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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但我有主角有的女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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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甫落,铃铛声起。
二人齐齐望去,说话之人编着条长长的发辫,尾巴尖用天青细缎缠着三颗铜铃铛,小姑娘高扬下颌,又开口道:“地球师兄想要做什么,我便愿为他做什么。”
路新远默默许愿:我想有人传我一身绝世神功。
他整理了下表情,冲师妹招招手,脸上笑开:“原来是听翁无名小师妹来了。”
“师兄又笑话我。”岫岩师妹嗔道,发辫随她脚步轻晃,阵阵铃声悦耳,她走近了,一双杏目里笑意盈盈:“我可没偷听,只怪师兄们讲得大声,说的话偏要钻到我耳朵里。”
这个世界里修行之人必有过人之处,最基础的是在五感上胜过普通人。岫岩师妹长在听觉,耳力非常,同门弟子说悄悄话都忍不住低得如蚊呐,半个无名山的动静都能飘进她耳中,琐碎抱怨,口角争辩,或哭或笑,他人宣泄的情绪争先恐后奔向她,而她无权拒绝。所幸师妹未受影响,听到的东西再多也不曾往心中去,成日笑嘻嘻的,她笑起来时娥眉弯如月,眼睫轻眨似蝶扑,那双灵动的眸子总要瞧着人,仿佛她这粲然笑颜正是给这人看的。
岫岩小师妹拜入无名门的第一天,路新远就被掌门分派了任务,总听大师兄念经的他如今得对着小师妹念经了,掌门叮嘱了他许多话,他听得头大,事后还要去质问师兄为何五更才叫起他,男弟子都是三更练剑,五更起是女弟子的特权。
无名师兄料到有这一日,从容告知:“小师弟来时更比门内女弟子瘦弱,纵使三更唤醒你,恐怕你也无心思与气力练剑。”
路新远一回忆,那时自己的确是瘦,同他交好的两位师姐都比他壮实,可又觉得师兄这话总像在骂他。还好新来的小师妹比他当日还瘦小,矮他一个脑袋,是个小丫头。
他和小师妹关系的突破点或许是那一碗阳春面。
三更鸡鸣,他梦游似的起床穿衣,提着剑往院子里走,思想仍处于半梦半醒状态,身体自动使出了剑招,直练到夜幕泛白光才停下。他打了个呵欠,扭头就见一个人杵在跟前,吓得他正式清醒。
路新远看清楚站在这里的是那位听力过人的师妹,嘴角微抽,他完全没注意到这姑娘来了有多久,师妹绑的是假铃铛,抑或他长的是假耳朵。他抱歉地笑笑,难得心血来潮早起练剑,没想到还吵醒人了。
岫岩小师妹歪了歪头,那条乌黑的辫子直直垂下,铃铛撞出声清响。她端着碗光面,道:“师兄你饿了。”不待他反驳,她把面碗塞他手里,筷子搁碗上,会读心一般接着说道,“不是练剑叫起我,是师兄肚子里有惊雷,把我吵醒了。”
这话叫他老脸一红,这无名门咋回事啊,一个个都爱直说大实话。他赶紧领着师妹到庭院歇息处,动筷前强作云淡风轻:“那多谢师妹了,一饭之恩,来日重报。”
小师妹撑着脸看他:“我想晚些起。”
他镇定地吞了口面,把葱花拨到一旁:“什么时辰?”
“日上三竿。”
如此甚好,半夜起床要我狗命。
被异性直勾勾盯着有些不自在,他一咬牙,笑微微地看回去:“若是大师兄在这,师妹听到的就是一句胡闹了。辰时迟了些,日出习剑可好?”
“师兄可要记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师妹盯着他嘴巴,竟露出个一模一样的笑容:“无名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时常对镜练习表情的他只觉得对面的丫头表情怪怪的,没瞧出门道。平心而论,无名大师兄可真是个好人啊,但是要他开口吹一个男人,不太好意思,于是他把问题推回去:“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旁人言论哪能做数,既然小师妹好奇,何不亲自去了解?”
小师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若有所思地道了句:“地球师兄真是位妙人。”突兀言论惊得他呛着了,小师妹伸手过来拍他背,他缓过气了干笑两声,汉语言内涵广博,说不定是自己理解错了,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埋头吃面。
她又问他面好吃么,他含蓄道,摸黑开火最是考验人的手艺。
这之后岫岩小师妹没去亲自了解大师兄,反倒粘着他了,隔三差五为他下一碗甜咸不定的面,他想了想,觉得被示好也挺合理,除了他还会有谁每天在她面前出镜,何况还担下了心灵引导和剑技教学任务。
路新远喜欢同这个师妹说话,没有谁会不喜欢人美声甜的小妹妹,连无名大师兄的神态似乎都活泼了些。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发现师兄果真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他看见两个大字,宠溺。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好啊,他感慨着问小女孩昨日教她的无名第一式练得怎么样了,小女孩说练成了。
练成了的意思和练会了的意思不一样,前者代表施展起来不会再有生涩,形神兼具,出剑如有灵魂,吃透了这一式。
“小师妹果真聪慧。”但他不信。
无名师兄看穿他心思,口吻有几分无奈:“小师妹天资优异,又自小习剑,在剑道上早已有自己的心得体会,你无需同她比较。”
“师兄比我厉害多啦。”岫岩小师妹夸赞得诚心实意,他见小师妹贴过来,以为对方是要抱一下撒个娇,手探向他腰侧,结果把他的剑抽了去,她道:“所以我可不要被师兄小瞧。地球师兄,且看我——”
他便看去。
小姑娘挪转的身姿似风景,她凝注着无名剑所指向,翻腕移肘,剑光如匹,势走游龙,无名第一式便被行云流水般展示了出来,那剑连着她的手,锋上时现浅灰流光,一刺,一挂,一劈,一砍,那流光遽然而散,剑芒高张,铃声泠泠,剑气破空。
有真气的人就是不一样,岫岩小师妹踩过的地方干干净净,石子岩块尽数被那道道剑气扫清。路新远内心惊艳,说不羡慕是假话,感觉自己练到无名三式是在过家家,他用剑,和这些修真者用剑,宛如儿戏。
小师妹把剑还他,问他如何。
她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什么,于是他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两下,顾及小女生的发型可不敢揉,他赞许道:“不错,颇有高人风范。我真是同师妹比不得,自惭形秽。”无名师兄也笑着评价了几句,褒义词居多,让常年被大师兄无意识扎心的他叹息做人的差距。
送无名大师兄剑穗的事不了了之,岫岩小师妹倒是给自己编了串染得火红的冰丝穗子,打算安在她的本命剑上。
本命剑由刻剑取得,这是一件大事。无名门弟子练成无名第三式后方可进行刻剑,他们进入剑阁,从众多藏剑中感应独属于他们的那口剑,将剑取出,再由掌门取个人一缕魂神烙入剑中,这仪式便完成了,往后只需心中感念,无论相隔何处,本命剑招手即来。
路新远也有自己的本命剑,说来还能吹一阵心酸的牛逼,因为他的剑是掌门赐的。
当日他迈入剑阁后由衷感慨高手不愧为高手,剑阁是掌门设置的独立领域,外头看不过是小小的一座楼塔,进来别有洞天,千万计的冷兵器悬在半空,或锋芒毕露,或质朴沉重,他立在这方天地,微微胆寒。
遵照大师兄的叮嘱闭上眼,路新远心神凝定,一路直直往前,不疾不徐,偶尔他会停下来,往左右环顾,试图从眼前无边的黑暗中寻出点儿光亮。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我的本命剑,回应我的召唤吧……
他在心里敷衍地碎碎念,不知走了多久才打着呵欠睁开眼,眼角闪着泪光,不是沮丧,是困出来的。又扫了一圈周围气势迫人的剑群,干脆地就地一盘腿。不找了,若真有缘分,本命剑何不自己掉他边上。于是安安心心闭目打坐,姿势分外标准,身形不动如山,他渐渐陷入睡梦之中。
清醒依稀记得做了个洪荒时期的梦,他是天地一蜉蝣,山崩地裂,天降流火,他无处可躲。他想真是来的时间长了,梦都要带上这里的色彩,他已经好久没梦过现代世界。
出剑阁后掌门在外等着他,他一脸隐忍的失落,故作坚强地笑笑说不妨事,他这修为,任意一把剑趁手就足够了,掌门看他的眼神高深莫测,他也不紧张,时间磨厚了他的脸皮,磨出了演技。不过他感应不到还被强人所难,其实有点委屈的。掌门没说什么,让他先回去,晚上大师兄送来一把剑说是掌门安排的,谁都知道这天是地球无名小师弟刻剑的日子,师兄看着这剑瞧出了端倪,他在师兄要说什么前率先表示掌门赐剑是自己的莫大殊荣,师兄该为他高兴才是。
路新远的剑是低调款,乍一看不起眼,仔细观之可见剑锋流动暗色光华,上手斩钉截铁,而岫岩无名小师妹拿到的本命剑就不一样了,形制便是咄咄逼人的,长约二尺三寸,剑镗雕刻繁复,握在手上催发内力,整把剑都会泛一圈冷光。
他觉得这剑过于锐利,和他的甜系小师妹画风有些违和,但小师妹喜欢得紧,挂上了那串火红剑穗,叫他把剑也抽出来,两把剑挨在一块儿,穗子缠着,艳丽与温润对比鲜明,也相衬。
他有点不自在,古代的小姑娘可真开放,但是,爽啊!
剑技日益精湛的同时,小师妹下面的技术也越来越好,路新远偶尔会困惑小师妹偷用这么多鸡蛋都没人管管的吗?还有盐呢?小师妹开始那会儿盐跟不要钱似的放,这个时代盐的管制是什么样的,盈利高还是低。
想这些其实纯属他太闲,不过实在好奇,他就跑去问无名大师兄,大师兄也是没想到小师弟会问这种事,沉思片刻,便带小师弟去了一个地方。当然小师妹也跟来了,他们说的话她老远就听去了。
御剑拖两个累赘飞行,不愧是门派里顶天立地的大师兄。小师妹身轻如燕倒还好,路新远就不是了,这一年多的锻炼没白费,脱衣有肌肉,重着呢。然而大师兄拎他如拎白菜,面不改色的,他在风中泪流满面,艰难地眯缝着眼去看大师兄,试图传达自己的崇拜之情,大师兄没看见,被搂着的小师妹看见了,并且娇俏地笑出了声。
岫岩无名小师妹:扑哧——
无名大师兄:?
路新远:呜呜哇啊哦啊啊……
落地之后他强忍着呕吐欲打理仪容,恢复潇洒郎君样貌后他握住大师兄的手,腿还软着,艰涩吐词:“师兄,我们回去莫不是也……”
大师兄淡淡道:“此法快捷,坐马车怕是没法在天黑之前回去。”
没事儿人似的小师妹扶着他轻轻拍打背部,让他好受了些,她眨眨眼,道:“可掌门并未指定非得天黑前赶回去,今日之内,迟些也不算违了规矩嘛。马车还稳当,夜里黑,若着撞着天空中的鸟儿,定是要撞出一片血肉模糊,多脏呀。”
闻言想象力丰富的路新远脸一白,赶紧去拽大师兄袖子,诚恳道:“师兄,我畏高。”
大师兄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拿出一枚碧绿得像毒药的东西喂给他,说他知道,但以毒攻毒的法子是管用的,只需忍忍。
“以毒攻毒更易适得其反,多少先辈血的教训,师兄,谨慎。”吃下那东西后他感觉脑子一片清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他呼了口气,背都直了起来,爽朗一笑道:“何况我会御剑之前,不是还有师兄的神奇丹药?”
小师妹见他没事了,亲热地挽上来,好奇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师兄带他俩走了段路,然后他就看见了海,再然后他就看见了古代大型神仙施法粗盐提纯现场,里头有好些个熟面孔,他久久说不出话来。答案出来了,看来是谁本事大,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