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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光的模样 ...

  •   易逢凉出生在一个远离城镇的小岛上。在那个旅游还不发达的年代,住在这样的小岛上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好事,去最近的城镇也需要先坐船再转一趟车,来回就需要大半天。交通的不便利,使得六岁的易逢凉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仿佛被世人遗忘的小岛。易逢凉家没有电视,想要看电视需要穿过两户人家和一只只要有人经过就会乱吠的狗,到不远处的李爷爷家去。

      易逢凉的童年一直笼罩在这只乱吠的狗的阴影中,因此,她其实也很少能看到电视,除了极少数特别无聊的时候,易逢凉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大侠”,抱着英勇就义的决心穿过那两栋房子和那只乱吠的狗,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冲进李爷爷家并迅速锁门。

      六岁以前的易逢凉过得十分的快乐,虽然相比于小岛"外面"的小孩,小岛上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艰苦”了,但好在易逢凉并不知道"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人生中很多的不满足与不幸福其实都来自于比较,这是很多年后的易逢凉才明白的道理。所以多年后的易逢凉很庆幸,自己虽然生活在一个物资贫乏的环境中,但好在那时的自己并不知道生活还有其他选择。这里最富足的人就是家里有一台电视的李爷爷了。

      易逢凉的人生轨迹在她六岁那一年发生了改变。

      这个小岛上经常有人离开。有抱负的年轻人想要出去闯一闯,所以小岛上大都是女人,老人和小孩。易逢凉也不经常能看到自己的爸爸,爸爸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然后拿回来易逢凉和妈妈一整年的生活费。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小岛上大多数的人家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但今年不一样的是,易逢凉的爸爸要和妈妈离婚。

      易逢凉对这个爸爸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爸爸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符号,是一个过年会带回来易逢凉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的陌生人。那个时候的易逢凉不知道离婚是什么,甚至易逢凉的爸爸要和她妈妈离婚这件事,都是易逢凉从小伙伴们略带夸张的嘲笑的话语中听说的。别人的风言风语易逢凉听不懂,但易逢凉从喜欢自己的人担忧的神情中,以及小岛上的人提到这件事时幸灾乐祸和嗤笑嘲弄的神情中知道,这并不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个近乎陌生的人的离去和易逢凉本没有什么关系,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很多与你无关的事情,会在某一天突然成为你的原罪。你还是你,却猝不及防的被生活拖拽着成为了众人眼里的罪人。

      于是,六岁的易逢凉第一次被别人孤立了,原因就是他的爸爸要和她妈妈离婚。六岁的易逢凉想不明白这件事和她被孤立之间的逻辑关系。所以她想,她被孤立大概是因为爸爸妈妈做错了事,而她恰好是他们的孩子吧,就像李爷爷家电视剧里的“杨过”一样,所以要被从小送走。易逢凉从自己脑袋为数不多的东西里勉强的搜刮出“杨过”,遗憾的是她没能看完那部电视剧,不知道那个叫“杨过”的小男孩儿最后怎么样了。她很想知道,杨过后来还被孤立吗?大家最后接纳了他吗他后来回到了桃花岛吗?

      从街头巷尾开始议论易逢凉的爸爸妈妈要离婚开始,她就不再去找她的“小伙伴”们玩儿了,如果那些人能称得上她的小伙伴的话。因为他们总是会说,不要带易逢凉玩,易逢凉和她妈妈都是没有人要的东西。她从最开始大声的和他们争论,到后来选择了沉默。

      她也不再去张婶婶王阿姨家串门了,因为她们总是喜欢问她一些她听不懂也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要选爸爸还是选妈妈?听说你爸爸现在很有钱了,爸爸会给妈妈多少钱?听说你爸爸给你又给你找了一个后妈,是不是真的?

      她也不再去最喜欢的李爷爷家看电视了,因为李爷爷总是会用一种担忧疼惜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懂这种眼神代表什么,但她很害怕这种眼神。

      她也没有办法在家里呆,家里每天都是爸爸和妈妈歇斯底里的争吵。

      小逢凉害怕看见温柔美丽的妈妈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她总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自己和自己玩,或者一个人发呆,自己在脑海里演电视剧,比如杨过与桃花岛。小逢凉给杨过安排了很多很美好的结局,比如,郭大侠还是选择回去把杨过接回了桃花岛,或是杨过后来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不再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了,再或者其实后来大家发现杨过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

      小逢凉想,这样她的小伙伴就会重新接纳她了。

      但这些一度困扰她的事情在她认识许恪之后就不再重要了。

      易逢凉第一次见到许恪的时候,是在自家的后院里。

      一辆车撞到了她家的围墙,墙瞬间就坍塌了下来,差一点就压在了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的易逢凉身上。爸爸和妈妈还在屋里继续争吵,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差一点就可能没命的小逢凉。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一个少年就这样迅速冲了出来。许恪看着面前这个吓得有些呆滞了的小女孩儿,她甚至还保持着玩泥巴时候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你没事吧。”

      他对小逢凉说。

      不知道为什么,易逢凉就是觉得这个男孩儿和别人不一样。可能是他给人的干净清爽的感觉,也可能是他和自己讲话的时候会耐心的蹲下,又或许是因为他好听的声音,还有他说的与大家不同的话。

      他说的普通话,电视里的人说的话。

      小逢凉缓缓的抬起头。其实并不是因为被吓的,而且因为长时间蹲着低头玩泥巴,导致她脖子有些发麻,不能很快的抬头起来。她抬头看他,他正好站在了太阳的方向,阳光穿过他身体的缝隙投射下来,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神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易逢凉对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说的第一句话。

      他有一点吃惊。一个刚刚被倒塌的围墙吓坏了的六岁的女孩,用陌生却不难懂的方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许恪对易逢凉的第一印象。

      很快,许恪眼中的惊讶隐去,取而代之是沉静温和的目光。

      他耐心的蹲下,缓缓的说:“哥哥叫许恪”。然后在易逢凉刚刚在玩的湿润的泥巴上,用指尖郑重的写下"许恪"两个字。

      这算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让小逢凉最开心的事情了,因为认识许恪。虽然她差点命丧于此,但是她仍然很开心。

      虽然,多年后的易逢凉回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那时为什么会那么认真的去回答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的问题。但"哥哥叫许恪"这句话,就这样刻在了易逢凉的人生里,成为了小逢凉最重要的事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时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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