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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记忆 ...

  •   那是爹离开家去京城之前的事情,他曾将我和哥哥叫到面前嘱咐过,他这一去凶多吉少,若是三个月后还不能回来就当他死了。
      那一年我十三岁,我哥十七。
      我们哭喊着叫他别走,他却只是淡然地看我们一眼,随后留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那一天的父亲很不同寻常,他走的时候一点也没了平常的温柔,就连话都没能跟我们多说。
      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回来。

      再然后,我有一次无意间收拾父亲房间时找到了一个锦布包裹,里面有一柄钝剑和一块用丝质手帕层层包裹起来的玉坠,旁边还有着父亲亲手书写的一张字条,上面说这钝剑是他的珍藏之物,要我们替他好好保管,而玉坠是我的东西,如今归还于我。
      那时我以为这就是两个没有任何寓意的东西,如今才知道这玉坠来头不简单。

      此刻玄夜歌望着我,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浅笑,手上还捏着玉坠,似在向我重复那个约定。
      我缓缓退后两步,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未免太邪门,玄家人我不了解,但我爹是绝对不会同意让我跟一个男子定亲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大人,请您不要戏弄我好吗?”
      玄夜歌松手,玉坠落在他胸前晃了晃。他侧过脸去,死死盯着还悬在空中的手,片刻才缓缓放下,随后用无比自嘲的口吻说:“聂公子就权当夜歌方才开了个玩笑吧。这件事情原本也就是兄长醉后的戏言。”
      “什么意思?”
      “聂公子不记得了吧,家兄与令尊私交甚好,这块坠子不过是家兄酒后嬉笑时赠与令尊的玩物。”
      说罢,玄夜歌竟轻声笑了起来,手指也不住挑起坠子随意把玩。他越笑越无力,最后竟变成轻声的咳嗽。
      “玄大人,你怎么了?”我着实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
      玄夜歌摇摇头,抬手示意我不要过去,我便只得站在原地不动,心里还是不明白他这个样子究竟是愤怒还是心痛。
      “聂公子若实在记不起来就算了吧,本来也就是句玩笑话,这样一来倒像是我……”玄夜歌突然止住,他的双唇痛苦地抿起,双眼也只是盯着摇曳的烛火一动不动。
      我怔了怔,随后低头行礼,逃跑似的迅速向外走去。
      “倒像我一厢情愿……”
      走到门边时,一个微弱的声音钻入我耳朵。我回头看他,他却已经开始提笔在账本上勾勾画画,方才那一声倒更像是我的错觉。

      我的内心极度烦闷,此刻心里只想逃开他身旁。说来奇怪,我分明同他没有过多交情,方才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却还是很难受。说实话刚才他说我是他夫君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但随后他的反应竟真的让我有种负了他的感觉。
      玄夜歌方才也说定亲实则是个玩笑话,但在此刻我心里的某一处竟是那样的疼。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明白,只觉得内心乱成一团,此刻只是一心想逃离这里,逃离他那无比孤独的目光。
      不觉间我加快了脚步,全然无暇顾及梦灵山庄错综复杂的道路,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加之我这个人方向感极差,如今置身这样一片荒草地,我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所幸这里还是梦灵山庄的地界,毕竟有玄家人把守,环境也还算安全。
      于是,我便毫无目标地四处游走,期望找到刚才来的路上引起我注意的景物。
      就在我茫然无措之时听到了细微的水声,我记起刚才来的时候过了一条河。我便循着那水声走去,丛林之中果然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终于找到路了,我这样想着便开始沿着河找刚才的那座桥,因为过了桥之后的路我便能记起来了。
      走了一小会,我并没有找到熟悉的小桥,河道也越来越窄了。完了,我定是走错了方向。
      正欲转身往回走,我突然感到脚边一凉,一阵细微的声音从旁边的草丛传来。我低头看时,只见地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它正睁着金黄的蛇眸看猎物一般地看着我。
      我吓得惊叫一声拔出了剑,与此同时草丛的那头传来一阵笛声,那曲调哀婉而诡秘,风格同苗疆少数民族的音乐很是相仿。蟒蛇听到后竟乖乖钻进了草丛。
      我拨开灌木,面前出现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湖泊,月光投映在被风吹起浅浅波澜的湖面上,泛出粼粼波光。
      湖畔一位苗疆美人背对着我吹着笛子,那条蟒蛇乖乖地伏在她身旁。她似是刚刚出浴,乌黑亮丽的长发还滴着水珠,白皙的脖颈上还带着微微的水汽,藏青色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遮住身体,五彩的发带被叠的整整齐齐,同衣物放在一旁。
      我脑内顿时又一片空白,此刻若是上前搭话,不免让人家姑娘难堪,若是偷偷溜掉又没法向她道谢从而有失礼节,这微妙的场面可让我如何是好。
      正在我犹豫不决时,姑娘默默放下笛子,侧过脸来看我。这使我也看清了她的侧脸,青色的眼影,细长的眼线,还有耳朵上繁琐的银饰无不在昭示着她苗疆巫祝的身份。
      “姑娘,多谢你救了我。”我挠了挠头,有点害羞地向她道谢。
      “你说谁是姑娘。”那人不悦地转回去,声音竟是个少年。
      我顿时愣住了,心想难道梦灵山庄的人都这么雌雄难辨吗?
      良久,少年安抚罢他的蟒蛇,便脱了外袍起身回到湖中,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劲瘦白皙的腰身在我面前一闪而过,这身段还真是个男的!
      我顿时感觉仿佛吃了一百只苍蝇,方才月下偶遇的奇缘好不容易给单身多年的我心中一丝希望,如今不仅落空了,还让我开始怀疑人生了。
      一只虫子险些冲进我嘴里,我连忙挥手驱赶,喉咙里止不住地咳了一下。
      少年突然浑身一僵,倏的钻进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你干什么看别人沐浴啊?”少年慌乱地转过身质问我。
      “我没有啊,你听我解释!”
      “你方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压根就没走了,我就站这发了一会呆你就脱衣服进去了。”
      我的内心很崩溃,这种偷窥良家妇女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啊。就算是我失礼在先,这个人反应这么大着实吓我一跳。他方才还好好的,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意识到我还在身后就一下子钻进水里,脸上竟还泛起了两片绯红。
      “这位兄台,你先冷静一下。”我冒着冷汗急忙欲向他解释,他却猛然动用内力激起数丈水花向我袭来。
      我连忙侧身躲闪,水花退却后一柄明晃晃的剑刺出,我飞身躲开,只见那位少年一手拿剑一手紧紧抓着外袍的衣襟,宽大的长袍遮住了大部分躯体。
      我也拔出剑来准备格挡,熟料少年来势凶猛,身手矫健,一来二去我便觉招架不住,力不从心。
      忽然,我感觉背后一凉,连忙侧身躲开,那条蟒蛇直挺挺地越过我摔到地上。再回身时,少年已然近在咫尺,他伸展右臂,剑自一边平划而来,眼见着要将我围住。我连忙双腿发力,飞身跳起,衣袖被他划开一处。
      少年乘胜追击,冲着我的方向逼出数道剑气,我也动用内力以剑气反击。不料我站着的那棵树突然被剑气击中向下倒去,我一时失了平衡,待我迅速地重新找准发力点准备跳开时,密密麻麻的剑气已经向我袭来,令我躲闪不得。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那些攻击全部消散。我只觉得自己的腰身被一个有力的臂膀环抱着,一阵风吹过,我的黑发与身后那人的白发交缠着飞舞。
      少年诧异地瞪大眼睛惊叫道:“师尊?!”
      身后的人开口,声音沉稳而威严:“琏儿,还不快去理一理仪容。”
      “是。”少年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湖边。
      身后的人将我放下,我刚一转身便有一只微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那人高我半个头,满头银丝,脸颊生的无比妩媚,深邃的黑色眼眸温柔地注视着我,还时不时用指甲触碰着我脸上的皮肉。虽然他此刻笑的很温柔,但我感觉得到他雄厚的内力,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男人见我害怕便收起了剑,另一只手缓缓抚上我的肩膀,原本抚着我脸颊的手向下滑去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迫使我同他对视。
      “你终于肯回来了,聂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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