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我此生》沈爻

7、第 7 章

　　隔壁班出了件大事儿。
　　班长和学习委员谈恋爱，没压住心底的小火苗，趁着中午教室没人，俩人躲门后边亲嘴儿，被巡视的老师逮了。
　　通报，喊家长，记过处分，一样儿没少得了。
　　这种事闹得全校皆知，男的倒还好，女的最惨，弄得像偷情被抓，人人看那女学委的眼神里都藏着点隐晦。
　　学校杀鸡儆猴，二班的班长和学委做贼心虚，也紧张起来。
　　班长女朋友是四班的，俩人从初三好到现在，男帅女美，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好鸳鸯。
　　“班长，以后还敢去四班找女票吗？”
　　班长不肯显怂：“你以为四班那Jason不知道我和倩倩的关系啊，我俩学习好，考试一块儿进步，在学校里不出格，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呢！”
　　顾丁吉本来趴那儿睡着，听得心里一咯噔，老赵要发现时月跟自己搞对象，头一条就要训她自甘堕落，找了个学渣！想完又觉得可乐，痴笑了一声，正好被时月回头看见，弄得她眉头更皱了。
　　时月本来就胆儿小，爱慕顾丁吉那张小白脸儿才鼓足勇气约人家出去，主动把手给人家牵，得到回应了吧，又生怕两人情意外露，一不小心被学校给抓住。
　　晚上，顾丁吉关着房门，和时月打语音电话。
　　“丁吉，我怕。”
　　“怕啥。”顾丁吉把《飘》翻到第十页，心说，我能忍住不找你，也不亲你。
　　“听他们说出事儿后，不仅班主任严盯着，那个女学委的妈妈还每天接送她放学，周末也看着她，两个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顾丁吉感觉很气愤：“这些老师和家长太封建无知了！尤其是女学委她妈，都没发现她闺女长得像女金刚，以后上大学找不着对象，可愁死她！”
　　时月被他逗乐：“你正经点啦。”
　　“我很正经。”顾丁吉看了一行字，问她，“时月，你看过《飘》吗？”
　　“没看过。”
　　“那你知道它英文怎么拼吗？”
　　“Gone with the wind.”
　　顾丁吉“噢”了一声，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都忘了你是英语课代表了。”说完就不说话了。
　　那边也默了一会儿，顾丁吉反应迟钝，半天才问怎么了，时月小声问，丁吉，你喜欢我吗。
　　怎么会不喜欢啊，顾丁吉心里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可时月又问，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顾丁吉愣住，不知道话题怎么变成这样儿了。他犯难地说：“时月，我语文不好，你别这么问。”
　　“见到我你会开心吗？”
　　“开心。”
　　“见不到我，你会想吗？”
　　“想。”
　　第一个问题，顾丁吉顿了一秒才回答，因为大脑接受信息，经过了短暂思考。第二个问题他立马就答了，因为是谎言，谎言经不住停顿和思考。
　　和时月不一样，顾丁吉的生活太丰富了，他有兄弟、足球、游戏，甚至还有家里那条叫里莫的柯基，他所爱太多，精力有限，顾着自己玩儿好都不够了，分给小女朋友的实在太少。
　　时月不知是否分辨出了这两个答案间的差异和真假，她只是轻轻地，轻轻地说了句，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挺小孩儿的，有时候又觉得你很远。
　　很远。顾丁吉这个愣小子哪懂这个形容。
　　时月又说，晚安，丁吉。
　　说完她还没挂电话，顾丁吉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脚趾轻蹭着柔软的地毯，他说，等放假我们去迪士尼玩儿吧时月，没有老师也没有家长。
　　天是越来越热了，一中老校区没空调，整个教室就靠头顶四个呼啦啦转的旧风扇，学习条件是真艰苦。
　　顾丁吉本来就不爱写作业，天一热成了他的借口，一会儿趴桌上偷玩儿手机，一会儿又神经起来，整理桌兜里乱七八糟的书、卷子，张小婕被他吵得算不了数学题：“你能不能下课再收哇？”
　　“下课收多浪费时间。”
　　收着收着，又看见封信，他吓得丢给张小婕：“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谁又找我打架。”
　　张小婕瞄了眼窗外，确定老赵不在，才侧过身拆开信，一看内容，哇，七班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主竟然给他写情书。
　　“你真厉害。”张小婕把信塞回去，“没人要打你，是要爱你。”
　　顾丁吉鼓鼓嘴，“爱我的人也太多了吧。”把桌兜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赏心悦目，下课他直奔贺东舟座位。对方正在给章鑫讲物理题，顾丁吉半个身子趴在贺东舟桌上凑过去看，被贺东舟掐住脖子，“过来，受力分析一波。”
　　章鑫也笑嘻嘻地看他，顾丁吉可难为情死了，但还是维持着被贺东舟掐住的姿势。他忽闪着两只求知的大眼睛：“东哥，我听听你讲题。”
　　贺东舟也没松手，手臂搭在他纤瘦的后背上，继续跟章鑫讲。
　　物理最后一大题最后一小题，顾丁吉哪儿能听懂，目光渐渐放空、飘远，移到了贺东舟脸上。
　　你说脸长得帅就算了，皮肤还那么好，贺东舟脸上的毛孔很小，细得跟女生似的。又亮又热的日光灯下面，他的鬓角和鼻唇沟那儿出了层薄汗，亮晶晶的。上次被打的嘴角，淤紫也差不多看不见了。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弹力大于……”贺东舟讲解得清晰，逻辑性很强，章鑫一度沉醉进去，想看看顾丁吉什么状态，他一抬头，却看见贺东舟手掌一遮，捂住了顾丁吉的眼睛。
　　顾丁吉退开来，闹了个红脸，却要先声夺人：“干嘛？题讲得不好惭愧啦。”
　　“人长得太帅，承让了。”
　　章鑫是一英语王者，物理青铜，139的英语卷子曾让贺东舟惊为天人，46分的物理卷又让贺东舟感叹，这他妈是什么人。
　　贺东舟讲完，章鑫抱了个拳，然后说上个厕所回来再捋捋思路。他人一走，顾丁吉屁股忙占住人家座位，还说人家坏话：“章鑫为什么还要懂最后一小题呀？”
　　贺东舟眉毛半挑，等他下文。
　　“我有时候都比他考得高呢，我就做第一小题，第二小题把记得的公式都往上列，最后一小题看都不看。”
　　“你记得几个公式？”
　　“确实不多。”
　　贺东舟不跟他多说，往耳朵里塞上耳机，闭上眼睛趴桌上睡觉。顾丁吉差点忘记自己为啥过来了，他低下头，从贺东舟的手臂和小腹间的缝隙里往他桌兜里看了好几眼。
　　好嘛，比他收拾过的还整齐。
　　头顶毛茸茸的发蹭过对方手臂，他还不知，贺东舟猛地把他脖子一箍，脑袋圈在腋窝那，语气特不耐烦，像要揍人：“女孩儿呢，小动作这么多？”
　　对方鼻息很热，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顾丁吉有点赧，手臂抵着他胸膛使劲儿，想挣开，贺东舟没让他挣动，原本不耐的眼神里逐渐染上了点儿戏谑。
　　顾丁吉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打架的贺东舟。
　　强悍，痞气，当然还坏。
　　班长路过，瞧着他俩的造型，说：“你俩还挺配。”
　　顾丁吉伸手：“班班，救我。”
　　班长不为所动，觉得他俩一奶一狼，简直天造地设：“学校管得严，男孩儿成一对儿，安全。”
　　班长一走，贺东舟手也松了，重新趴回桌上，赶人：“去吧鸡丁，别扰我了。”
　　这人真烦，不让人扰，还喊他鸡丁。
　　贺东舟第一次喊他外号儿，他激动。
　　结果激动的心情被给鸟放完水回来的章鑫抑制住了，又被到班里来巡查的老赵给打散了。
　　“顾丁吉，不写作业又蹿位儿玩呢？”
　　顾丁吉赶紧回去，说：“赵老师，我刚才在吸贺东舟同学的学神气儿，你看他都阳气不足了。”
　　贺东舟听得眉心一跳，后悔刚才没揍人。
　　不过学习好也真是不一样，学习好的下课睡觉叫休息，老赵说都不说，要是不好的呼呼大睡，那就叫自甘堕落了。
　　星期六补完习，顾丁吉在补习班里找贺东舟，没找着人，问前台接待的小姐姐，才知道原来他请假了。
　　顾丁吉又问能不能买贺东舟的课时。
　　旁边的教务小姐姐查了下贺东舟的系统档案，回答说顾丁吉报的vip班，老师都是本科研究生学历，而贺东舟是过来兼职的，教的又是初中理科科目，不合适。
　　顾丁吉趴在前台，绽放灿烂笑容：“真不行吗，我想买他的课。”
　　小姐姐说：“要么我之后帮你问下管理组长吧。不过一般来讲，这种情况的话课是买不了的，我们这边都有规定。”
　　顾丁吉“嗯嗯”点头，谢了又谢，把两个小姐姐迷晕了菜才背着书包离开。
　　何燃晚上骑自行车到他家找他玩儿，叶熹微弄了一堆甜点，水果，两人在房里边吃边打游戏。打到天快黑，顾丁吉把键盘一推，趴在床上跟何燃瞎聊天：“你说，班长会被学校搞住吗？学校现在是在逮那些班长吗。”
　　“……什么逮班长，你以为逮鱼逮虾啊，而且又不是每个班长都有对象。”何燃吃了瓣橘子，真甜，“不过班长和他女朋友挺高调的，现在应该注意一点了吧。”
　　顾丁吉说：“抓住了男孩儿没事，就觉得女孩儿吃亏。”
　　“这个社会女孩儿哪里不吃亏，谈恋爱吃亏，搭车还吃亏。”
　　顾丁吉点头。
　　这个话题跳过，何燃琢磨起明天怎么过，他上礼拜去奶奶家了，没踢成球，明天下午想约男的一起踢足球。
　　“想踢球，是不是还想跟贺东舟踢球？”
　　“是啊，”何燃点头，觉得理所当然，“贺东舟真绝了，人长得帅，身材还好，学霸一个，球打得还神，没得挑了，我要是女生我就追他！哎呀，他能来我们班，真是我们班的福气，说出去都有面儿！”
　　顾丁吉“嘁”了一声。
　　“你不服气咋滴？”
　　“就是不服气。”
　　“不服气你还东哥东哥喊得欢，你可太坏了鸡丁，你对人家东舟哥哥阳奉阴违，两面三刀。”
　　要么说何燃能跟顾丁吉竞争倒一呢，这俩成语用得可真好。
　　其实呢，顾丁吉比他们班谁都盲目崇拜贺东舟，东哥也是发自心底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不得别人那么夸贺东舟，仿佛贺东舟的好、贺东舟的优秀，只能他一个人知道。真不晓得这是什么毛病。
　　何燃说得没停了：“不是我说鸡丁，贺东舟来了你真被比得没形了，一个小白脸儿，一个行走荷尔蒙，女孩儿喜欢哪款都不用问。人家还有身高、成绩和球技……”
　　人家还有战斗力呢。
　　顾丁吉伸手从地板上的果盘里拣了个千禧塞进嘴里，这一刻他愿噎死，不再理这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