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变了，你不变》一蔻一池

1、相识

　　“你太让我失望了，赵琛。”

　　“哦。”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

　　沈意从小生的玉雪可爱，样貌精致漂亮，上小学一年级时，第一次考试，全班90%的同学拿到了双百，没拿双百的同学也基本在95分以上，只有他考了八十几，垫底。

　　被沈父揍了一通后，又上了补习班，有补习班的加持下，小学几年下来，他依然是垫底的存在，十分□□。

　　这时沈父已经开始觉得儿子可能不止是笨了，因为儿子真的是很努力、很认真，都很少出去玩。

　　每次看他端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得写着作业，两道漂亮的眉毛紧紧锁着，就让人心疼，觉得不该这么苛责他，可为人父母都要为子女计长久，沈父对儿子的未来焦心不已，只能更严厉地要求他。

　　到初中，沈意的缺陷就更明显了。
　　他不止跟不上进度，反应也慢，大多时候都是懵懂的表情。

　　沈母哭了一场又一场，对于沈父的严苛教育十分不满，二人总是爆发矛盾。

　　每每这时，沈意漂亮的大眼睛就会黯淡下去，沉默着攥紧书包带，看着父母争吵，然后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

　　与他毫无起色的成绩相反的是，他的容貌随着年龄增长，一日日长开，变得更加出众，五官精致得你看到之后，脑中只会剩下“漂亮”两个字。

　　老师们聚在一起总是谈论起他，为他觉得可惜。

　　同学们一开始还觉得逗弄他好玩，看他认真地理解他们的话，认真地回应还总是鸡同鸭讲一般，十分可乐，后来习惯了后就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谈起沈意，都是“哦，那个傻子啊……”——这种平淡又漠视的口吻。

　　初三这年，沈意的班上来了一名转校生。

　　沈意现在在宁母的教导下，虽然还是很用功，但是不再对成绩有那么深的执着，他每日需要学习的除了课本之外，还要弹琴、画画、做菜、做家务。

　　只每天需要背诵的内容就够挖空他的注意力了，因而他是唯一一名在转校生来到之后无动于衷的一位。

　　赵琛站在讲台上，背包搭在他一侧肩头，里面沉甸甸的书坠得他烦躁，他像燃烧的火焰掉入平静水面一样，惹起底下阵阵惊呼。

　　不平静的水面上，那个无动于衷的身影就显得极为特别。

　　赵琛多看了两眼。

　　·

　　转校生注定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运动神经发达，打篮球、踢足球身姿都格外飒爽，会唱歌跳舞，为人大方，颜值更是出众，堪称是秒杀所有校草级别的帅哥。

　　这天周五下午放学时，赵琛请全班男生一起去吃冰，几乎所有男生都前前后后地围过来，欢快地说笑。

　　而赵琛的余光中，唯有一人仍旧慢条斯理地在整理书包，一本接着一本地，将书和练习册放进书包里，那副显得死板机械的样子竟然莫名有点可爱。

　　见他背上背包就跟没事人一样要走，赵琛连忙分开围着自己的同学，过去拦住他：“喂，怎么要走啊？一起去吃冰。”

　　“啊？”
　　沈意一脸茫然，不明白这个人是谁？又堵在自己面前干嘛？

　　“一起去吃冰，我请客。”赵琛重复了一遍。

　　其他同学围过来吭哧吭哧笑，“赵琛，别浪费唾沫了，他就是个傻子，你说啥他都听不懂的。”

　　赵琛转头看向沈意。

　　果然，沈意仍然是一副情况外的样子，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倒映着缩小了数百倍他的倒影。

　　被同学拥簇着往外走，穿过教室门口时，赵琛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沈意乖乖地背着双肩包，等他们一伙人离开后才慢悠悠迈着步子走出教室。

　　春光落在他白皙的脸颊，空气中除了少年们躁动的荷尔蒙，还有一种安谧静殊的味道。

　　·

　　从这天起，赵琛总是控制不住地把自己的眼神落在沈意的身上。

　　沈意上课时身板总是挺得笔直，听课听的十分认真。

　　听不懂时嘴唇会无意识地稍稍向上撅一下，然后紧紧抿起。

　　虽然老师从来不提问他，但是在老师提出问题时，他明显地绷紧身体，略显得僵硬，然后再没有提问到他时，肩膀才放松下来，脑袋还微微点一下。

　　赵琛一开始只是觉得很新奇。

　　因为这是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同学——对方很努力，很努力地听讲、学习，很努力地融入班集体，但是他很努力地结果却是徒劳，竟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进步。

　　后来看得多了，赵琛就感觉有点忘不了他了。

　　体育课时，跟男同学们一起打球时，会时不时去寻找沈意的身影。

　　在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最后面踮脚看向场内时，那双明澈的眼睛带着点好奇，就像是引线一样，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冲动劲席卷全身，他会迫切地想赢，想展示自己绝佳的弹跳力、反应力，想让全场都为他疯狂尖叫。

　　满脸汗水时，向来不修边幅般用T恤下摆随意擦拭脸颊的动作收住，改用肩膀上、袖子上的布料擦拭。

　　路过沈意时，会不由自主地收敛全身毛孔，恨不得把身体缩的散发不出一点汗味。

　　放假了，也会时不时想起沈意，他有点担心他太笨，他父母会不会嫌弃他？他堂兄妹或者表兄妹会不会欺负他？

　　这一年，他对于沈意的态度就是维持在一个安全距离以内，他几乎没有跟对方说过话，但是就是诡异的维持着关注度，有增无减。

　　或许是他长得太招人疼了吧。

　　赵琛这么想道。

　　——老师们不也这样？虽然不提问，对他的成绩也不在意，但是对他的态度向来是最好的，也最有耐心的。

　　中考结束的暑假，赵琛立在校门口的外墙根，看着沈意背着双肩包乖巧的背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知道自己跟沈意不是一路人，甚至或许到现在，沈意脑子里都对他没存下什么印象……

　　他们的交集多半到现在为止了，未来他会遇到很多人，交很多朋友，可是绝不会有一个沈意。

　　最终，赵琛淡淡叹了口气，与冲他打招呼的同学挥了挥手，然后招手打车离开了学校。

　　·

　　中考成绩跟预料的基本没有什么出入，赵琛跟发小一起报了个旅行团，出去玩了一圈回来，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

　　回来他也不闲着，打球、游泳、踢足球……尽情挥洒过剩的精力。

　　他从没想过，会再见到沈意。

　　从游泳馆出来，他本想去运动用品店买点东西，却被一阵吵吵闹闹吸引住视线。

　　商场中暑期总会有一些商家为了招揽客户，请人扮成动物玩偶来吸睛，这些玩偶都是人气很高的动画角色，老少皆知，为了逼真好看，扮演者需要穿着厚厚的毛绒衣物，头上套上大大的玩偶脑袋，大热天能热的人晕厥过去。

　　吵闹的中心是一个4、5岁的小男孩在地上打滚哀嚎，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小男孩的家长则正掐着腰对着一只“熊”狂喷怒骂。

　　那只“熊”低垂着脑袋，乖乖听着也不辩解，后来是商店的经理出来解决这事，就叫“熊”把头套摘下来。

　　汗湿的头发到了能滴水的程度，脸蛋像是刚从蒸笼里被放出似的，红通通，挂满汗珠。

　　只有一双眼睛如同被雨洗过的蓝天一般，也像干净得能清楚看清水底的湖泊，让人在这个极容易上火烦心的季节里，如同喝了一瓶冰镇可乐一样舒心爽快。

　　就连小男孩的家长嚣张的话音都低了两度。

　　不过，也就维持了2秒，因为他说了一句：“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他。”

　　“您瞧瞧！他还在嘴硬呢！”家长拉高了嗓门，尖声道：“咱不是个愿意闹事的人，可我小孙子被无缘无故推倒在地，我要求一个道歉不过分吧？！可他死不承认，唉，你不承认我们还就要讨一个公道，没见过有这么欺负小孩子的……”

　　经理耐着性子安抚家长，“您别急，我跟他好好说说……”，然后又和声跟沈意说：“小沈啊，你道个歉，道歉，听到没有？”

　　边说着，边暗示地掐了对方一把。

　　沈意满头都是汗，紧紧抿着唇，肩膀僵硬，一字一字地说：“听到了。”

　　他说话的节奏向来都是慢条斯理的，听起来格外沉得住气，经理心里一轻，刚要说话，就听对方又说：“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他。”

　　家长立时大声嘲讽起来：“大家都听见了吧？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吗？对一个小孩子推推搡搡的，没出意外是我们幸运……”

　　经理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瞪了沈意一眼，好说歹说赔偿了300块钱才算把家长打发走。

　　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经理对着沈意打量着，冷嘲热讽地道：“你妈说你就是反应有点慢而已，我看你是智障吧？我都暗示你了，你还犟个屁！”

　　沈意脸上的红润逐渐消失，他抿着唇，试图解释：“我没有……”

　　“得了得了！”经理不耐烦地摆手，“你滚吧，爱哪里哪里去，别在我这里现眼！”

　　沈意听了，慢慢把熊脑袋放在地上，脱下身上的熊衣服，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钱，工资。”他摊开手，认真地盯着经理。

　　经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让我损失了300块钱，我还没跟你提钱，你倒有脸向我要钱？！”

　　“可你说的，按小时算钱，我做了有一个半小时了。”

　　沈意仍然十分坚持，他还掏出手机算了算时间，认为自己没有算错。

　　经理懒得跟他讲理，啐了口“小智障”就让员工把他轰走。

　　赵琛就跟在沈意的身后，看他在这层楼里急的乱转，最后就蹲在商店门口，等经理或者哪名员工出现，就跟着要钱。

　　最后是经理败下阵来，拿出25块钱扔地上，让他滚。

　　沈意抿着嘴角捡起钱，将两张纸币折起来放在裤子口袋，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他一边说一边走，赵琛跟在后面听的清清楚楚。

　　“妈。”
　　……
　　“我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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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也拿到了。”

　　对面的女声在表扬他，沈意红润的唇瓣轻轻一抿，又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嗯！”

　　“我要吃红烧排骨！”
　　……
　　“好！”

　　赵琛从没听过沈意这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有骄傲，每一句话都洋溢着幸福和雀跃。

　　不知怎么，这一刻，他竟然觉得鼻子有点酸。