刚好碰到我朋友，是他带我走了。倒是你，你喝的酒可不少，头疼不疼？”

　　夏栎顿了顿才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学长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初祈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可是我昨天……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夏栎那边的声音更低了，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第一次喝酒，以前我家里还不肯我沾边，本来以为不会那么容易醉的……”

　　初祈越听越糊涂了，他有些一头雾水的问：“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记得很清楚，夏栎除了一开始跟自己撒娇说了几句之后就醉倒了，后面自己就一直和嵇彦廷在一块，哪来的什么别的事情？
　　夏栎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了一句：“我告诉学长，你不要生我的气。”

　　初祈嗯了一声，说：“我不生气。”
　　夏栎又扭捏了一阵，终于开口了：“就是……我听我同学说，我把学长你……我……”
　　“什么？”初祈还以为是自己手机信号不好，后面的几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我强吻了学长你。”夏栎飞快地又重复了一遍。

　　初祈：“……”

　　夏栎见他不说话了，还以为是生气了，有点手足无措似的解释说：“学长我知道错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能是因为一直想着亲近学长，然后喝醉了就不由自主……”
　　“但是我是很喜欢学长的，所以……也不是在捉弄学长，我只是……”
　　初祈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你别担心，你没强吻我，我也没生你的气。”

　　夏栎乍一听到这句话，似乎是愣住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学长你都还记得？”

　　“记的不多，不过你早早就醉倒了，所以我确定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初祈忍不住调侃他，“你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
　　夏栎似乎还沉浸在初祈之前的那句话里，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半晌，初祈听见他小声抱怨了一句“还不如亲了呢”。

　　初祈脸上的笑容克制不住地放大，他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学长你已经回学校了吧？”

　　“嗯，我正准备吃早饭。”初祈看见景允舟从另一边的食堂侧门走进来了，赶紧结束了电话，“好了，我吃饭了，你好好休息吧，别多想了。”

　　景允舟走到初祈面前的时候明显肉眼可见他脸上的疲惫 ，初祈不由问：“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景允舟嗯了一声，说：“想了些事情。”

　　初祈心想这是得想什么大事才能想成这么一副憔悴样子，不过他现在也不急着去追问。
　　初祈晃了晃饭卡，说：“先吃饭吧。”

　　两人各自端了早饭坐下，初祈也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喝了口粥，倒是景允舟先耐不住了，叫了一句“学长”。
　　初祈摇了摇头，说：“先吃饭，你昨天没休息好，吃饭总得好好吃。”

　　景允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好。

　　两人很快就吃好了饭，初祈其实觉得自己还有点没吃饱，不过看景允舟都没吃完，自然不好再去买一份，便开始了话题。
　　“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景允舟盯着桌上的餐盘嗯了一声，顿了顿，他又改口道：“也不算是麻烦。”
　　初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昨天我爸妈跟我说了件事情。”
　　“他们俩正式离婚了。”

　　初祈愣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景允舟已经猜到他的反应，微微一笑阻止了他：“不是感情破裂，他们之前一直都没什么感情。”

　　“从我记事以来，他们就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小时候总能听到同学讲自己家里的事情，那时候我还不懂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在家里总是不怎么说话，也从来没有过亲密的举动，但他们相处的一直很融洽，相敬如宾，从来没有争吵过，甚至连句抱怨彼此的话都没有说过。”
　　“我以前还以为，他们只是表达情感的方式和别的父母不一样，因为他们对我都很好，也很爱我，所以我自然想当然以为他们彼此也是相爱的，不然怎么会生下我。”

　　景允舟说到这里垂下了视线，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卡在了一种令人心疼的平和音调，“后来我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彼此没有任何感情，才能相安无事度过那么多年。”
　　“本来我们家可以一直这么下去的，但是……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好像是我爸的初恋回来了，所以他和我妈协议离婚了。”
　　“我昨天才知道，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比我小两岁，在读高二。”
　　“我爸说让我中秋节回去一起吃个饭。”

　　初祈听完这段话沉默一阵，问：“你不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我在家里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我爸一直对我很好，但是……我终归不是他和喜欢的人的孩子，现在让我融入他们家里……”
　　景允舟低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早点离婚，尤其是在有了我妹妹之后。”
　　“我爸妈说是因为不想影响我，现在我长大成人，也念了大学，他们觉得我能够独立了，不会再受到家庭的影响，所以才告诉我这些。”

　　初祈看得出景允舟此刻内心的煎熬，他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能在言语上支持他：“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乱，但是事情并非因你而起，你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知道，照理说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我爸妈生我养我十几年，对我很好，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作为父母，他们已经尽职尽责，只是……”
　　初祈看着景允舟摇了摇头：“不是的。”

　　“他们没有尽责。”
　　景允舟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

　　“他们只是养育了你，但是却没有让你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初祈说，“我不觉得他们不应该负任何责任，在没有爱的家庭成长，我不相信对孩子一点影响都没有。”

　　景允舟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一开始我年纪小不明白，后来也知道两个人维系婚姻未必是因为感情，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彼此都愿意的。”
　　“可是他们没有问你的意愿。”初祈轻声说。

　　景允舟攥着衣摆的手僵了一瞬，他有些茫然地看了初祈一眼：“学长。”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情绪，但你不应该把那些全归于自身的问题，你可以发泄它，而不是就这么强忍着让它沉寂下去。”
　　初祈叹了口气：“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不要再强迫自己了。”

　　“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去讨论对错是非，你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难过吗？”初祈问。
　　景允舟静默一阵，最后点了点头。

　　初祈看了一眼时间，景允舟还有三四节课要上，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讨论，只是他总觉得如果放任景允舟自己一个人在那钻牛角尖估计会出更大的问题，他心中一动，忽然问景允舟：“你逃过课没有？”j
　　景允舟明显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初祈，过了几秒钟才说了一句“没有”。

　　初祈说：“那待会儿你跟我走，别去上课了。”
　　想了想，初祈又补充说：“你跟你室友说一声，到时候我找学习部给你补假条。”

　　景允舟对初祈的话没什么异议，直接就一口答应了。

　　这时候人文楼空教室多，初祈拉着景允舟随便找了一间就进去了。关上门，初祈找了个座位坐下，看景允舟还愣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你也坐啊。”
　　景允舟看见他笑，自己也模仿似的勾了个弧度：“学长这样，好像老师找学生谈话。”

　　初祈听他这么说，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问：“那景允舟同学，你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吗？”
　　景允舟摇了摇头。

　　初祈接着问：“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景允舟这回是真笑了：“学长。”他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又亲昵的语气，初祈知道他的心情与之前相比要好了一下，他说：“你昨天晚上不回消息，弄得我很担心。”

　　“你以前都是这样的吗？一有事情就自己憋着？”两个人是并排坐的，初祈转过脸看了景允舟一眼，景允舟也正好转过来看向了他，初祈本来还想佯装生气，可是看见景允舟这么一副样子自己先绷不住了：“你难过，我也不好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景允舟说：“和学长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是学长照顾我，虽然说学长比我年长，可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会想着在学长面前要更有担当，更成熟才好。”
　　初祈还想说些什么，却先被景允舟抢先了：
　　“对不起，学长。”

　　初祈不知道景允舟为什么会总是下意识将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要景允舟和自己道歉，实在是让他有些心中涩然。
　　他说：“干嘛和我道歉，你又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我刚刚这么和你说，也只是在和你提建议，又不是命令你。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你不要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姿态。”初祈伸手按住了景允舟的手背，“你看着我，想说什么就告诉我。”

　　景允舟看了初祈半晌，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初祈有点生气，他拿开手，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景允舟怔了怔，竟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初祈都被气笑了，他说：“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耍小孩子脾气？”
　　景允舟摇摇头，轻声说：“我没有对学长发脾气。”

　　听到他这样说话，初祈又心软了，他说：“我刚刚是说气话，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所以你刚刚那样，我才会不高兴。”

　　景允舟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太过于虚假，初祈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勉强。景允舟说：“我倒是情愿学长不要喜欢我了。”
　　“我都不太清楚感情是什么东西，这样的我和学长在一起，怎么想学长最后都会讨厌我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从小就对其他人没有什么感情，就好像我不能理解书里那些情侣、爱人彼此间是怎样看待对方，我也不懂得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我看到其他人……对待自己亲密的人，会拥抱，会亲吻，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我的父母那样，他们对我也没有过多亲密的举止，他们确实是爱我的，从小给我提供了好的环境，让我如今能够坐在这里，可是我始终觉得和别人是不同的。”

　　“我也曾经想过以后的我是否会和人组建家庭，可是我无论怎么幻想，我都不知道我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爱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我甚至有时候觉得，如果就像我父母那样，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和她结婚，生子，教育孩子，后半生似乎也就那样过去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后来我长大一点，我开始觉得我以后会孤独终老。”
　　“有很多人向我表达过好感，可是我对此毫无知觉。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应该去祸害别人。”

　　“我有点语无伦次了。”景允舟似乎是苦笑了一声，“大概学长也不太能理解我。”
　　但是初祈却说：“我知道的。”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的家庭，成长环境，确实会影响你的很多地方，可是，我喜欢的你，就是被影响过后的你，包括你的过去，你的任何地方。”
　　“你只要告诉我 ，你对我是否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情感就好了。”

　　“有的。”景允舟点头，“一直都有，并且，只增不减。”

　　初祈看见景允舟头顶的心动检测仪逐渐变色，由浅粉慢慢化作了一颗炽热的红心。
　　他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一个人的真心啊。

　　这时候初祈忽然觉得，即便没有那些数据显示，他也能感受得到眼前人对待自己的一片赤诚。
　　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到了。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的话，我陪你一起。”初祈说。
　　他故作不经意地避开了景允舟的视线，他担心自己再这么看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沦陷。

　　景允舟大概是真的用了自己全部的气力在喜欢着自己吧。
　　想到这里，初祈又有些难过。

　　“学长的意思是……”景允舟迟疑了一下，“你跟我回家吗？”
　　“也不一定要这样，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心事都告诉我，这样憋着不好。”初祈匆匆低下了头，“你是因为要去见你爸爸和妹妹才感到为难吧，不知道怎么面对的话，你只要想着我就好了，反正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学长跟我一起回去，我想我应该可以面对。”景允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